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鳳

第三十七回 毒施迎客廳

古如蘭道:“我不能以姿色誘你入幕,那隻有撒手不管了。”

展翼道:“崔家塢中的武師們呢?”

古如蘭道:“他們有他們的規矩,崔家塢是一個組織很嚴密的地方。”

展翼沉吟了一陣,道:“夫人,在下希望你放我一馬。”

古如蘭道:“哦!你說吧。”

展翼道:“給我一盞熱茶的工夫……”

古如蘭奇道:“你要幹什麽?”

展翼道:“我要逃走,不要通知他們,給我一個逃走的機會。”

古如蘭道:“好吧!你隻要一盞熱茶時間,過了這個時辰,我就回到後宅去了。”

展翼道:“行,咱們就此一言為定,我要去了。”

古如蘭道:“慢著。”

展翼道:“夫人又改變心意了?”

古如蘭道:“不是,我隻是要告訴你,一旦遇上了什麽凶險時,想法子要他們告訴我一聲,我會隨時為你效命。”

展翼一抱拳,道:“不敢,不敢,如有麻煩夫人之處,在下會告訴他們。”

古如蘭輕輕歎息一聲,道:“展公子,我一生中從沒有過今日一般的際遇,鬧的灰頭土臉,不過,我要告訴你,剛才,並非我全無反擊之力,事實上,我願意敗在你的手下……”

展翼道:“為什麽?”

古如蘭道:“你是個很好強的人,這種人,大約都禁不起失敗。”

展翼道:“哦!”

古如蘭道:“所以,我應該敗在你的手中。”

展翼道:“哦!這倒是奇怪了。”

古如蘭揮揮手,道:“你去吧!展翼,以後,咱們還會有很多的時間見麵,你會找到這件事的證明。”

展翼沒有再說什麽,閃身而出。

有些出人意外,展翼竟然沒有遇上任何攔阻的人。

他很快離開了那間瓦舍,閃入了夜色中。

他有過了一次經驗,這一次的舉動,更為小心。

先伏在夜色之中,等候了一陣,目光炯炯四下搜望了一陣,不見有人追蹤,才藉夜色掩護,施展輕功,閃入後園。

崔玉蓮告訴他很清楚,申三娘母子居住之處。

崔家塢這個地方,防守的很森嚴,但後院這片房舍,卻又很馬虎。

這時,天色已快五更。

展翼舉止謹慎的行到了一所房舍前麵。

這一片房舍,是崔家塢中初到工奴的居住之處。

這地方很混雜,有男,有女,有年輕的人,也有中年人。

在這片瓦舍的周圍,有著很嚴密的戒備,但戒備圈內,卻是有著十分雜亂。

展翼混進了那戒備森嚴的圈子中。

輕輕一彈窗欄,低聲說道:“申少兄在麽?”

室中寂然無聲。

展翼輕輕叩動了門環,道:“申少兄,申少兄。”

木門呀然而開。

一個十四五歲的大孩子,緩緩行了出來。

他穿著一件藍布衣服,臉上有不少油汙,但卻掩不住他臉上清秀之氣。

他在打量展翼,展翼也在打量他。

兩個人相互看了良久,展翼才緩緩說道:“小兄弟,你是申保元?”

藍衣童子冷笑一聲,道:“你是誰?”

展翼道:“在下展翼,有要事請見申三娘,小兄弟可否帶我去見見她?”

藍衣童子道:“我如不是叫申保元呢?”

展翼道:“我相信,我這一雙眼睛,錯不了,閣下就是申保元。”

藍衣童子冷哼一聲道:“告訴你,我不是,你可以走了。”

展翼笑一笑,低聲道:“我好容易才找到此地,怎會輕易離去。”

藍衣童子道:“那你要幹什麽?”

展翼歎息一聲,道:“小兄弟,這件事很重大……”

藍衣童子接道:“重大到什麽程度?”

展翼道:“重大到整個武林,關係著整個武林的劫難。”

藍衣童子道:“好吧!我暫時相信你,不過,我還是作不了主。”

展翼道:“誰能作主呢?”

申保元道:“勞叔叔,我先帶你去見見勞叔叔,能不能見我娘,要他作主了。”

展翼道:“好!那就麻煩你小兄弟了。”

申保元轉身行去。

展翼緊隨在申保元的身後,又行到了一間瓦舍之前。

申保元舉手輕輕在窗欄上彈了三下,木窗忽然大開,一個穿著土布衣服的中年大漢,忽然間飛躍而出。

望了展翼一眼,勞燕飛緩緩說道:“孩子,這個人是誰?”

申保元道:“他說他叫展翼。”

展翼一抱拳道:“在下冒險而來,有要事求見申三娘。”

勞燕飛道:“展翼,你自己來的?”

展翼道:“自然有高明人物指點而來。”

勞燕飛道:“什麽人?”

展翼道:“崔玉蓮。”

勞燕飛道:“她怎麽知道的?”

展翼道:“你們的一切行動,都一直在她的監視之下。”

申保元道:“她如能找到我娘,為什麽又要你來找她?”

展翼道:“她自然有著不得已的苦衷,不能來見令堂,所以,隻有在下找來了此地。”

申保元道:“勞叔叔,就要他去見見我娘吧,咱們跟他一起去。”

這句話含意很深,也有著暗中示警的意味。

展翼笑一笑,道:“對!兩位一起去,見到了申前輩,可以把事情說個明白!然後,再想個應付之法。”

勞燕飛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咱們走。”

這地方很雜很亂,住滿了人,但你隻要不離開他們劃定的區域,倒也沒有人管。

勞燕飛帶著兩人,穿過了幾排房舍,到了一座低矮的瓦舍前麵。

停下了腳步,勞燕飛輕輕叩動木門。

片刻之後,木門呀然而開。

申三娘出現門外,打量了展翼一眼,道:“請進來吧!”

房子不大,而且除了一張寬大的木榻之外,別無陳設。

申三娘輕輕籲一口氣,道:“這本來是要住四個人的房間,我好像特別受到優待,所以,給我一個人住了一間。”

展翼道:“夫人,能屈能伸,好叫晚輩佩服。”

申三娘笑一笑,道:“還未請教貴姓。”

展翼道:“在下展翼。”

申保元接道:“你找我娘有什麽事,現在可以說了。”

申三娘笑道:“保元,不要這樣催迫人,讓他慢慢的說吧。”

展翼道:“夫人,在下是受人之托而來。”

申三娘道:“哦!什麽人托你來的?”

展翼道:“崔玉蓮。”

申三娘心頭一震,道:“她已經知道我們到這裏了?”

展翼道:“是!”

申三娘道:“那她為什麽還不動手呢?”

展翼道:“動手!動什麽手?”

申三娘道:“動手對付我們。”

展翼道:“崔姑娘和在下談得不多,要在下來找夫人,隻想求證一事。”

申三娘道:“什麽事?”

展翼道:“她娘之死。”

申三娘哦了一聲,道:“你是他的什麽人?”

展翼道:“夫人,很想知道詳情麽?”

申三娘道:“對!愈是詳盡愈好。”

展翼點點頭,說明了來此的目的和經過。

申三娘道:“聽你口氣,似乎是崔玉蓮還沒有把我們混入此地的隱密告訴崔五峰。”

展翼道:“沒有,好像除了在下之外,連她的丫頭從衛,也未提過。”

申三娘淡淡一笑,道:“展少兄,這麽說來,她很信任你了?”

展翼道:“也許在下很適合傳達你們之間的事情。”

申三娘道:“她還告訴你些什麽?”

展翼道:“她要求證母親真正的死亡原因。”

申三娘道:“這個,隻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說清楚。”

展翼道:“所以,她沒有冒昧來見你,也沒有把夫人和令郎到此的情形,告訴另外的人。夫人,如是自覺握有證據,足以說服崔玉蓮,那就想法子安排一個見麵的機會。”

申三娘道:“展少兄,我如能提出了她母親死亡的內情,崔玉蓮準備如何?”

展翼道:“她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話聲一頓,接道:“夫人,有一件事,在下有些異想天開,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申三娘道:“你說吧。”

展翼道:“崔玉蓮是不是崔五峰的女兒?”

申三娘道:“你怎麽會有這種說法?”

展翼道:“虎毒不食子,但崔五峰交給崔玉蓮的難題,每一件,都使她變成江湖上眾矢之的。”

申三娘道:“哦!”

展翼道:“而且,他們父女們很少見麵,不論崔夫人和崔五峰當年的感情如何?但他們究竟還是父女啊!”

申三娘道:“哦!”

展翼道:“在下有這種感覺,崔玉蓮隻怕也有了這種感覺呢?”

申三娘道:“你怎麽知道崔玉蓮也有這種感覺呢?”

展翼道:“如是崔玉蓮沒有這一種懷疑,怎麽要在下向夫人求證。”

申三娘道:“展少兄,我也向你領教一件事。”

展翼道:“夫人垂詢,在下知無不言。”

申三娘道:“崔玉蓮似乎已經練成了馭劍飛行的境界。”

展翼道:“是!”

申三娘道:“她幾乎和傳說中的飛仙劍俠一般了,什麽人傳了她這樣的劍術?”

展翼道:“幸虧她有這麽一身武功,否則,十個崔玉蓮,隻怕現在也香消玉殞了。”

申三娘道:“什麽人,敢到崔家塢來殺害她?”

展翼道:“算上北寨南堡,到崔家塢來,殺害崔五峰的人,也是不多,不過,想殺崔玉蓮的人,卻在崔家塢中。”

申三娘道:“崔家塢中,什麽人要殺崔玉蓮?”

展翼道:“崔家塢中能殺崔玉蓮的,也隻有寥寥幾人。”

申三娘道:“總不會是崔五峰吧?”

展翼道:“崔五峰如不同意,別人敢動手的機會不大。”

申三娘道:“崔五峰派人去殺她?”

展翼道:“看起來,好像是古如蘭在主動,不過,在下相信,崔五峰已經默許了這件事。”

申三娘道:“難道崔五峰連自己的女兒也容不下麽?”

展翼道:“夫人,崔玉蓮真是他的女兒麽?”

申三娘道:“這話什麽意思?”

展翼道:“晚輩心中有三處可疑,第一,崔玉蓮是不是崔五峰的女兒,至少,崔五峰應該清楚,虎毒不食子,如若崔五峰知道崔玉蓮是自己的女兒,他又怎會忍心要殺她?”

申三娘沉吟了一陣,道:“誰要你來這裏找我呢?”

展翼道:“崔玉蓮。”

申三娘道:“你說說看,還有兩個懷疑,是什麽?”

展翼道:“第二個可疑之處,什麽人傳了崔玉蓮這樣一身玄奇的劍術,據晚輩所知,崔玉蓮一直在崔家塢中,那傳她武功、劍術的人,也在崔家塢中了。”

申三娘道:“哦!”

展翼道:“第三點可疑之處是,古如蘭的行動……”

申三娘接道:“古如蘭的行動又怎麽樣了?”

展翼道:“古如蘭和崔五峰表麵之間,是夫婦之情,但兩人之間,似有著某一種默契,他們之間,相處很好,但彼此之間,卻又似互不幹涉對方行動。”

申三娘道:“這話說的太含糊,你能不能說的清楚一些?”

展翼道:“行!古如蘭和我見了麵,要我殺害崔玉蓮。”

申三娘道:“你能麽?”展翼道:“換一種方法,也許還有機會,不過,我們沒有談妥。”

申三娘道:“為什麽?條件不合,還是你的報酬太高?”

展翼笑一笑,道:“有很多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是,在下也為崔玉蓮幫忙,找夫人求證她的真正身份。”申三娘道:“是你懷疑她的身份,還是她自己懷疑?”

展翼道:“自然是她自己懷疑。”

申三娘歎息一聲,道:“我們也懷疑崔玉蓮的身世,是否是崔五峰的女兒,不過,這一件二十年前的往事,隻怕很難搜查什麽證據了。”

展翼道:“隻要夫人能夠提供出使人相信的證據,我相信崔玉蓮會相信夫人的話。”

申三娘道:“問題就在證據尋找不易。”

展翼道:“夫人的意思是……”

申三娘道:“老實說,我也沒有辦法找出證據,隻能提供她一些側麵的事物,要證明,也應該自己去查。”

展翼道:“夫人,照這麽說,崔玉蓮可能不是崔五峰的女兒了?”

申三娘道:“唉!我隻是有這樣一個懷疑……”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件事,至此為止了,她要想多知道一些什麽,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請崔玉蓮自己來找我一談。”

展翼道:“她如自己能來,為什麽不肯親自過來,而要在下幫忙。”

申三娘道:“她如不能來見我,我們可去見她。”

展翼沉吟了一陣,道:“蓮園那個地方,夫人知道麽?”

申三娘道:“我知道,這地方我很熟,二十多年啦,改變的還不太多,問題是蓮園之內,不能再有對付我們的埋伏。”

展翼道:“夫人,在下這一來,不但驚動到夫人,也一樣驚動了敵人,隻怕他們會加強防範。”

申三娘點點頭,道:“嗯!”

展翼道:“好!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在下告辭了。”

一抱拳,轉身而去。

申三娘低聲道:“公子留步。”

展翼隻好停了下來道:“夫人,還有什麽吩咐?”

申三娘道:“崔玉蓮沒有拜師學藝,這一身武功,就在蓮園中學的了?”

展翼道:“哦!對。”

申三娘道:“那傳她武功劍術的人,是否還在崔家塢呢?”

展翼道:“這個,在下不敢斷言,但夫人的顧慮,亦是大有可能。”

申三娘道:“見著崔玉蓮時,告訴她這件事。”

展翼點點頭。

申三娘道:“展公子,如若說服了崔玉蓮,最好你也在那裏等等。”

展翼道:“古如蘭很狡猾,她可能會派人跟蹤我來這裏,夫人和令郎的身份,可能會遭到暴露了。”

申三娘沉吟了一陣,道:“我們會應付這件事,不過,崔玉蓮那麵,你要安排好。”

展翼道:“在下會盡心力,夫人準備幾時到蓮園會見崔姑娘?”

申三娘道:“如若事情沒有很特殊的變化,我們明晚上三更時分到,最遲後天晚上。”

展翼點點頭,接道:“多承關注。”

轉身一躍,人已消失不見。

一路上避開崔家塢的哨崗,直撲蓮園。

一切都很順利,順利的出了人意料之外。

直到行近蓮園時,才見人影閃動,忽然湧現出四個黑衣人,擋住了展翼的去路。

展翼收了腳步,打量了四人一眼,立刻心頭一震。

他看到了四張木然、冷肅的臉。

冷血殺手。

展翼迅快的想到了崔家塢是一個專門製造殺手的地方。

自己留用的殺手,自然是第一流的高手。

四張臉的輪廓,都不太難看,但每一張臉,都木然沒有表情。

這就說明了一個事實,四個人,都不太是自己能夠控製自己的人。

展翼吸一口氣,納入丹田,目光掃掠了四人一眼,道:“四位是……”

四個人沒有一個人答話,隻用很冷厲的目光,望著展翼。

展翼一皺眉頭,道:“四位之中,是否有一個會說話的人?”

四個人仍然不發一言。

但展翼已感覺到四個人的目光中,露出了殺機。

四個殺手,四個神智不太清楚的殺手,他們受人控製著行凶。

這一刹那間,展翼作出了決定,先下手為強,突然間,出手,雙掌同時拍出,分擊向兩個殺手。

他武功精純,已到了靜如山嶽,動如閃電的程度,但仍被對方避開了一掌,一掌擊實一掌落空,蓬然大震中,一個殺手的身子,整個飛了起來,撞在不遠處的牆壁之上,口鼻湧出鮮血而亡。

但另外三個黑衣人手中之刀,都已出鞘。

三柄刀,像三道冷電一般,交錯而至。

這本來是一片嚴密的刀網,但幸好展翼早已經擊斃了一人使這片刀網,留下了空隙。

展翼就利用那一片空隙,閃身而出。

身軀脫出刀網,右手一揮,一股強勁的掌力,湧了過去。強猛的暗勁,阻止一個黑衣殺手的攻勢。

但另外兩個黑衣殺手,卻以快如飄風的速度,執刀直衝過來。

展翼一皺眉頭,雙手一張一合,人卻借雙掌一合的暗勁,又退出二尺。

兩個向前衝奔的黑衣殺手,簡直是以亡命的速度,向前衝去。

展翼忽然閃開,兩個殺手,卻似乎無法收住向前的衝勢,蓬然一聲,撞在了一起。

兩把刀,同時劈中了對方,鮮血飛濺中,兩具屍體,同時倒摔在地上。

展翼輕輕籲一口氣,舉步向前行去。

他雖然迅速的解決了這些殺手,隻不過兩三招,但卻似是很疲倦。頂門上,隱隱見到汗水。

這地方距離蓮園,大約還有十五丈的距離,如若展翼走的快一些,隻要兩三個飛躍,就進入了蓮園。

可惜,他沒能走的很快。

隻見人影閃動,四個穿著白衣的人,飛掠而至,攔住了去路。

四個人,都佩著長劍。

展翼停下了腳步,雙目中神光暴射,冷笑一聲,道:“你們也是殺手?”

四個白衣人,都未答話,右手卻握住了劍柄。

展翼淡淡一笑,道:“哪一位在暗中指揮這些殺手施襲,何不出來一見。”

但見兩丈外,一座屋角,緩步轉出來一個腰中係著黃色帶子的白衣人,冷冷接道:“閣下身手很高明。”

展翼道:“你是這些殺手的領班麽?”

白衣人點點頭,道:“不錯,閣下一舉手間,擊斃了四名快刀手,的確少見……”

展翼冷冷接道:“你!加上這四個白衣劍手之外,還有人麽?”

腰係黃帶的劍手搖搖頭,道:“沒有了,你能殺了他們和我,就可以離開此地啦,不過,你不該叫我出來的。”

展翼道:“為什麽?”

黃帶劍手道:“他們四位,再加上我,威力何止增強一倍,本來你有機會,現在,你少了一半機會。”

展翼嗯了一聲,道:“閣下之意,那是說一定能夠勝我了。”

黃帶劍士道:“你不相信,咱們就試試看。”

突然拔劍擊出,寒芒一閃,直劈過去。

四個白衣劍士,四柄長劍,也同時劈了過去。

寒芒閃動,交織成一片縱橫劍網。

展翼被圈在劍芒之中。

飛繞的寒芒中,閃起一道金光,緊接著,是一片金鐵交鳴之聲。

展翼也亮出了兵刃,是一把金劍。

長不過一尺二寸的金劍。

隻是一把短劍,但在展翼的手中,卻具有無與倫比的威力。

五把長劍構成韻嚴密劍網,竟然無法困住展翼。

金劍上,散發出強大的力道,不斷向外擴展。

二十個回合之後,金劍衝破了綿密的劍網,直衝而起,飛了三丈多高,起落之間,人已四丈開外。

五個劍士沒有受傷,但也沒有困住展翼。

但見人影再一次騰飛而起,一連幾個起落,人已飛入了蓮園的圍牆之內。

黃帶劍士率領的死手,沒有追趕,眼看著展翼離去。

展翼籲一口氣,道:“很慚愧,被他們追殺的逃回來了。”

崔玉蓮道:“我都看到了,你能一舉殺死四人,闖過攔截,身手十分高明了。”

展翼苦笑一下,道:“打得很吃力,崔家塢的殺手,實在不好對付。”

崔玉蓮道:“談談我托你的事,辦的如何了。”

展翼道:“這方麵,幸未辱命。”

崔玉蓮道:“見到申三娘了?”

展翼道:“見到了,她明天晚上來蓮園會你。”

崔玉蓮緩緩說道:“展兄,你去見申三娘時,行蹤是否已經泄漏了。”

展翼道:“現在看起來,很難說了。”

崔玉蓮道:“一旦行蹤泄漏,申三娘今夜之約,隻怕很難順利了。”

展翼本想把經過詳情,很仔細的告訴崔玉蓮,但心中一想時,卻又忍了下去,改口說:“那些殺手武功不弱,他們如是要全力攔住,隻怕很難躲過截殺。”

崔玉蓮道:“難道要我去接應她。”

展翼道:“這個,要姑娘自己去估量了。”

崔玉蓮道:“我在未了解全部內情之前,不想和崔家塢中人正麵衝突,我如去接應她,隻怕會鬧成不歡之局。”

展翼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崔玉蓮道:“我派兩個人,和你一起,這件事,隻怕還要勞你大駕。”

展翼道:“姑娘,古如蘭是一個很善算計的人。”

崔玉蓮道:“我一直在懷疑,我父親是否已大權旁落,崔家塢的一切,都操諸在古如蘭的手中了。”

展翼道:“在下一離開蓮園,就遇上了古如蘭。”

崔玉蓮道:“她和你談些什麽?”

展翼道:“談了很多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我殺了姑娘。”

崔玉蓮道:“這麽說來,她好像對我還有幾分憚忌了?”

展翼道:“大概是吧。”

崔玉蓮道:“你答應她了?”

展翼道:“如若我答應了她,那就應該談的很投機了。”

崔玉蓮道:“結果呢?”

展翼道:“不歡而散。”

崔玉蓮道:“其實,你應該答應她的。”

展翼道:“為什麽?”

崔玉蓮道:“難道你不知道將計就計?”

展翼笑一笑道:“古如蘭不是一個容易受騙的人。”

崔玉蓮咬了下嘴唇道:“除此之外,你們還談什麽?”

展翼道:“還談了不少的事,她很想收服我。”

崔玉蓮道:“聽說她極善妖媚之術,和她見過幾次麵的男人。都被她收服在石榴裙下,不知是真是假。”

她問的很機巧,並很難回答。

幸好,展翼也是久經風浪的人,笑一笑,道:“這一個,在下還可應付。”

崔玉蓮道:“應付?”

她問的十分冷肅、莊嚴,展翼不禁聽得一怔。

崔玉蓮道:“唉!你風流成性,能把花鳳那樣的玉人,拱手讓人,自然也是情場中的老手了。”

這幾句話,不知是讚揚,還是揶揄,聽得展翼臉上發燒。

崔玉蓮的神色仍然十分冷峻,緩緩的接道:“展翼,我們的合作,需要兩個字,你要牢牢的記住。”

展翼道:“哪兩個字。”

崔玉蓮道:“忠實。”

展翼道:“我知道。”

崔玉蓮道:“知道就好,我不想利用你,但我也討厭不忠實的人。”

展翼道:“哦!”

崔玉蓮道:“所以,有些話,我必須先說個明白。”

展翼道:“請吩咐。”

崔玉蓮道:“我希望你說的都是實話,一旦你騙了我,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她對展翼,本來很溫柔,此刻,卻突然變的一片冰冷。

展翼輕輕籲一口氣道:“姑娘,明夜申三娘會來。”

崔玉蓮道;“希望她來。”

展翼道:“她來了,在下和姑娘的約定,那就算有了交代。”

崔玉蓮道:“嗯!”

展翼道:“那時間,姑娘心中想要證明的事,大概也有證明了。”

崔玉蓮道:“哦?”

展翼笑一笑,道:“在申三娘未來之前,在下似乎是還得留在蓮園中了。”

崔玉蓮道:“必須如此,一個人作事,理當有始有終。”

展翼道:“姑娘的從衛住處,想必還有一丙間空著的房子。”

崔玉蓮道:“有!”

展翼道:“好!我在那裏等候申三娘來。”轉身向前行去。

崔玉蓮道:“站住,你是我的貴賓,如何能和他們住在一處?”

展翼道:“這蓮園雖大,但建築的房子,卻是不多,除了姑娘從衛的住處之外,好像沒有什麽地方可居了。”

崔玉蓮道:“就算你帶著花鳳同來,我那裏也可以安置下去。”

展翼沉吟了一陣,道:“如是在下沒有選擇的餘地,那隻好聽憑姑娘的吩咐了。”

崔玉蓮臉上閃掠過一抹怒意,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淡淡一笑道:“你既然是我邀請來的,我自然應該好好的招待,總不能叫你說我崔玉蓮不懂一點禮數吧?”

展翼道:“好!”轉身直向廳中行去。

崔玉蓮望著展翼的背影,臉上泛起一片冷厲之色,但片刻之後又變成一片幽怨。

展翼回到了廳房之後,立刻閃入了一間雅堂之中,那是崔玉蓮特別為他準備的一個房間。

他必須好好的想一想,如何處理這件事。

崔玉蓮的身世之秘,已經和武林中整個大局,牽連在一處。

她冷傲孤厲,練成了天下絕無僅有的馭劍之術,她不滿父親所為,卻又是一個很孝順的女兒。

除非,她不是崔五峰的女兒,看樣子很難說動她和崔五峰正麵為敵。

但展翼也感覺到崔五峰有一種震懾的作用,崔家塢雖然在處心積慮,謀圖稱霸江湖,但他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那不是因為他們擔心江湖上有什麽強大的阻力,而起擔心崔玉蓮的反對。

反對的力量,似乎是來自這座蓮園之中。經過了一番精密的分析之後,展翼發覺了崔玉蓮的力量,對崔家塢有著很大的影響。

有此一念,循線推索。

想到了古如蘭加害崔玉蓮的事,可能會早已經得到了崔五峰的允準。

崔玉蓮也回到大廳之中,但她沒有去看展翼,徑自回到臥房之中。

展翼在房中坐了一陣心中已作了決定,為了適應江湖大局,隻好想法子湊合一下崔玉蓮了。

緩緩行出了房門,大步行了出去。

一直行到了崔玉蓮的臥室前麵。

以崔玉蓮的耳目,早應該聽到了這個聲音,但她一直沒有說話。

展翼輕輕叩動了木門,道:“崔姑娘……”

木門呀然而開,崔玉蓮滿臉冷厲之色,當門而立,道:“展翼,你要幹什麽?”

展翼笑一笑道:“在下想請教姑娘幾件事。”

崔玉蓮冷笑一聲,道:“你對女孩子輕薄慣了,所以,膽子越來越大了。”

展翼道:“姑娘是說……”

崔玉蓮接道:“你知道,這是我的閨房,豈是你來的地方。”

展翼道:“既是如此,咱們就樓下大廳中談談吧。”

崔玉蓮道:“你要談什麽?見過申三娘之後,再說不遲。”

展翼道:“就是關於申三娘的事。”

崔玉蓮哦了一聲道:“那你請說吧。”

展翼道:“在下覺著今夜三更在此之會,有些不妥。”

崔玉蓮道:“哪裏不妥了?”

展翼道:“這件事已經無法瞞過令尊,至少,無法再瞞過古如蘭了,古氏家族,號稱第一神秘之家,她們有些謀害人的方法,簡直是匪夷所思,叫人防不勝防……”

崔玉蓮接道:“我知道她一直想害了我,但她也明白,一旦害我不死,她就非死不可,所以她不敢輕舉妄動。”

展翼道:“這個,在下相信,不過,這一次情形不同。”

崔玉蓮道:“我倒不覺著事態嚴重。”

展翼道:“古如蘭不肯加害姑娘,除了你強烈的報複可能之外,還有兩個原因。”

崔玉蓮道:“我怎麽不知道,還有兩個什麽原因?”

展翼道:“一是她顧慮令尊,二是你還有很高的價值,崔家塢中培養了不少的殺手,但真正第一號殺手,卻是你崔姑娘……”

崔玉蓮怒道:“你胡說!”

展翼道:“姑娘何妨想一想看,你替崔家塢殺了多少人,也許數量並不太多,但你殺的人,無一不是身懷絕技的精英人物。”

崔玉蓮沉吟了一會,道:“你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

展翼道:“何止是一點道理。”

崔玉蓮道:“那你有何高見呢?”

展翼道:“高見不敢當,在下覺著姑娘何妨先擺出一點聲勢,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也許會使情形改觀。”

崔玉蓮道:“我怎麽作?”

展翼道:“派出從衛,四下巡視,也便於接應申三娘。”

崔玉蓮道:“那不是要和古如蘭正麵衝突了?”

展翼道:“情勢如此,看來是沒有什麽辦法了。”

崔玉蓮道:“展翼,我不怕崔家塢對我有任何猜忌,但我目下還不願和他正麵衝突起來。”

展翼道:“在下存身蓮園這件事,古如蘭已經知道,申三娘再進入蓮園,情形已昭然若揭,這又和正麵相見,有什麽不同?”

崔玉蓮道:“這有很大的不同,我們早有約定,蓮園之內,劃為禁地,除非得到了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擅入。”

展翼道:“如若姑娘把敵人藏入了蓮園,難道,他們也會同意麽?”

崔玉蓮道:“至少,雙方還保全了一點麵子,如是一旦麵對麵的鬧出了不歡之局,那就很難下台了。”

展翼道:“這確實是麵子之爭,但內心中卻早已經建立了濃厚的敵意,彼此互不兩立。”

崔玉蓮道:“他們隻要我上了蓮園,在我內心之中,是他們侵犯了我,如若我出門去迎接申三娘,在蓮園外麵起了衝突,我會心理上覺著其咎在我。”

展翼道:“姑娘,有一句話,叫作掩耳盜鈴,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崔玉蓮怔了一怔,道:“你罵我?”

展翼道:“在下實無此意,在下之言,不過是就事論事了。”

崔玉蓮突然輕輕歎息一聲,道:“展翼,我有一個很奇怪的感覺。”

展翼道:“什麽感覺?”

崔玉蓮道:“我好像被你利用了一樣。”

展翼道:“不敢當,不敢當,在下隻不過是提供姑娘一點參考的情形罷了。”

崔玉蓮冷冷說道:“哼!反正你總是想把我拖入是非圈中。”

展翼道:“你本來已在是非圈中……”

崔玉蓮道:“男女不便,你請吧!我會自作斟酌。”

展翼笑一笑,道:“在下告辭了。”

崔玉蓮道:“慢著。”

展翼道:“姑娘還有什麽吩咐?”

崔玉蓮道:“你要不要去接應申三娘。”

展翼道:“如若姑娘覺著應該去接應,在下自然會去了。”

崔玉蓮道:“去吧!我會通知石玉,要他們也一起出動,不過,不要離開蓮園太遠。”

展翼道:“在下遵命。”

崔玉蓮道:“你……”

展翼接道:“沒有辦法,現在看來,你好像是主帥了。”

崔玉蓮緊繃的臉蛋兒,再也繃不起來了,微微一笑,道:“我現在才知道……”

知道什麽,她沒有再說下去,輕輕掩上了房門。

人家既然關上了門,展翼隻好轉身而退。

他不過剛剛行入大廳,崔玉蓮已經跟了下來。

展翼道:“姑娘,現在,咱們是不是要立刻發動?”

崔玉蓮道:“是!事不宜遲,咱們要立刻發動了。”

展翼笑一笑,道:“姑娘,你是不是要親自出手?”

崔玉蓮道:“是!”

展翼道:“姑娘,難道你不擔心和古如蘭正麵衝突嗎?”

崔玉蓮道:“我想過了,你說的不錯,現在,我要不惜一切的代價,保護申三娘,她不能死,我也不能讓她死!”

展翼道:“哦……”

崔玉蓮道:“我不能隱藏自己身世。”

展翼點點頭,道:“好!既然如此,在下也好放心了。”

崔玉蓮道:“你不放心什麽?”

展翼道:“我擔心申三娘的安全,我覺著古如蘭必然會全力截殺申三娘。”

崔玉蓮道:“既然你行蹤被人發覺了,申三娘自然也會被人發覺了,他們為什麽不會追到她住的地方去?”

展翼道:“那地方不太方便,所以,他們不會去,但這一路行來,卻有幾處可以殺人的地方。”

崔玉蓮點點頭,道:“好!我召來石玉等人,和他們研商一下。”

展翼道:“在下在這裏方便麽?”

崔玉蓮道:“你認為他們都真的不知道麽?”

展翼笑一笑,道:“知道歸知道,但現在要我和他們碰麵,那豈不是……”

崔玉蓮接道:“你怕什麽?”

展翼道:“我不怕,我是擔心你姑娘的清譽……”

崔玉蓮道:“你怕人家說閑話?”

展翼道:“是。”

崔玉蓮道:“我如真的和你情意相投,為什麽怕人家說,如是我們難相處,說了又有什麽可怕!”

展翼微微一怔,道:“姑娘說的有理。”

崔玉蓮道:“咱們不談這件事了,我去找他們來廳中分派一下工作。”

展翼笑一笑,坐了下去。

崔玉蓮緩步行了出去。

片刻之後,崔玉蓮帶著石玉等五個人行了進來。

崔玉蓮對石玉等很客氣,笑一笑,道:“諸位請坐……”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一位是展公子,你們都知道了。”

展翼微微立起身子一抱拳,道:“諸位,在下展翼,諸位多多指教了。”

石玉道:“不敢當。”

崔玉蓮道:“現在,你們跟展公子一起去接應一個人。”

石玉道:“一旦遇上了攔截,咱們應該如何應付?”

崔玉蓮道:“那是個中年婦人,你們負責保護她進入蓮園。”

石玉道:“如若情況必要,隻怕很難避免動手了。”

崔玉蓮道:“不用顧慮太多,如是情況必須,你們放手施為就是。”

石玉道:“如是遇上了崔夫人呢?”

崔玉蓮道:“不用顧慮,一樣和她動手。”

石玉道:“小姐吩咐一聲,咱們心中就有數了。”

崔玉蓮道:“不論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們必須盡最大的力量,把他們接入這蓮園中來。”

石玉道:“在下等記下了。”

展翼道:“在下和諸位同去。”

石玉點點頭,道:“有閣下同行,那是最好不過了。”

展翼道:“在下還要借重諸位之力。”

石玉道:“不用客氣,展少俠的武功,咱們聞名已久。”

崔玉蓮大約述說了一遍申三娘可能行徑的路線,要他們全力接應。

白玉應了一聲,躬身而退。

大廳中又隻餘下了展翼和崔玉蓮。

微微思索了一下,展翼低聲說道:“姑娘,他們能夠擋得住麽?”

崔玉蓮笑一笑,道:“差不多,每人都有三五招絕學,我想可以擋一陣。”

展翼道:“那是你傳授的了?”

崔玉蓮道:“是,我傳授的。”

展翼道:“現在,咱們是不是該休息一下,等候著事情變化?”

崔玉蓮道:“展兄,這些年,我一直沒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我如早認識你幾年,也許會好一些。”

展翼道:“現在,時猶未晚……”

崔玉蓮黯然歎息一聲,道:“我好擔心,好緊張。”

但沒有說出來擔心什麽?緊張什麽?但卻轉過身子,向樓上行去。

展翼也未多問,望著崔玉蓮的背影消失,才回到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