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秘墓

第三百九十三章 等你回來

第三百九十三章 等你回來

有人遞上來一瓶喝水,“喝點水吧。”

我沒有接,隻是從地上爬起來,低頭去拔掉碑邊泥土新長出來的雜草,拔一根就輕聲說一句。“對不起”,誠心誠意的歉意。

對不起到現在才來看你,對不起這麽多年一直沒有盡到做兒子的孝道,對不起從小到大一直都無法理解你的痛苦。

這聲抱歉不是想取得原諒,我隻是想要道歉,即使那個人聽不到了。

昨天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回家了。

我舉著傘,手上的袋子沉甸甸的,裏麵都是古籍翻譯本,從考古協會圖書館三樓借出來。雨大得有一種暴烈感,路邊開著的冬**都被打頹了。大廣場上有兩個流浪藝人穿著雨衣在雨中吹笛子,旋律淒婉回轉,穿透雨幕空靈清脆。兩隻笛子的笛聲一高一低的淺吟深唱,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我站在遠處聽了一會才走開,那個夢真實到我差點回不來。我夢見我們在茶會上念詩,談論年輕時的豪情壯誌,要用八十八天環遊世界一圈,還要開直升機去遊覽喜馬拉雅山脈,穿降落傘從飛機裏跳到最高山頂上低頭看白雲。

我是笑著醒過來的,醒來時滿室涼風,窗外傾盆大雨。然後我坐在**發了很久的呆,才重新躺下蒙被子閉眼睡覺,偶爾出現的脆弱柔軟我總細細地任由這些情緒自然沉澱下去。

我回到古街,大雪之後立即下了一場大雨,沒有絲毫的征兆,平添了幾分涼意,推開籬笆門,一條被水浸透的卵石道出現,兩旁都是已經枯萎的植物。

我走到一半時停步,玫瑰花似乎被人用腳直接開道折莖踩花留下過於明顯的痕跡。我沉默,看著那一串倒下去的花朵,想說服自己是別人不小心弄壞的都難。

沿著痕跡我走過去,雨水打在雨傘上有很清脆的聲響,紅色的花瓣殘如鮮血順著雨水流過我濕漉的布鞋。

他如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個早上,不聲不響倚著短廊外那塊刷著粉青色的牆坐著,這裏與外麵形成一個視覺死角,不注意就會忽略。

我麵無表情地任由那些花瓣繼續碎碎爛爛被水衝走,看到這個家夥突然冒出來連驚訝等多餘的力氣都省了。

他穿著皺巴巴的襯衫,外麵隨便套了件邋裏邋遢的不同色長外套,雨水順著他濕答答的黑色頭發滑過臉孔輪廓線落到領子裏,兩眼黑漆漆的癱瘓地望著頭頂上的風鈴,眼下濃重的黑眼圈讓這份石化似的平靜多了種陰暗的詭異。

看我走近時他也沒反應,偶爾用手繼續從旁邊拽過一朵活生生的玫瑰花碾得碎碎的,然後將手指迎著雨水讓水衝洗掉碎爛的花瓣。

這種摧殘花朵的惡作劇動作告訴我,他很不耐煩,等人等得很無聊。

繼續沉默,沒有哪一刻覺得語言也可以如此蒼白無力。

“你在這裏幹嘛?”

他微微抬起頭,“等你回來。”

有點頭疼啊,“起來,大冷天在外麵你不冷啊。”

“不冷,”哦,不好意思都忘記了你是沒有感覺的家夥。

“要等人進屋等啊,我又沒鎖門,而且鎖沒鎖對你來說還不是沒區別。”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把他拉進屋裏。“其他人呢?”

“任務。”

每次聽到這兩個詞我都感覺很胃疼,“又是什麽任務?不會又是什麽犯罪行為吧。”

洛青低頭看著我,笑了笑,“不是的,哥哥,你不用這樣看著我。”

還是表示懷疑。順手扯了塊毛巾給他擦頭發,“你趕緊去洗澡,我去做飯,對了,還有十幾天就過年了,你也該給你的夥伴放放假了,大家一起過春節吧。”人多才好,往年都是我跟我媽一起過,今年,真的就剩下我一個人了,老二也回老家祭祖了,老三是直接從那邊轉車的,好在還是趕上了,老四要回家陪他寶貝妹妹,因為隔著太平洋,所以跟家人視頻過春節,今年我隻能跟這小子一起了,不過兩個人還是太冷清了,多喊些人過來吧。

“吃了飯就去睡覺,我知道你肯定又沒好好休息是不是,自己睡去,你長大了要一個人睡。”

空氣中淡淡而含有某種溫度的香味讓他一直緊繃的神經有一刻放鬆,他很熟悉這種味道。走到房門口自然地推門而進,這裏的月光柔和得少了冰涼的霜白,**的人像隻小動物一樣蜷縮在被子裏,被子外隻看得到那頭短發散亂在枕頭上。

站在床邊捂著嘴想了一會,看起來軟綿綿的樣子,要不要現在就連人帶被子抱回去?想了一大堆方法都有明顯的漏洞,這個時間顯然不合適。

翻個身,雙手抱住旁邊的茸毛熊,蹭了蹭熊臉一臉滿足繼續沉睡。他捂著嘴站在一邊用一雙比黑夜還深沉的眼睛看著,表情有讓人說不出的發毛陰冷。

將放在嘴上的手鬆開,然後彎身伸出手指抓住那隻熊的熊耳朵輕輕一拽,感受到阻力,對方死不鬆手還抱著。他沒啥表情用上巧勁再拽,將那隻可憐的熊拽出來,還在睡眠中的某人伸手習慣地在床榻上**一陣,結果摸不到他的抱抱熊後就將被子收攏收攏,抱著被子睡覺。

好鬆懈,雖然已經看習慣這種迷糊勁,可是他能以這種樣子活下來也實屬奇跡。

心態很正常地將手中那隻熊丟到地上,然後腳一踹就給踹到床底下,這種布娃娃他看不慣,另一隻已經被他扔到外麵上吊了。

他又站了一會,才想起什麽用手摸摸那頭柔軟的頭發,理所當然地叫她,“哥,起來做飯,我餓了。”

睡覺的人沒反應,抱著被子完全不甩。

“果然一睡著就很難叫醒,這種樣子很容易怎麽死掉都不知道吧,起床了。”摸頭發的手自動移到他的脖子上,想掐醒她,隻要窒息,他就會醒得比較快。

手還沒用力,那雙微微開始變為淺藍色的眼睛就睜開,淺淺的藍色裏是失去焦距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