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

正文 253 邯鄲往事

253 邯鄲往事

和往常一樣,杜睿並未端坐在馬車內,依舊是騎著龍馬。

他並未穿著代表身份的龍袍,而是一襲青衫,和身側的許心言一樣,都是文士裝扮,衣衫上並沒有繡著金線,以及龍紋之類的物事。

騎在龍馬上,杜睿不時望著大街兩旁。

朱雀大街寬約三四丈,中間是馬車道,有行道樹將馬車道和兩側的人行道隔離開來,行道樹乃是北方中原常見的白樺樹,筆直向上,樹枝並未散向兩側,大多也筆直往上,像是燈柱,每一棵白樺樹間距約有一丈,人們可以通過白樺樹的間距穿行大街來往。

時不時便有行人橫穿馬車道,膽小的會左右張望,膽大則不顧兩旁徑自而行……

所以,馬車也好,騎隊也好,並不能縱馬奔馳,隻能小步前行,有些一看就是豪門世家的車隊,便如杜睿自身的車隊一般,依舊守著規矩,並沒有肆意奔馳。

一旁,許心言在小聲地向杜睿介紹著邯鄲城的風土人情。

邯鄲城和大部分城池不一樣,和長安城也不同,在這座城池,並沒有幫派的存在,並不存在所謂地下規則,沒有一套和官府規則迥然不同卻同樣施行的地下規矩,在這裏,也許有著灰色的存在,卻沒有黑道法則,當然,這也不代表這官府的律令超然一切之上。

在邯鄲,官府的律令依舊是流於表麵,大多數普通人,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不會求助於官府衙門,武者之間的衝突更是如此,同樣不願和官府朝廷有著牽連。

在邯鄲,超然一切之上的是趙郡李氏的規矩。

隻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築在各種各樣的牙行和鄉約民規之上,表麵上,趙郡李的商行也是遵循著行規,李氏子弟也遵循這鄉約民規行事,並沒有超脫在這些規定之上,李家人若是違反了行規或者民約,也會受到懲處,而不能置身事外,超脫其上。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邯鄲城看上去是存在的。

然而,所謂牙行,主事者要嘛姓李,要嘛和李家有關,是李家的代理人,那些行規和鄉約,製定者皆和李家脫不了關係,實際上,這些每十年便要修訂一次的行規鄉約皆是李家意誌的體現,邯鄲城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依照這些行規鄉約行事,也就是說,百姓們都在李家的意誌統治之下。

官府的律令?

若是和李家的意誌背離,不過是一紙空文。

不過諷刺的是,依照李家行規鄉約行事的邯鄲,遠比大多數大唐帝國治下的城市安定繁華,在這裏,很少能見到私鬥以及武者們糾集成群彼此械鬥,鄉間也沒有宗族之間為了搶奪資源武鬥,所有的爭鬥都擺在台麵上,交給了牙行或者鄉老們評判和裁決,一切都依照鄉約行規。

哪怕是那些在山間橫行無忌的江湖客,若是來到了邯鄲城,也一個個遵守著規矩,哪怕是彼此有著仇怨,也最多口舌上有著衝突,彼此問候彼此的女性親族,絕對不敢拔刀相向,了不起相互約好時間地點,出來邯鄲城的範圍之後,這才揮刀相向,快意恩仇。許心言少時在邯鄲城居住過一段時間,據他所說,邯鄲和那時候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哪怕是戰亂時期,也不過是外城有著些許的騷亂,但是,那些過境或者駐紮在此的軍隊也很少走出軍營來擾民,那種常見的大規模的殺戮和劫掠更是聞所未聞,不管是叛軍,還是馮槊率領的靖邊軍,都不曾出現大規模的擾民**,就算有著犯了軍紀的將士,也會被軍法處置。

據說,李家人和各方軍隊有著協議,在邯鄲不允許出現大規模的擾民**。

靖邊軍足夠強大,四大提督各有秘法,梁鳳至是宗師級別的強者,法師蘭度掌管這靖邊軍的法師營,有著法師存在,一隻軍隊的戰鬥力方才能獲得保障,不管是後勤還是在戰場上,並且,蘭度單人的戰鬥力也不比宗師武者要差,至於郭輝,出身鳳翔郭家,自身雖然是先天武者,卻有著宗師強者在一側護衛。

然而,趙郡李家若是傾巢而出,靖邊軍決計不會是對手。

十幾年前,邯鄲叛亂,十年後,又重歸朝廷治下,來來往往之間,邯鄲城受到的侵擾其實並不多。

許心言向杜睿說過一件事,那就是當初馮槊雪夜下邯鄲,表麵上是軍事上的奇跡,畢竟,邯鄲內城有著符陣守護,符陣的運轉掌握在叛軍手中,像馮槊這樣的強者若是要想悄無聲息地進入邯鄲內城,基本上沒有可能,除非馮槊是大宗師強者,邯鄲城的符陣方才無法感應。

然而,馮槊卻率領一千多精銳奪下了邯鄲。

因其匪夷所思,這才成就了馮槊名將的威名。

其實,當初馮槊之所以能夠無一營聲無息地奪下邯鄲城,是有著內應,大軍出現在城下的時候,城中的符陣無法啟動,而叛軍的統領也無暇分身,其麾下的一個宗師級強者突然叛亂,叛軍統領雖然也是宗師強者,卻被糾纏住無法脫身,最後,被馮槊和那個叛者合擊而死。

身為宗師級別武者,就算打不過,也可以逃脫,並且,像宗師級別的武者,都有著金風未起蟬先覺的神通,若是危險將至,多少有著感應。

然而,叛軍統領對天機的感應一開始就被某位存在的神通遮掩,開戰前,又被符陣困在了未知空間,被叛變的武者糾纏著,無法脫離,這才被合擊致死。

之所以如此,乃是趙郡李氏出手。

邯鄲鎮原本是河北藩鎮一係,一直以來,和中央朝廷貌合神離,表麵上是大唐帝國治下,實際上,乃是半獨立狀態,對此,趙郡李家是默認的。

最初,邯鄲鎮的統領另有其人,十五年前,死在了一次叛亂之中,叛亂者便是那個叛軍統領,叛亂成功之後,他自立為邯鄲鎮節度使,卻一直得不到朝廷的認可。原因很簡單,以前那個節度使雖然是獨立於中央朝廷,卻並未徹底和中央朝廷切割關係,邯鄲鎮的賦稅貢品並未短缺過。

這一位上台之後,一應的賦稅貢品全都斷絕,他要朝廷承認他之後,方才會和朝廷談賦稅貢品之類的問題,要不然,沒有談判可言。他的叛亂非常突然,要知道,他是那個被他刺殺的節度使的義子,一向非常倚重。

若是沒有那個義父,他早就是路邊白骨,就像血字營統領南宮一般,義父對他恩重如山,他還上的卻是背後一刀,實在是讓人齒冷。

對著叛亂,趙郡李氏並沒有估計到。

最後,李家捏著鼻子認下了,因為叛亂者對趙郡李氏畢恭畢敬,其觸角並未伸到趙郡李的統治範圍,且做出了一些讓步,讓出了許多利益。

後來,叛亂者和朝廷一直談不攏,最後,竟然扯起了反旗,公然叛亂,大軍南下,竟然想渡過大河,攻擊大唐帝國的河南腹地。

對此,趙郡李氏是反對的,然而,那廝卻一意孤行。

所以,馮槊雪夜下邯鄲方才這般順利,其中,必定是得到了李家的支持,甚至,趙郡李氏在暗地裏肯定有出手,要不然,那家夥身邊看重的宗師級別武者不會突然反叛。

當然,李家真正出手的原因,許心言並不知道。

那絕對是大秘密,許心言不可能打探得到,也不可能隨意揣測。

杜睿自然也沒辦法推斷,畢竟線索不多,他不會天機術,不可能知道真相。

不一會,一行人便穿過朱雀大街,來到了朱雀門。

內城和外城之間有著一條護城河,護城河並不寬,也就三四丈的光景,水流平緩,卻還比較清澈,是一條活水,許多河段都是天然的,隻有少部分河段是人工挖掘而成,這護城河下也篆刻著符文,和城中的那個大陣是相連的,一旦啟用,殺傷力十足。

門前有著一條吊橋,現在自然並未吊起,而是搭在護城河上。

吊橋比較寬,很厚重,應該是有符陣,要不然,就算有機關,單憑那兩根鐵鏈子也很難上下起落。

靠右行,這規矩和大多數地方一般無二。

吊橋雖然寬,也隻能容得下兩輛馬車並行,當杜睿一行來到吊橋前,正好有著車隊從城門出來,其實,杜睿一行也可上得吊橋,交錯而行,杜睿並未這樣做,而是勒住坐騎,一行人也就停在了吊橋前,等著那個車隊經過之後,方才上橋而行。

“這是李家的車隊……”

許心言在杜睿耳邊輕聲說道。

趙郡李的家族象征是青鳥,這馬車上有著青鳥圖案,若非李氏,決計不敢繡上青鳥圖案,就像除了杜氏之外,沒人敢繡上神龍圖案。

對麵和這邊一樣,有著三輛馬車,卻有著十多個護衛簇擁,那些護衛騎著高大的龍馬,和這邊一樣,所有的坐騎馬鞍上都篆刻著符文,行進間,極其輕快。

車隊從杜睿身邊經過,為首的護衛向這邊微微頷首。

他的視線落在嶽衝那裏。

對方也是先天,故而,感應到了嶽衝的修為。

有香風撲鼻而來,並非胭脂香氣,而是非常自然的清香,伴隨著女子的輕笑聲。

領頭的一輛馬車,有人掀開了車簾,向外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