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夜訪

第六十六章 夜訪

夜涼如水。

月光從半開的窗飄了進來,在床榻前鋪下一層白霜,白霜中樹影婆娑,風從窗前的小院經過,隨著一陣沙沙聲響,樹影輕搖。

杜睿在榻上高臥。

在門外的簷廊上,盤坐著一個侍衛。

在後院,靠著院牆一側的竹林下,同樣盤坐著一個侍衛,這是必備的安全措施,每天晚上,都有著侍衛一前一後守著杜睿的臥室,三個小時為一般,所有的侍衛都要輪值,聶遠也不例外,哪怕第二天白晝他還要跟隨在杜睿身邊,形影不離。

對已經打通了大周天的聶遠來說,隻需打坐便可以取代睡眠。

其他那些侍衛還不能,他們需要睡眠,故而,有著輪值班次。

這一日,是六月的最後一天,這一日,杜睿方才從劍宮回來,他去劍宮轉了一圈,見了幾個人,將杜睿的名字登錄在一個玉碟上,時間不長,隻撞到了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個是魯莽暴躁的九皇子範陽君杜琥,一個是深沉似海英俊不凡的十二皇子燕王杜允。

另外,他收了一個小內侍香蕉。

現在,香蕉仍然住在劍宮內,須得內務府下達明文,這才能跟隨在杜睿身邊,他把這件小事交給了丁三石去辦,自從幫杜睿擋下九皇子那魯莽的一擊之後,丁三石身上也就打下了邯鄲君的印記,不管他承認還是否認,其他人都會把他當成是杜睿的人。

他無從選擇!

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杜睿仰麵朝天,頭枕著一個瓷枕,瓷枕雖然有些堅硬,在這炎炎夏日卻非常好用,後腦枕著,甚是冰涼,當然,對修煉有內家真氣的武者來說,其實這並沒什麽用處。

隻要丹田氣海有著真氣,便能寒暑不侵。

杜睿睡得很沉,從來就不會做夢,在沒有覺醒前世記憶的時候,他倒是經常做夢,都是一些和前世有關的夢境,夢醒之後,小杜睿便會忘得一幹二淨,他無法理解夢中的一切。覺醒之後,杜睿再也沒有做過夢,一旦沉睡,魚龍變經文也就閃爍著金光組成了一條大魚的形狀,在他識海中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翱翔……

丹田氣海內,就像是龍卷風過境一般,真氣仿佛沸騰的湖水升騰而起,漫天都是水霧。

經脈內,真氣好像是一條浩浩湯湯的長河,從下往上逆流,沿著脊椎骨一路疾行,一直衝到了玉枕穴那裏,就像電鑽一般旋轉著。

是的,無須意誌控製,真氣就像裝著程序一般自動運行著。

現在,經過十幾天不間斷的努力,玉枕穴那裏隱隱有著鬆動,看來,用不了多久,便會鑽出一個小洞來,徹底崩潰的時候似乎也不會太晚。

突然間,杜睿睜開眼。

有風從麵頰上吹過,奇怪的是,懸掛著的紗籠卻紋絲不動,他確定這並非錯覺,他能夠感受到風來自何方,於是,扭轉頭,望向左側。

屋內有著月光,卻無火燭,依舊一片幽暗。

按道理說,視線應該比較模糊,而且,目光根本投不了多遠便會被幽暗說吞噬,然而,在杜睿的視線中,卻有著白霧繚繞,白霧像是懸浮在黑暗中的河流,異常的醒目。

白霧在杜睿麵前三尺漂浮著,就像是一個搖頭晃腦的小孩在對他打著招呼,剛才,杜睿所感受到的風便來自這白霧的挑·逗。見得杜睿望來,兩者之間似乎有著氣機牽引,白霧往後退去,像一條遊走的白蛇,接觸到紗籠之後化為了一道白煙,瞬間消散。

之後,在紗籠後方再次化成白霧。

杜睿深吸一口氣,起身掀開紗籠下了床榻。

這時候,白霧又變成了海帶形狀,仿佛在大海中飄蕩的海帶,它在幽暗中飄蕩著向著屋外飄去,杜睿跟在白霧後麵,走出了門。

簷廊上,披著一身玄甲的侍衛依舊端坐著。

杜睿能夠聽見他那微弱的呼吸聲,並且,他並未合眼,而是睜大著雙眼望著前方,瞳孔略微擴張,臉上卻有著某種癡迷的表情,嘴角微微翹著,似乎在微笑。

這侍衛已經陷入了一種幻覺之中。

所以,杜睿走出門來,他並未有絲毫察覺。

麵對如此詭異的情況,杜睿麵色如常,沒有叫醒那個侍衛的意思,他也沒有高聲喊叫,而是赤足走下了簷廊,向著院子一角走去。

在那裏,有著一棵桃樹。

桃樹不高,和站在一旁的那人相差仿佛。

月光下,唐唐淺笑盈盈。

她穿著青色的布衫,腰間束著一條白色的帶子,不再是廚娘時的辮子打扮,黑發垂直地披了下來,並未挽著發髻,頭上紮著發帶,一左一右各一個,發帶仿佛蝴蝶結的形狀,顏色不明。

算算時間,也該來找自己了!

唐唐出現在這裏,一點也不會讓杜睿意外。

凡事必有因果。

前世,太祖曾經說過,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就拿唐唐來說,像這樣一個年輕的先天高手,無論在哪個家族還是宗門都是稀缺的天才人物,蜀中唐門竟然舍得將她派來給杜睿當貼身保鏢,做一個保姆一般的人物,所圖甚大。

“你一點也不意外?”

唐唐向前踏出半步,白月光脫離了枝頭,落在了她臉上,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如她微微揚起的眉梢,一雙烏黑透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著,眼神中映照著一輪明月。

她的笑容便如明月一般皎潔。

杜睿沒有說話,站在院子中央,盯著腳下的自己的影子,輕輕點點頭。

院子周遭,非常的安靜,就連一向囂張的夜蟲鳴叫聲這時候也停了下來,風聲也驟然停下,月光朦朧,杜睿非常清楚,自己身處在一個氣場之中。

在這個氣場內,聲音並不能滲透進來,也不能傳播出去。

簷廊上的那個侍衛,如今便陷入了幻覺之中,他處在一種似夢非夢的狀態內,這才對杜睿視而不見。

這氣場隻有先天之後的武者方才能夠布下,且必須有著特殊的技巧,要不然,也達不到這個程度,如果,今天當值的是已經打通了大周天的聶遠,唐唐也就影響不到對方。

“說吧,貴方對我有什麽要求……”

杜睿抬起頭,平視著對方。

唐唐咧嘴笑了笑,露出六瓣潔白的牙齒。

大多數美女,當她們沉默或者淺笑的時候,極其的美麗,一旦大笑,也就破壞了某種恬靜的氣場,會變得不太好看,特別是士大夫階層的男人,對此是不喜的。說起來,這似乎是氣質的問題,歐美的美女們大笑起來,也就顯得格外的有魅力,西方*美女更多是動態美,而東方美女則多是靜態美。

唐唐不同,無論是靜態還動態,都有著特別的魅力。

當她微笑的時候,仿佛一縷穿過山野的春風,如今這般露齒大笑,卻像是落在枝頭的春日陽光,燦爛奪目,別有一番風情。

“殿下,我真的很好奇……”

唐唐望著杜睿的目光透著一絲熱枕,生機勃勃。

這時候,杜睿笑了笑,笑得雲淡風輕,就像吹過桃樹枝頭的晚風。

在這個人麵前,表演不過是拙劣的遊戲,隻會讓對方看輕自己,當然,杜睿雖然不會藏拙,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底細全部展現出來,何況,哪怕他全盤托出,對方也不可能相信。他能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展現自己天才的一麵,就像是一個早熟的天才兒童那樣。

“你修煉的是魚龍變心法吧?”

唐唐突然問道。

她的問題就像是她的劍,直來直往,開門見山。

當初,為了救治杜睿,唐唐的先天真氣在他體內走了個通透,任督二脈,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全都走了一個遍,就連丹田氣海也沒有放過。隻不過,她沒有能修煉到宗師程度,如果是宗師,說不定意念都會潛入杜睿的識海,那樣的話,杜睿對她也就毫無秘密可言。

沒有必要隱瞞,杜睿沒有絲毫的猶豫,點了點頭。

“難道你這是從娘胎內就開始修煉的?”

唐唐微蹙眉頭,這個問題積壓在她心裏已經許久了,可能的話,她想要找到答案,畢竟,和這問題有關的主人也就站在她的麵前。

當初,她為了給杜睿治療,用上了一枚非常珍貴的丹藥。

那丹藥是在她突破先天不成保命所用,哪怕是在皇宮大內,類似這樣的丹藥都不多,杜睿服下之後,唐唐再用自己的先天真氣為其治療,將薛卓留在他體內的異種真氣驅逐。

這時候,那丹藥卻引來了一股真氣洪流,真氣洪流潛藏在杜睿的丹田氣海之內,就像是深埋在地底的地下水。丹藥則像大量的火藥雷*管,被唐唐引爆之後,炸出了一條地底通往地麵的通道,也就將那些深埋在地底的地下水引到了地麵來。

借著這機會,唐唐以自己的先天真氣為銀子,牽引著杜睿的真氣在他體內完完整整地走了一遍,擴充了經脈,讓他獲得了莫大的好處。

若非杜睿有著這股真氣,單憑唐唐的先天真氣卻是不成的。

畢竟,和薛卓的真氣一樣,唐唐的真氣同樣是一中真氣,會受到杜睿本能的排斥和抗拒。

這也是杜睿之後修為突飛猛進的原因,若非那一枚丹藥,若非唐唐出手,他這十年來潛修的真氣仍然會潛藏在丹田氣海的底部,一點點地滲透出來。

麵對唐唐的詢問,杜睿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