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第109章:士子鬧事

第109章 士子鬧事

金榜放榜那天, 顧雲浩跟季航亦是前去看進士遊街了的。

雖然他們沒有考完這次的會試, 但江清華考中了, 他們也還是很高興的。

趙妍為表哥歡喜, 自然也是跟著一起去了茶樓上看熱鬧。

殿試之時, 江清華考的不錯, 從會試的第五十八名又進了數名, 取中了第二十七名進士。

而李文旭,則是從第三名掉了一位,成為今科新出爐的傳臚。

江清華一朝高中, 自然是件大喜事,放榜之後,眾人好生的聚了一聚。

“師兄, 你今次高中之後, 可是要準備參加翰林院的館選?”

顧雲浩與江清華說起今後的打算。

聞言,江清華亦是點了點頭, 笑道:“這是自然, 雖是我也想去地方曆練曆練, 為一方百姓做些事, 但也並非急在這一時, 故此還是想等待館選之後再說, 若能入翰林院,自然是更好了。”

顧雲浩自然也是讚同他此言的。

畢竟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本朝設內閣這麽多年, 不僅各位閣老大多都是曾出自翰林院, 就是內閣的其他官員,也多為曾在翰林院觀政。

特別是到了近幾年,內閣的幾位閣老皆是翰林院出身。

在眾人的追捧之下,翰林院的觀政進士甚至有‘儲相’的名頭。

當然,館選除了翰林院參與之外,六部也會從中選拔人才。

這些新科進士們從本心來說,都還是想留在京中為官,即便不能為翰林院庶常,成為六部的觀政進士,亦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隻是這館選隻是從一甲跟二甲進士中選拔,三甲的同進士是沒有機會的。

此次春闈,共錄二甲進士一百人,三甲同進士兩百人。

因此館選的競爭壓力要小上很多,以江清華才學見識,自然是極有機會能留館觀政的。

“師兄所言不錯,隻是這館選之日將至,恐怕老師跟師母又得等些時日了。”顧雲浩笑道。

館選的時間,基本是在金榜放榜的一個月後左右。

本朝優待士子,規定每科進士高中之後,都有允準兩個月的假期,可以讓這些新中的進士們衣錦還鄉。

隻是淮安離雍京得需十來天,現在江清華準備參加館選,自然是來不及立馬回鄉的了。

“無礙,待館選一結束,我再回去就是了,想來若是時間趕得緊一些,還是能在家裏待上十來天的樣子。”江清華笑著說道。

也是隻得如此了。

隻是原本好好的打算,卻沒過兩天,便又起了風波。

其實自會試之後,京中便有流言,隻是傳了幾日,便也沒人多言。

因而,大家都隻認為乃是一些沒考好的書生們眼紅抱怨,也都沒很放在心上。

但是哪曉得金榜放榜之後,流言又起,且來勢洶洶,不過兩三日之內,便鬧得人盡皆知。

顧雲浩他們這兩日也曾到越省會館,隻見會館中仍是人來人往,那些原本應當回鄉的士子們也都還留在京中。

眾人言談之中,三句話便有兩句是說起今次春闈不公之事。

總結了一番,這些士子們說得最多的,便是會試主考官徐景謀私,提前泄露考題這事。

對此,顧雲浩並不知真假。

畢竟徐景行事張揚大膽,什麽事都能做出來,也是說不準的。

但這次流言傳播的極快,一眾舉子又反應強烈,很顯然其背後之事並不簡單。

隻是即便覺得事情不簡單,但此事的影響之大,卻還是超出了顧雲浩的估計。

在金榜後的第五天,各省的士子們不再是簡簡單單的互相抱怨,而是已經聯合起來,開始了實際行動。

這天,上千的士子們齊聚,一部分去禮部喊冤,而另有一部分士子卻是堵在了宮門之前。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孫惟德派人前來喚去了江清華。

自然,顧雲浩是不曉得他們說了什麽,但隻是知道,江清華回來之後,便急急開始收拾行裝。

“師祖方才叫了我過去,隻說這次的風波不小,我又是今科進士,還是早些避開的好。”江清華解釋道。

聽到這話,顧雲浩心中也是覺得有些感歎。

現下局勢不明,江清華雖是一個還未授官的進士,但他的身份和背景隻怕早已落在了旁人的眼中。

右想孫惟德門下,又是淮安江程雲的獨子。

就這兩點來說,便有的是人想要攀扯上江清華。

畢竟左相跟副相已經鬥得厲害,現在孫惟德的立場至關重要。

而且淮安府盛產糧食,又離蜀地那般近,這些事情,所有人都是放在眼裏的。

“師祖如此決定,必是有其緣由,近兩日士子們鬧得厲害,師兄趁此回淮安探訪老師跟師母,也是正好。”顧雲浩勸慰道。

其實,這次江清華一走,不論後麵事情發展如何,都是沒有機會參加館選了。

這也就意味著,他已經無緣進翰林院或是六部,將會直接到地方為官。

這件事顧雲浩跟江清華心裏都很清楚。

隻是顧雲浩覺得,雖然參加不了館選有些可惜,但在此種情況下,還是應當有取有舍。

江清華自然也猜到了其中的利害,當下亦是憂心忡忡:“不曉得這事將會如何,可千萬因著我的緣故,牽連了師祖跟父親。”

“師兄也不必過於擔心,既然師祖如此吩咐了,必然已經想到了應對之策,且此次士子鬧事,也並非是衝著師祖而去,想來應當無礙。”

想了想,顧雲浩歎息道。

這兩日,他看得分明,亦回過味來。

這次的事件,分明是衝著徐景跟左相杜允文而去。

“這個我當然也清楚,隻是你不曉得,剛剛師祖叫了我去,也提了一句,說是聖上的身體不行了,隻怕撐不了多久。”

想了想,江清華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估摸著,許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聞言,顧雲浩沉默不語。

他能理解這些皇子宰相們爭權奪利,隻是卻仍覺得這些爭鬥不該放到科考之上,不當以科考之事來作文章。

畢竟開科選士,吸賢納才,這乃是一國吏治的根本。

如今這些人鬥便鬥了,竟是將科考弄得如此烏煙瘴氣,甚至煽動士子鬧事,以這些舉子們為棋子。

如此行徑,真是可惡可憎。

“雲浩,明日我就將動身回淮安,若你有什麽需要帶回去的,今晚就快些準備好,我給捎帶上。”江清華又說道。

顧雲浩回了回神,說道:“好,我待會就寫信,勞煩師兄替我帶回去。”

這天夜裏,顧雲浩跟趙妍紛紛都給家裏寫了信,不僅告知他們在京中的諸事,更重要的是將趙妍有身孕的消息帶回去。

其實顧雲浩跟趙妍也是準備起身回淮安的,隻是大夫說趙妍胎像不穩,須得好生休養些時日,現下是不可長時間奔波的。

江清華匆匆收拾了行裝,次日便坐船趕回淮安。

到碼頭送別了江清華,顧雲浩看著一望無際的雍京碼頭,突然也升起了一股思鄉之感。

現在的雍京城內,可謂是風起雲湧。

即便是他一個小小的舉子,都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有些不同尋常,更何況是那些當朝為官之人。

還是待再過兩個月,等趙妍胎像穩固了,便起身回淮安吧。

江清華走後,春闈舞弊之事更是鬧得沸沸揚揚。

不過兩日的功夫,士子們不僅開始要衝進禮部討要說法,更有一群士子擊登聞鼓要告禦狀。

事情的發展顯然已經超出了眾人的預料。

在士子們眾口鑠金的指控之下,順德帝下旨,羈押禮部左侍郎徐景,又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此事。

而安撫士子之事,可是交由翰林院與禮部。

此聖旨一下,士子們開始安靜了不少,但朝中的局勢,卻更加複雜了。

隻在兩日之間,便有不少官員稱病告假,而先前跟隨徐景及左相杜允文的一眾人等,也是慌亂了起來,開始人人自危。

在此過程中,卻也是發生了一事。

都察院左僉都禦史突然上奏,彈劾淮安知府江程雲,稱江程雲為其子江清華春闈之事,私下勾連禮部左侍郎徐景,兩人沆瀣一氣,方才得以讓江清華取中今科進士。

此奏一出,滿朝驚詫。

畢竟人人都是知曉江程雲乃是右相孫惟德的得意弟子。

這僉都禦史,雖是有奏表糾劾百官之責,但畢竟也隻是個四品官員,居然敢在如此**的時候,將刀柄直指右相孫惟德等人。

雖然這份奏表被順德帝留中不發,但在朝中引起的震動卻是不小。

一時間,又有人開始上奏,再次提及前幾年淮安水患等諸事。

自然,這些事情原本顧雲浩是接觸不到的,隻是季航這段時間時常過來,將朝中諸事告之於他。

聽聞現下老師也卷入了這場風波,顧雲浩心中更是擔心不已。

這日,顧雲浩覺得有些等不下去了,便決定冒昧的去一趟孫府,卻哪曉得正預備出門,就見季航一臉複雜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