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漁村

12.小牛

將軍跑在前麵,削瘦的公狗腰扭得妖嬈,一路小跑直奔家門口。

結果它到了門口等著進門了,發現主人沒停腳,依然在往東走。

見此它困惑的眨眨眼,又毫不猶豫的拔腳跟了上去。

敖小牛家在村東頭,這屬於村莊的地王位置,因為據說龍王爺吐出仙水而成龍涎湖就在村東。

當初敖沐誌結婚,媳婦宋秋敏家裏好說話,沒有要求他去城裏買房買車,村委給他在村東頭選了塊宅基地蓋了一座新房。

這座房子當時起的氣派,六間大瓦房寬敞又錚明瓦亮,不過如今沒有人氣,孤兒寡母撐不起這麽大的房子,倒顯得有些蕭瑟。

他敲了敲門,屋子裏響起個腔虛調弱的沙啞聲音:“誰呀?咳咳,沒關門,進來吧。”

敖沐陽推開門,一個削瘦的婦女掐著一把油菜正扭頭看來,她麵色蠟黃、嘴唇發白,臉頰上沒什麽肉,眼角和額頭全是皺紋,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的樣子。

但敖沐陽知道,秋敏嫂子才三十出頭,剛嫁過來的時候她雖然帶著病,可卻是七村八寨頭號漂亮姑娘,敖沐誌娶得美人歸曾讓他們這一輩的青年羨慕不已。

結果,這才幾年,俏生生的大姑娘變成了老村婦。

這不能說是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家見白頭,敖沐陽明白秋敏嫂子落得這一步是因為家裏沒男人當家,都是讓苦日子給摧殘的!

院子打著平整的水泥,收拾的幹幹淨淨,窗台下曬著一些鹹魚、廁所裏養著些雞仔、院子角落堆積著些破爛漁網舍不得丟。

有的窗戶破壞了,但沒有換上新玻璃,而是釘了一塊塑料布。門窗上的喜聯泛著灰白,看起來不像是去年春節貼的,倒像是貼了好些年的樣子。

看到他後,秋敏嫂子迷茫的皺了皺眉頭:“你是?咳,羊子?”

敖沐陽道:“對,嫂子,是我。”

將軍從他身後擠出個腦袋來,頭頂一縷白長毛隨風招展,它甩甩腦袋,看起來跟個賣騷的殺馬特似的。

聽了他的話再看看將軍,秋敏嫂子頓時露出驚喜表情道:“呀,羊子回來啦?我聽人說你去闖京城來著?咳咳,快進來快進來。”

進了屋後,家裏的窘迫更加清晰的展示在他麵前。

屋子外麵光鮮,裏麵幾乎家徒四壁,家電隻有電燈手電,家具隻有床和飯桌,空空蕩蕩、藥味逼人。

秋敏嫂子給他拿了個凳子,咳嗽一聲笑道:“嫂子家裏沒拾掇有點亂,還有股子藥味,你可別在意。”

敖沐陽看了看旁邊廚房,灶台上放著兩碗冷米飯,鍋裏是開燉的小雜魚。小雜魚有魚湯,魚湯裏沒有幾點油星子,顯然這就是娘倆的晚飯。

他接過凳子後沒坐下,說道:“嫂子,我先過來看看,你等等我,我有點事待會再來。”

說完,沒等宋秋敏反應過來他帶著將軍出了門。

宋秋敏看著他疾步遠去的背影笑了笑,滿臉苦澀,滿臉無奈。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沾。

出了門,敖沐陽直接去了敖沐風家的漁家樂,此時敖沐風正在收拾分到手的大軍曹魚,看到敖沐陽後笑道:“咋了,羊子有啥事?”

敖沐陽道:“有自己養的老母雞嗎?別給我飼料養的,我要走地雞。還有,軍曹魚切片給我準備一盤子。”

敖沐風笑道:“你要求不低,還走地雞,一斤三十塊啊,我用小魚蝦米喂大的,那營養價值……”

“別廢話,給我弄個大的。”

漁村的走地雞是吃魚蝦長大的,三十塊一斤一點不貴反而很便宜,它們光是一年吃掉的小魚蝦和海螺海貝,算一算也得上百塊。

敖沐風拎了一隻老母雞給他看,敖沐陽點了頭,過稱給錢,他提著老母雞和一盤子軍曹魚肉回家。

接下來是殺雞,對他來說這很簡單,放血去毛除內髒。

他打開鍋子將雞塊燉了進去,雞肝雞頭之類的東西則放進了高壓鍋。

鍋子翻起白沫子,他將水倒掉將雞塊反複清洗,又把雞皮撕扯下來扔進高壓鍋,拿料酒、薑粉反複搓雞肉塊。

搓完之後,他將高壓鍋打開,裏麵有噴香的雞湯味了。

留下裏麵的湯水,雞皮、雞頭、雞尾和內髒屬於將軍所有。

頓時,將軍的粗大尾巴又快活的搖擺起來。

他給剩下湯水再加上水,混上雞塊、薑塊和枸杞紅棗後大火力燉了起來,很快,更加濃鬱的雞湯香味在整個小院裏彌漫開來。

敖富貴嗅到雞湯香味,扔掉筷子跑過來:“沃日什麽這麽香?”

敖沐陽道:“給秋敏嫂子燉了個雞湯。”

敖富貴吞了口口水道:“能分我個雞頭嗎?”

敖沐陽指了指將軍道:“雞頭雞尾雞肝都在它嘴裏。”

將軍心滿意足的舔舔嘴,它打了個飽嗝,一股雞湯香味!

大火燉著雞湯,他把軍曹魚肉給片了片,搭配上小龍蝦頭熬的海鮮醬和一小碗辣根醬汁,黑白分明。

高壓鍋發出嗚嗚的聲音,白練般的水汽噴湧而出,那香味勾的敖富貴眼睛都直了。

燉到日落西山,敖沐陽嗅了嗅鼻子,然後把火停了,左手拎著高壓鍋、右手端著軍曹魚肉盤子走出門。

有人吃完飯出來乘涼,碰到他後抽抽鼻子問道:“呀,羊子你這是燉的啥?咋這麽香?”

敖沐陽笑笑道:“燉了個雞,下次再燉我給叔送一碗過去。”

一路打著招呼,一路飄著香味,恰好他家在村西頭,敖沐誌家在村東頭,雞湯香氣幾乎貫穿了整個村子。

這就是漁家走地雞的威力,純生態養殖,一隻雞從雞仔到出欄至少一年時間,多的得兩三年,它們吃的是魚蝦蟹貝、喝的是山泉水,肉質那叫一個肥美!

他又敲了敲,很快大門打開,一張黑漆漆的臉蛋探了出來:“誰呀?啊呀,陽哥你咋來了?”

這自然是他下午剛見過的敖小牛,他笑道:“來肯定有事,吃飯了沒有?還有你得叫我陽叔,你叫我陽哥幹嘛?差輩分!”

下午他沒認出敖小牛也有這原因,少年張口就是陽哥,他沒往下一輩的小子身上想。

敖小牛嘿嘿笑道:“現在不是都叫哥嗎?富貴哥教我的,他說叫叔顯老。”

敖沐陽氣的瞪了瞪眼:“他亂教,別跟他學,走,進屋吃飯,叔給你和你媽帶了雞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