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第115章:名次

第115章 名次

首場考完, 在回家的路上, 顧雲浩讓巴九駕著馬車去了一趟醫館。

經大夫確診沒有感染風寒, 方才鬆了口氣。

畢竟這幾天實在是太冷, 傷風的士子亦是不在少數, 考棚裏環境太差, 也是極為容易被傳染的。

回到家裏之後, 顧雲浩想了想,還是讓趙妍幫他做了一個簡易的口罩。

後麵還有兩場呢,說不得還會遇到先前的情況, 還是小心些為好。

會試的第二場乃是二月十三開始。

第二場的試題自然是要簡單一些,分別是四書題跟五經題各一道,另外就是詔、判、表、誥及策問了。

不僅題量少上許多, 就是難度也並不大。

因此, 第二場的考試,考生們也會覺得輕鬆許多。

顧雲浩不敢大意, 仍是按著先前的辦法, 先做題, 後謄卷。

好在第二場的這三天, 天氣有些回暖, 考場內患病的士子少了些, 加上他早早就準備了口罩,隻要自己身體抗的住,倒也不怕得患風寒。

待到二月十五這天, 總算是平安的考完了第二場。

其實待第二場開考之時, 第一場的試卷就已經在開始整理了。

畢竟會試的規矩嚴,從試卷的糊名、彌封、謄錄、對讀一步一步的程序走下來,都是要花上不少功夫。

今科會試參考的士子又多,足足有四千多人,閱卷的準備工作,自然是早早就要開始進行的。

二月十九,會試的第三場考完之時。

第一場、第二場的試卷早已謄錄、對讀完畢,隨時可以開始進入閱卷程序。

因而,待會試三場考完。

外簾官便會在謄錄第三場試卷的同時,將前兩場卷子遞入內簾。

亦是在此時,內簾的閱卷官們將正式開始閱卷。

今次會試,除了禮部右侍郎袁振這個主考官外,另有十八名同考官。

其中每兩名同考官同為房官,共同主持一房閱卷帶,各房又另有五名閱卷官。

內簾官送上來的試卷,則在主考官及十八名同考官的共同監督之下,進行抽簽分配。

隻是值得一提的是,會試閱卷,亦是按著五經進了分房的。

因著治《春秋》的人少,故而春秋一經士子的卷子隻設一房閱卷,而其餘的皆是設有兩房。

故此,其實對於春秋一房來說,抽簽什麽的,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隻是這乃是科考閱卷的規矩,不得不遵從罷了。

待試卷抽簽分配之後,九房同步開始閱卷,貢院之內燈火通明,夜如白晝。

這段時日,貢院下鑰。

不論是同考官還是閱卷官,亦或是外簾官及負責謄錄、對讀的官員,都是必須都得全部待在貢院。

一般而言,是要直到會試放榜那日,方才可以離開。

此次負責春秋一房閱卷的兩位房官,一位乃是出自翰林院的蘇啟,一位則是禮部郎中龐宇。

待到閱卷的第四日,他們春秋一房的閱卷工作差不多就要完成了。

根據原先定下的規矩,待到第五日,他們每一房都必須向主考官呈上本房的舉薦的試卷。

基本來說,每一房呈交的薦卷,都是有一定數額的。

這個數額的多寡,一般都是按著該科預備錄取士子的人數來定。

今次恩科原是要錄取一甲進士三名,二甲進士八十名,外加三甲進士一百二十名。

因而,他們這一次的會試,是要錄取二百零三位貢士。

按著這個數字,主考官袁振在閱卷之前,便已告知各房房官。

每一房的薦卷不得超過三十份。

隻是他們春秋一房情況特殊,再另外多有十個名額,最多能呈薦四十份試卷。

即便這樣安排,九房一共要呈薦的試卷,亦是有二百八十份之多。

這對於主考官來說,三天之內便要看完這麽多卷子,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因而在各房呈薦試卷之前,基本上都是要再進行一次排序,將本房舉薦的試卷從第一名到最末一名進行排好。

畢竟這樣每房隻需排本房的三十份薦卷,工作量也並不大,還能為主考官閱卷時做參考之用。

此時,春秋一房的閱卷們已經閱卷完畢,四十份薦卷基本已定。

蘇啟跟龐宇兩位房官開始商議著四十份卷子的排序,而其餘的五名閱卷官則忙著複核查卷,此外還要抽查未取中的“落卷”。

因著春秋一經僅他們一房閱卷,所以他們本房的排序,便等於是閱卷時最後的次序了。

這個排序說不得會直接影響主考官袁振的心思,故而,蘇啟跟龐宇兩人對此都極為謹慎。

兩人將四十份卷子又在看了一遍,基本將本房的名次擬定好了,卻又在第一名跟第二名的排序上,開始躊躇起來。

“龐大人,這兩份試卷都是不錯,這一篇用詞典雅質樸,行文老辣,特別是這破題,可謂是極秒。如此文章,實在難得。”蘇啟仍不住稱讚道。

“不錯,確實是難得的佳文。”

龐宇亦是點了點頭,又拿起另一份卷子,歎道:“此子文章頗具雄健之風,又字句精煉,言之有物,亦是可為一房之首,乃是經魁之選。”

很顯然,兩人都頗為欣賞這兩份試卷,一時間竟然難以取舍排名。

這時,龐宇卻突然想起一事,笑道:“蘇學士,且聽在下一言。”

“龐大人請講。”

“既然這兩份試卷,皆乃是上佳之作,不如咱們且再細看看這兩名士子的策論?”

龐宇笑著建議道:“在下於袁侍郎手下辦差多年,亦是知曉他的行事之風,今次首場之時,出四書五經之外,另多出一道策論,如此行事必然有其緣由。”

“以在下看來,或許這裏麵有陛下的意思?”

說到這裏,龐宇細細思索,越發篤定了。

他在禮部為官多年,從未見過袁振這般一改先例的行事。

加上今次會試乃是元化帝即位後的第一次春闈,自然會更受到新帝的關注。

“若是那道策論乃是聖上之意,那麽咱們做臣子的,亦當為聖上選出合意之才。”

言罷,龐宇便將自己手上的那一份試卷遞給了蘇啟,笑著繼續說道:“蘇學士請看,這個考生這一題策論做的極好,可謂是字字鏗鏘,句句有力,以在下所見,不僅可堪經魁,便是會元,也不在話下。”

蘇啟細細對比兩份試卷的策論,亦是覺得龐宇所說的那一份要強上不少。

隻是現下取士,亦是主要看四書五經,蘇啟還是有些徘徊。

“要不咱們將兩份卷子,都薦上去,待袁侍郎自行決斷?”蘇啟猶豫地道。

聞言,龐宇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是兩份試卷罷了,若是咱們連名次都拿不出來,豈不是讓人看低了咱們這一房的官員?如此不好。”

“再則來說,隻有咱們定出了名次,這房首經魁之人,袁大人自然是要更重視一些,能得主考看重,方才有望得取會元。”

聽了龐宇的話,蘇啟也是點了點頭:“是我一時糊塗,多虧龐大人提醒。”

見蘇啟也讚同自己的觀點,龐宇便也不再遮掩,直言道:“若那道策論果真是陛下的意思,以在下料想,袁侍郎閱卷之時亦會頗為看重,因而咱們春秋一房說不定今次能出一位會元。”

“當下士子們本就少治《春秋》,自右相之後,更是少有主治《春秋》的舉子在會試中有出類拔萃的成績,若是今次能出一位春秋一經的會元,想必天下士子亦會多看重《春秋》兩分。”

可以說,龐宇這話簡直是說到了蘇啟的心坎裏去了。

現下主治《春秋》的讀書人是越來越少,便是在翰林院,也不過隻寥寥數人。

而且這還是因著有右相孫惟德的影響力在,眾多士子推崇右相,也跟著選治《春秋》。

但自右相之下,治春秋的朝中大員卻並不多。

而同治《春秋》的江程雲等人,卻在儒生士子之中名聲不顯。

若是現在能出一個以《春秋》為本經的會元,或是狀元,那麽必然會影響一些讀書人對《春秋》一經的感觀。

蘇啟雖然乃是官員,但在翰林院待了多年,從骨子裏仍是一個文人。

自古文人最是重傳承、重道統。

這麽多年來,他亦是為春秋一經搖旗呐喊多年,自然也極為盼往他們春秋一經能被世人所重視。

而眼下,就連會試閱卷,其它四經都有兩房,僅他們春秋卻隻一房閱卷。

顯而易見,《春秋》一經的影響力正在慢慢減弱。

不僅是在士子儒生之中,更在朝中也是如此。

“還是龐兄高瞻遠矚,非在下所能及也。”

知曉了龐宇的所思所想之後,蘇啟甘心拜服道。

兩人相視一笑,彼此不言,提筆在薦卷名冊上,落筆寫下了他們這一房考卷的最後兩個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