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暴露

第一百零三章 暴露

天上有著厚厚的雲層,太陽在雲層後忽隱忽現,陽光時而刺眼,時而陰暗。

不多會,也就輪到了石果兒。

在這之前,石果兒一直在盤算。

他在想,自己若是暴起發難,是不是能夠幹掉杜睿?

雖然是刺奸組,石果兒卻也經曆過殺手堂的培訓,深諳刺殺之道,經受過全麵的培訓,之所以被調到刺奸組,無非是因為師父黃亮在此,有那麽一份香火情,無論是活命,還是以後升職,都有著方便。在人類世界,不管是官場,世家,青樓,抑或黑暗世界,人脈關係都極其重要。

低著頭,偶爾抬頭,用眼角餘光瞄了瞄,瞧見杜睿身後肅然站立的聶遠,石果兒很快就低下頭,臉上的表情活靈活現,和鄉巴佬第一次瞧見長安城一般無二。

五分吧?

哪怕杜睿若是沒有防備,也就五分的成功機會。

而且,事後哪怕使出渾身解數,哪怕師父黃亮在不遠處接應,也就隻有三分的逃脫機會。

如果有命令下來,哪怕把握不大,石果兒也隻能出手,而現在,並沒有什麽命令,他的任務隻是打探消息,刺殺什麽的,不過是職業習慣,習慣性的評估而已。

杜睿微笑著站在台階上。

台階下,被征召而來的工匠們一個個麵帶感激,從下方的侍衛那裏領受了一個小小的麻包,麻布包內裝著一些散碎銀子和幾串銅錢,這是杜睿額外給這些人發放的工錢。在桃山幹活,不僅一日三餐有著保障,陽光熾熱的中午,還能休息兩個時辰,工地上有著茶水免費供給,現在,工程完畢,還有著工錢發放。

從來就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好事情!

在那些貴人眼裏,這些工匠不過是賤民,不屑一顧的賤民。

沒人在乎他們的感受,他們不過是螻蟻,也隻能做一些打雜的雜事,要是不小心踩著了,也是小事一樁,不用放在心上。

螻蟻若是反抗?

大多數人或者會笑出聲來!

反抗的話,殺掉就是,不過是雜草,鏟除一部分,又會有新的雜草生出來,無須在意。

這些賤民自然是對杜睿感恩不盡,帶著疑惑的心向著杜睿大禮參拜,嘴裏不停地說著祝福的吉祥話,有人甚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杜睿磕著響頭,連站起來都沒有力氣,須得身邊的同伴將他扶起,這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杜睿成為了各方神靈的使者。

石果兒不明白杜睿為何這樣做?

表演?

或者,對他而言,這是某種好玩的遊戲?

這些工匠全都是普通人,毫無利用價值,就算得到他們擁護,就算一傳十,十傳百,杜睿大善人的名聲在賤民中傳揚開去,有著賤民們的支持,那又如何?

對雄圖霸業毫無幫助!

這件事傳揚出去,就像杜睿帶著大內侍衛偽裝成黑幫分子參加街頭廝殺一樣,隻會成為那些貴人們的笑談,被士族們所不齒,大家隻會認為這十三殿下是一個瘋子,將其摒棄在交際圈之外,而這些士族、這些門閥世家方才是一個皇子能否登上皇位寶座的基石。

瞧著杜睿溫和的笑容,石果兒越發迷惑。

很快,也就輪到他了。

在這群進入小院的工匠中,他排在了最後一位,在院子外麵,還有著其他幾組在等待。

待得前麵那位工匠離開後,石果兒在台階下侍衛的示意下向前了兩步,他像其他人一般,跪倒在地,向著杜睿大禮參拜,額頭重重地觸及地麵,磕了三個頭。

在磕頭的時候,他全身放鬆,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工匠,丹田氣海內的真氣平靜得就像是一麵鏡子,若非宗師級別的武者在場,否則別想將他識破。

離別堂有著一門秘傳心法,龜息大法,一旦施展開來,全身真氣散去,和普通人一般無二。

所以,石果兒才敢直麵杜睿。

接下來,應該起身了。

就在杜睿嘴裏說著祝福的吉祥話正要起身之際,頭上方有著清冷的聲音傳來,那是杜睿的聲音,聲音很輕很淡,卻非常清晰地在他的耳邊回蕩。

“你叫什麽?”

咦?

這個問題來得措不及防!

要知道,先前那些工匠磕頭感激的時候,杜睿隻是微笑著,最多點點頭,並沒有說話,現在,卻突然詢問自己的名字,石果兒心中難免一驚。

是被看穿了?

還是因為自己是最後一個,這才發問?

腦海內盤旋著疑問,石果兒卻沒有耽擱,先是做出發愣的動作,身子微微僵硬半個呼吸的時間,然後,用誠惶誠恐的語氣應道。

“小的姓何,槐樹屯的何老大!”

如果杜睿繼續追問的話,石果兒甚至能夠將何老大的家庭背景,住宅的大概環境一一描述出來,雖然,他從未去過那個叫槐樹屯的鬼地方。

他腰間有著一塊木牌,木牌上有著何老大的名字,籍貫。

這木牌類似於身份證一樣的東西,若是沒有這個木牌,被官府抓住,也就會被當成流民處理,須得在工地上去做苦活,若是能托人和家人取得聯係,花上一筆錢財,倒是能夠走出苦役營,不過,多半隻剩下了半條命。如果和家人聯係不上,又或者是沒有錢財,那就隻有在苦役營中勞累到死。

“抬起頭?”

聽得杜睿的聲音,石果兒抬起了頭。

他臉上的表情非常適當,有著感激涕零,也有著無所適從,眼神茫然,有些無助,又有著一縷怎麽也掩藏不住的自卑,在貴人麵前的自慚形穢。

“姓何?”

杜睿臉上似笑非笑,嘴角微微翹起。

石果兒的心往下一沉,有著不祥之兆。

“七月一日,辰時三刻,你是賣梨的小販,跟著我的車隊一裏有餘;七月三日申時,你在杏廬門外,這一次,又變成了走街串巷的貨郎;七月十一日,你在龍鳳茶樓,身份是一個遊曆四方的士子;七月十五日,穿著蓑衣帶著鬥笠,你又變成了一個落魄的江湖客……現在,你是工匠!”

杜睿的語速不再像以前那般緩慢,那麽長串的話,沒有半點間斷就說了出來,就像是從山間緩緩流出的溪流。

聲音入耳,石果兒有些懵。

暴露了!

杜睿說得太詳細了,很多細節連他自己也記不住,所以,他有些懵。

這時候,眼中的茫然是真實的。“說吧,你是什麽人?”

杜睿冷冷地望著石果兒。

在秋獵之前,他準備將身邊的那些坐探刺奸清洗一番。

不可能一直被動挨打,他須得主動出擊,若不然,那些家夥隻會變本加厲,不管他偽裝得有多好,如果一直在顯微鏡下被人觀察,難免會露出破綻,百密一疏這句話,誠不我欺。

至於,暴露了自己這方的力量。

這是難免的事情!

石果兒並沒有慌亂,在離別堂訓練的時候,他接受過類似的排練,知道要想脫逃,時間最為重要,決不能浪費時間,像廢話這些無須多說。

原本雙膝跪地,很快,就變成了單膝跪地,一隻腳抬了起來,腳板翹起,腳尖蹬著地麵,一隻手依舊撐著地麵,右手卻抬了起來。

“大膽!”

一旁的侍衛怒喝一聲,便要撲將過來。

石果兒抬起的手在腰間一拉,拉出一個白色的小包,往地上一扔。

“嘭……”

一聲輕響,原地便多了一縷白煙,白煙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擴張開來,彌漫在小院內,石果兒的身形也就隱在了白煙之中。

這白煙並非普通的煙霧,不但能隔絕視線,甚至,真氣若是想要通行也會遇到阻滯。

真氣若是無法在內穿行,意念也就難以延伸,氣機自然不可能相互糾纏,這種稱之為迷霧的藥劑非常的昂貴和重要,石果兒身上的這一包迷霧還是黃亮給他的,要不然,以他的級別,不可能裝配這樣的脫身妙法。當白霧升起之後,石果兒像狸貓一般向前竄了過去。

身份既然暴露,對方在這裏設下了一個局。

身後的院門,兩側的院牆一定都安排著人,前麵有著杜睿和聶遠,因為聶遠的存在,在他們身後,反倒不會安排什麽伏兵,隻要闖過去,也就天高海闊。

白霧同樣將杜睿和聶遠籠罩在內,石果兒並未聽到他們的驚呼聲,這是在故作鎮靜?

不對!

身形向前竄出,堪堪奔出一丈,石果兒猛地停下,視線受阻的迷霧之中,他能感覺到前方有著莫大的危險在等著自己,就像是猛獸張開的巨口一般。

沒有猶豫,石果兒的身形電射而回,哪怕後方有著侍衛包圍,也沒有強闖前方危險。

在後撤之際,他手一樣,幾枚青蚨鏢向著四方激射,嗤嗤嗤的聲音,在白霧中飄蕩。

不好!

身形剛剛退到先前的位置,後方又有著危機傳來。

身為刺奸,對於危險的直覺遠超一般武者,石果兒知道這並非什麽錯覺,向前是死,向後也不得活,於是,他向著左邊再次發出青蚨鏢,身形隨之而去。

危險!

不行!

向右……

仍然危險!

此路不通!

石果兒嘴角翹起,無聲地苦笑。

他沒有絲毫猶豫,用力咬破了嘴巴右下角的一個假牙,為了安裝這個假牙,他犧牲了一顆好牙齒,平時吃飯,也絕對不敢用嘴巴右下角的這一排牙齒。

然後,他一張臉變得漆黑,身子一軟,萎頓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