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第84章:疲憊

第84章 疲憊

鄉試每一場的第三天, 考生須得一次**卷。

一般從第三天的午時, 做完了試題的考生們, 便可陸續交卷離場了。

待到申時末, 即便是試題還沒有做完, 士兵們也會強製收卷。

現在離首場考試結束還有一天半的時間, 顧雲浩已經做完了全部考題。

因著這個緣故, 即便在考場內熬了這麽一天多時間,精神萎靡了不少,但他的心情還是頗為輕鬆的。

在第二天的這個下午, 顧雲浩頗為輕鬆地將那三道四書題修改完畢,細細看了兩遍,確定沒什麽問題, 便一一在正卷上謄寫好。

將那三道題的正卷收撿好之後, 但見日頭還高,便繼續修改後麵的五經題。

待到考場內雲板一響, 差役們報時說已至酉正的時候, 顧雲浩已經又將兩道五經題修改謄寫好了。

現在隻剩下兩道五經題和兩首應試詩了。

明天的任務很輕鬆。

因著是下午, 考棚裏也沒有午間那麽悶熱, 顧雲浩便決定用那炭爐熬點粥喝。

他實在是有些吃膩了幹糧饅頭。

反正他不用跟旁的考生一樣著急趕時間, 心情輕鬆了, 煮點粥喝喝什麽的不要太愜意。

考場之內,會統一為考生們提供烤爐跟木炭。

雖是配發的木炭數量有限,但這乃是八月間, 也不似春闈那樣冷, 又沒有下雨,不需要燒爐取暖,因而考生們大多都是用來煮飯吃。

米是事先巴九為他準備好的,為了怕考場內吃粥沒有滋味,巴九還特意用個小瓶裝了點鹽。

顧雲浩將卷子收拾好,再將考籃放在離火爐最遠的地方,便開始煮粥,沒一會,粥香便溢散開來。

這是考試的第二日,大多數考生都還在做五經題,此刻都恨不得能多擠點時間出來。

在眾人都埋首做題的時候,顧雲浩在這煮粥,確實是有些**人了,畢竟大家都吃了兩天的幹糧,嘴裏早就沒了什麽滋味。

考試時間緊迫,能像顧雲浩這般悠閑煮粥的人是極少的。

因而自聞到粥香之後,對麵的考生便一臉不悅地瞪了好幾眼。

隻是顧雲浩卻是無所謂這些。

考場內煮點東西吃乃是常事,他並未做什麽不合規的事情,沒必要為了讓這些陌生人安生做題,就委屈自己。

煮粥之時,顧雲浩便靠在那塊睡覺的木板上,腦子裏卻是在思索明天要修改的文章和詩詞。

不過一會,粥熬好了,待略微晾涼之後,又加了一點鹽,吃起來倒是比硬邦邦的饅頭強多了。

一時間吃過了晚飯,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顧雲浩那帕子沾水擦了擦臉和手,便靠在木板上閉目休息。

這個時候睡覺還是有些早的,但除了休息,他也做不了別的事。

這天晚上,考生們都很忙,紛紛點蠟燭與埋首奮戰考題。

顧雲浩卻是很閑。

他腦中早已想好了明日那幾題的修改之處。

正是覺得無聊,此刻卻聽聞隔壁的仁兄開始長籲短歎起來。

想來是做題不順,心下著急懊惱吧。

不過這些卻是別人的事,與他沒有幹係,顧雲浩暗暗感歎了一番科考不易,便也不作他想,繼續蜷縮在他的小考棚內睡覺。

次日一大早,顧雲浩清醒之後,便開始修改謄寫後麵的文章和應試詩。

因昨日腦中已經思考了個七七八八,今天他下筆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便將後麵四題修改潤色好了。

見著沒有什麽問題,直接開始提筆謄寫。

巳時還未過,他已經全部謄寫完畢。

見那紙上墨跡已幹,顧雲浩便按著試題的順序,將九道題的卷紙放好,又將稿紙收撿起來,靜待午時交卷。

畢竟他試題已經做完了,而且已經全部謄寫,為了卷麵潔淨,一般都是不會再在正卷上塗抹修改的。

更何況,他自覺已經用盡了全力,也沒有什麽不妥之處,沒有修改的必要,便決定提前交卷。

午時,擊雲板聲音一響,顧雲浩便打起了自己考棚內那塊標有‘交卷’二字的牌子。

每一處甬道,自有士兵值守。

見著這個牌子一出,便有兩名士兵走到他的考舍之前,一個麵色肅然地收走了試卷和稿紙,一個則是帶著他步出考場。

顧雲浩提著自己的考籃,跟隨那士兵出了考棚,及至龍門之下,卻是發現早已有數人等候在此。

與院試跟府試不同,鄉試提前交卷是可以先行退場的。

隻是鄉試的退場也講究個規矩,特別是提前交卷的,都是要等集齊五十人,方才開一次龍門。

“楊兄,你也出來了?”

想來是看到了熟人,身後的考生一臉驚喜地道。

顧雲浩舉目看去,果見有一名年輕士子走了過來

此子雖然麵容疲憊,但一雙眼眸看著卻還是有些精氣神。

“陳兄。”

這楊姓士子一過來,也是與先前那位弟子點頭見禮。

“楊兄如此神色,想必是今科鄉試勝券在握了。”那位陳姓士子笑著說道。

聞言,隻見那楊姓士子亦是一笑,絲毫不加掩飾地道:“自然,前幾次鄉試,咱們平南州的士子都是獨占鼇頭,今次亦是不在話下。”

這話說得很是張揚。

要知道越省一共六州十一府,等在此處準備退場的考生都是來自州府的。

這人如此說,很顯然是沒將旁的州府放在眼裏。

因而,此言一出,便有數位考生看了過去,神色中帶著幾分不悅。

“楊兄還是莫要這樣說吧?此次鄉試佼佼者眾多,一切還是未知之數呢。”那位姓陳的考生明顯發現了四下的氣氛不妙,便急急勸說道。

或許是第一場考的極好,那楊姓考生此刻正在得意中,哪裏會在意旁人的話。

聽聞有人相勸,那人隻是無所謂地笑笑:“上次鄉試五經魁便有三人是出自咱們平南州,我看今科咱們平南州若是包攬鄉試五經魁,那可真是痛快。”

這話說得卻是有些過於囂張了。

五經魁原本是指五經每一經的魁首。

在前朝之時,科考按著五經取士的法子,每科鄉試的前五名,必須分別是五經的經魁。

到了本朝,因著思及如此取士不公,便廢除了此製,雖還是要求士子們主治一經,且以本經應試,但取士之時,卻是並不再多作要求。

隻是士子們大多還是習慣以五經魁來稱呼鄉試的前五名。

平南州士子素來擅考是出了名的,隻是這人如此張揚的說要獨攬五經魁,實在是有些過了。

能在這個時辰交卷,那基本都是對自己的文章有一定自信的人,即便學識不算頂好,但也絕對是有心氣的。

大家都是參考的秀才,誰也不覺得自己就不如誰。

即便平南州士子之前考的不錯,但也沒有人會因此就願意在這上麵低頭丟份。

“今日風挺大的,有的人說話也不怕閃了自己的舌頭。”

果然,那楊姓士子的話一出,當下便有考生出言譏誚。

聽了這話,一眾對那楊姓士子不滿的考生們,都是笑了起來,隨即七嘴八言的說話聊天起來。

甚至在無形之中,竟還將那兩名平南州士子排除在外的樣子。

“這位兄台是哪一府人士?”

這時亦是有一名士子上前與顧雲浩說話。

“淮安府。”顧雲浩禮貌一笑,簡潔地答了一聲。

“兄台覺得今次鄉試可有把握?在下倒是覺得首場九題的難度不大……”

那人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話來。

既然首場已經考完,顧雲浩自然是不準備多言這些,他實在是沒有跟陌生人談論考題的習慣。

“龍門開了。”

正在考生絮叨不停,說及自己文章的時候,交卷的考生已經夠了五十人,士兵打開龍門。

“兄台,龍門開了,未免家人擔心,在下先走一步。”

顧雲浩當下便對那人拱手一禮,也不再多言其他,直接提上考籃出去。

“浩哥。”

一出龍門,便聽見巴九的聲音。

顧雲浩循聲看去,果見巴九正拿著水袋急急跑過來。

“我先回客棧,你在這裏等一會,看看大哥跟二姐夫他們何時出來。”

待巴九及至跟前,顧雲浩看了看又緊閉的龍門,說道。

畢竟在裏麵一呆就是三天,董謹言跟顧雲濤是獨身一人前來趕考,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隻是浩哥你一個人這麽回去可以麽?”

巴九看了看四下的考生,大多都是一出考場便有人服侍,或是背或是乘馬車離開,當下也是很擔心顧雲浩的身體狀況。

“沒事,就是疲乏的很。”

他連吃了三天的幹糧和稀粥,即便做題很順利,但也是覺得身體有些熬不住,此刻更是想回客棧好生吃上一餐,再美美地睡一覺。

囑咐了巴九幾句,顧雲浩便拿著考籃,獨自回到客棧。

他們住的客棧離貢院不遠,回到客棧之後,先是讓小二提了水來洗個了澡,而後又吃了兩碗肉粥,顧雲浩實在耐不住那股困乏,便直直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