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秘墓

第二百七十三章 好久不見

第二百七十三章 好久不見

衣服和長發在喧囂的風聲裏,模糊又真實到不容忽視。

我將手收回來,滿手的灰塵粒。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將自己的中指微微彎起。

我咬咬自己的手背,痛的。是她吧?果然那不是幻覺,不是瀕死產生的幻影。

沒有任何猶豫抬腳往船艙外走去,腦子一片空白,如那麵顏色死白的大旗。

林會長的聲音通過船上的通訊器材傳遍軍艦上下,“所有人注意,船艦在龍卷風到達之前,將借由潮位上升浮力達到最大時,也就是十分鍾之後潮水達到最高點時所有主炮一起發射。”

我聽而不聞,在打開門時有人在我身後怯懦地喊了一聲,“喂,已經開始倒計時了,現在出去會被大炮轟碎的石頭砸傷的。”

是那個警衛隊的小隊員在勸我,我聽而不聞的堅定地走出去。甚至甩開身後那個小隊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拉著我的手。

衣服被風割裂,黑發淩亂起來。我從鐵樓梯上慢慢走下去,舉步維艱卻又每一步都有不準後退的倔強。

水已經湧上來舔濕大腿,我涉水而過一步一步接近那個背對著我,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

“粽子”似有所覺,她麵無表情地回頭望了我一眼。衣服上沾滿了水漬,顯得格外的沉重。融化了身上的那股淩冽。

我忽然生澀起來,手腳有點不知放到哪裏的局促。不知道該說什麽。張了幾次口才幹巴巴地說,“你……那個,你……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說完這句話我一下子就清醒,茫然的眼神清澈起來,像是剛剛從一場長長的夢裏走回來,睜開眼發現其實都沒變。嘴角慢慢因為由心泛起的喜悅綻開,我控製不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好久不見,小十。”

刺耳的鐵製品蹭過船身在尖叫,風撕開它所能撕毀的一切。站在風中的我也覺得被風刮過的肌肉生疼,連笑容也是疼的。

林會長的聲音還在通訊的麥克風裏響著,“全艦請注意……主炮準備發射……”

包裹在粽子裏的人似乎聽不清楚我淹沒在風聲,在這艘船暫時的領導者的指揮聲下的話語。隻是很狀態外地用一種疲憊的表情望著我。

我困難地往前一步,海水打濕了全身,頭發粘著水汽貼著臉頰。剛要開口後麵有人推了我一把大喊,“小心。”伴隨著幾聲尖叫。

艦首驟起風浪,巨大的轟鳴聲從岩石壁裏破開,灼熱的火焰砸開的碎片呼嘯而來。臉上一痛,是尖銳的石子劃開皮膚鮮血流下來。一隻手擋開了所有朝船體呼嘯而來的火焰石塊,也擋住了可以讓我致命的危險。這個一直帶著疲倦感的女人,在漫上來的海水裏站得筆直,衣袂如海水的褶皺飛揚在火焰裏,一切陰鬱的凝固都在這個畫麵裏重新活過來。

我伸出去的手被一個炸過來的大浪拍下去,滅頂的海水將我整個人卷下船。強大的衝擊力製止了所有自救的動作,冰冷的海水鹹澀而苦腥。在黑暗覆蓋前,在海水中睜大眼睛再次看清楚那張熟悉的臉。

就像在夢裏那樣熟悉。

在海浪卷成漩渦能咬碎鋼鐵,能淹死魚的大海裏,任何泳技都是種多餘。我被大浪拍到海水下時還在呆呆傻笑,等海水灌到嘴鼻時才反應過來撲騰幾下,海麵上火光一閃,又被黑色的泡沫碾碎。喪失光源的前一秒,在海水裏勾到一個人的衣角。抓到後利用浸濕布料的韌勁死死纏在自己手腕上,這次說什麽也不放手。

海水、海水、還是海水,這真是場枯燥的災難。

瀕臨死亡的危險貌似漫長,其實掉到海裏沒幾秒就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撈上去。邊咳嗽邊攀附上那個溫暖的身軀,不等他開口就懊惱地低喊,“不準割開我手上的衣服將人重新踢回海裏,不準威脅我、不準殺人、不準罵我笨蛋,你才是笨蛋,小洛。”

浪花蹦上來開出一朵朵,洛青手拎著我的脖領子將我拎起來,前甲板上的照明燈的電力早已經全部轉移到炮台,天與地都浸在黑暗與冷水裏。我手裏死抓住不放的是那個警衛員,一個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跟在後麵,希望我回到船艙裏的傻瓜。結果被一起拍下船。

我鬆開手腕被勒到麻木的那片衣角,讓那個可憐的小警衛員爬上搖晃傾斜的甲板,跑回船艙裏避難。

我又冷又難受,洛青換了個姿勢忽然抱住我,擁抱勒得我胸腹間的骨頭在抗議。黑暗掩去所有人的表情,頭痛耳鳴中隱隱聽到抱著我的人,那種無論何時何地都很平靜的聲音,“老板是,你說我把船弄沉你又能拖回幾個人?”

語氣平淡得不算威脅,在暴風高浪前卻是種無遮無攔的壓迫。

“不要偷換概念啊。”我終於受不了地將頭在他身上蹭了蹭,這種窒息的感覺太難受了。“這根本是兩碼事,不要再逼我做如果我救人你就要殺掉的荒唐選擇題,你這混蛋。你再做這種事,我就不客氣了。”

無關緊要,無關緊要,你都敢殺光所有無關緊要的人,那又為什麽不允許我向無關緊要的人伸出手。兩麵派、黑心鬼、自私自利,你這個無恥卑鄙的臭小子,你非要氣死我不可嗎?

一條火龍在軍艦前方的岩石上爆衝而出,四門大炮第二次發射的火力終於毀掉禁錮鐵船的枷鎖。漫天火焰碎石代替星星點亮了天空,巨大的船身驟然起浮,主炮的電力又傳到螺旋槳,啟動軍艦快速向後撤離。

在爆燃的火光背景裏看到這個死勒著我不鬆手的家夥,黑色的頭發帶著某種銳利感散亂在風中。冰涼的眼瞳比海麵上的墨色更陰狠,火光拓印在他眼裏又迅速沉溺進去。他隻有嘴角一直微抿起的微笑似極了無辜的孩子。

總是這樣,無論多喪心病狂都幹淨得像不曾見過血的少年。

真是,該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