後華

第062章 青衫不落塵

第062章 青衫不落塵

九月初,蘇傾城入宮。

隻一抬簡陋的轎子,便被抬進這大魏深宮。

而這一次選秀,也在一日前,草草結束。邵鳴笙沒有留牌子,隻賜了一些美人給王親貴族,剩餘的女子,都充入後宮為婢。

大臣們沒有什麽意外,畢竟大家心裏都明白,這一次選秀,隻是為蘇傾城一人舉辦的。

一些有意見的大臣,在收到邵鳴笙送來的美人之後,也都閉了嘴。

當然,美人隻是其中一個原因,追根究底是沈孟幾人,都沒有開口。

這一次,江源一帶的貪汙案,牽扯十分深遠,沈傳贏、孟蒙幾人的門生也被牽扯在內。

甚至這一次大雨,堤壩如此輕易地就被大水衝垮,也和貪汙有關。地方官員與朝廷內部官員,狼狽為奸,貪汙大量的金銀,用劣質的材料修建堤壩。

而唯一一位被邵鳴笙納進後宮的美人——蘇傾城,似乎並不引人注目,當然,這隻是表麵上。

至於私底下那些人都打著什麽主意,也無人知曉。

蘇傾城入宮之時,大雨依舊連綿,好在蘇華年送了平安信回來,決堤的大壩也已經修好。

這場下了半個月的雨,應該快停了。

對於後宮,蘇傾城並不陌生,曾經有一國天子,為她空置後宮,椒房獨寵。

可是,拋開所有,這後宮的黑暗,已經讓人從心底膽寒。

坐在轎子上,她聽到了古琴涔涔與鍾聲叮咚的靡靡之聲。

這是她對這大魏後宮,最初的記憶……

蘇傾城看著麵前的嬤嬤,臉上帶了笑:“嬤嬤的意思是,我們要住在這個地方?”

蘇傾城說著,目光打量這這處荒舊的宮殿,這牆上已經長滿了青苔,甚至那院子中的雜草,都已經有一人高。

雨水更是在這大殿的最中間,積了一灘水,竟有鳥雀冒雨從天空落下,在那兒覓食。

那宮殿的殿門,十分的破敗,仿佛隻要人輕輕一碰,那殿門就會粉碎。

她清楚地看到,一陣風吹過,那大殿殿門就搖搖欲墜。

看著這樣荒涼的地方,蘇傾城突然想到了曾經的“聖元宮”。

宮內院子裏,遍種她喜歡的黑色芙蓉花,並不鮮豔,卻有一種如水的寂靜,似乎隻要被這樣的場景包圍。就能忘卻一切煩惱。

那裏不是常人的遊賞之處,也沒有其餘宮殿的景致。

她清晰的記著,司徒宣湛的寢宮“乾元殿”,院子中種有花樹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

待到夏初,風動花落,千朵萬朵,鋪地數層,便能見後庭如雪初降,甚是清麗。

記憶中的繁華,與眼前的荒涼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心中的戾氣,竟也升了起來。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不再,大雨天,讓她居住在這樣荒涼的宮殿之中,這是直接想要她半條命呀!

她抬眸,隻用一雙意蘊猶深的雙眼,看著這位帶她來此的管事嬤嬤。

雨水依舊不斷落下,幾人撐著傘站在此處,周圍沒有宮人經過,由此可見,此處的荒涼。

而她的身後,玲華一臉怒氣,離寞眼中更是有殺氣閃過。

“哼!”負責安排住處的管事周嬤嬤,麵色倨傲,“怎麽,蘇寶林覺得這住處委屈了,嗬,這可是我找到最適合你住的地方了,可別不識好人心呀。”

周嬤嬤被蘇傾城的眼神看得一怵,可是麵上卻依舊帶著諷刺。

這個場景和在相國府何其相似,當時馮氏身邊的孫嬤嬤,也是如麵前這個嬤嬤一般,諷刺於她。

隻是那時的她,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而此時的她,卻沒有了那樣的想法。

她冷笑一聲:“周嬤嬤,是誰給你的膽子,在主子麵前,自稱‘我’。”

她被邵鳴笙封為寶林,正八品,無封號。

可以說,在這宮中,任何一個主子麵前得臉的奴婢,就能欺淩她。

想來,在前朝,那些人表麵上應允了她進宮一事,卻還是暗地裏做了一些小動作,讓邵鳴笙,根本沒辦法給他高位。

想到這裏,她冷冷一笑,這宮裏的局勢,她已經大致知曉,更何況還有一位林德妃在。

可能是這後宮平靜太久,所以才讓這些奴婢忘了尊卑之分。

她身份再低微,如今也是邵鳴笙的女人。

她清楚的明白,這條路,萬人阻擋,既然如此,她就將這宮中的水給攪渾,讓所有人都不能輕視她!

周嬤嬤渾然不知蘇傾城心中的想法,隻諷刺一笑:“蘇寶林,你還真當自己是主子呀,我……”

“離寞!”

不等周嬤嬤說完,離寞聽到蘇傾城的話,立刻動手。

她一腳朝著周嬤嬤麵上踢去,周嬤嬤直接吐出一口血,然後暈倒在地上,嘴裏甚至還吐出幾顆牙齒,由此可見,離寞下手之狠!

“小主,殺了她!”離寞心中戾氣升起,這一個奴婢,都敢騎在蘇傾城頭上,可想而知這宮廷中的詭譎。

一想到這裏,她就為蘇傾城不值。

她猛地想到了已經離開的容嵩堯,那個男人對蘇傾城的好,哪怕隻有幾天,她也感受到了。

如果蘇傾城跟著他走,肯定會很幸福!

玲華看了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周嬤嬤,也沉著麵容開口:“小主,奴婢也讚同離寞的主意,必須殺雞儆猴!”

蘇傾城盯著地上的人,眼神有些飄忽,“小主”兩個字,讓她比任何時刻都清醒,如今她站著的土地,是魏宮!

她撇開頭,聲音冷然:“宮中水深,既然如此,就攪動一個漩渦吧。聽說後宮中也引進了‘明清河’的水,也不知如今,那河水冷不冷。”

離寞雙眼一亮,和玲華對視一眼,就將周嬤嬤扛起來,朝著蘇傾城口中所說之地而去。

沉屍河底,隻要做的好,這具屍體,永遠隻能在河水中睡著,再也醒不過來。

離寞一離開,蘇傾城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抬頭看著遠處的幽寂林子。

“來了,何不獻身?”

她話語一落,雨水仿佛小了,落地的聲音也微不可聞。

半晌,隻見那林中,有一人青衫裹身,撐一把白色紙傘,上麵有紅梅似火。

他緩緩行來,嘴角帶笑,麵容溫潤可親。

雨中踏芳芬,青衫不落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