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第166章:左相的狠

第166章 左相的狠

“父親, 若是姐夫就此被問罪了, 那麽姐姐跟依然可怎麽活啊……況且閩地之事, 也不該全由姐夫一人擔待。”

說到底, 杜承嗣仍然還是有些不忍。

畢竟他僅有這麽一位姐姐。

“婦人之仁!”

聽了他的話, 杜允文卻是冷冷一哼, 說道:“他徐景也借著我們左相府的權勢橫行華朝數年, 如今即便是一死,也不算白活一輩子。再則來說,閔地之事雖然牽連甚多, 但他徐景也並不幹淨,若是因此事獲罪,也不算委屈了他。”

見著杜允文決心已定, 且明顯帶著幾分怒意, 杜承嗣也不敢在勸,而是岔開話題道:“父親, 您答允了姐姐, 說去陶相府, 可還要出門?”

“自然。”

杜允文放下手中的茶碗, 點了點頭, 說道。

“可是您不是說此次不能出手救姐夫麽, 去陶相那邊,是為了……”

對於杜允文的話,杜承嗣卻是有些不解了, 但仍是帶著幾分期待。

他自然是知道的, 自從順德一朝,父親跟陶相陶明哲都卷入了奪嫡之爭。

當年陶明哲支持蜀王,而父親卻是跟平王走得近。

當時朝中傳言,順德帝將立太子,並且更是要在蜀王跟平王之間選定接班人。

因著這個緣故,身為左相的父親跟陶明哲自然是鬥得厲害。

眼下雖然新帝即位,父親跟陶相兩派都沒押對寶,但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若不是為了幫助徐景開罪,父親又何必拉下臉麵去見那陶明哲呢?

聞言,杜允文立起身來,目色悠遠地看了看屋外的院子裏的一排翠竹,緩緩出言。

“要想讓三司會審的結果與為父設想的一致,又豈能不去見一見陶明哲這個老小子呢……”

言及至此,杜允文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複又說道:“閩地之事,必定要借此機會了結了才好,此事不可再生波瀾,隻能止於徐景這裏。”

聽了這話,杜承嗣心中一緊,眼中透出些許悲涼之色。

看來此次徐景是怎麽也不能脫罪的了。

真是苦了姐姐……

“父親,那陶明哲與您不睦多年,今次會不會在此事上做文章?”

這時候,杜承嗣又想起一事,遂建議道:“咱們是否應當另想法子?”

“承嗣,你到底還是年輕了。這官場之中,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好壞,其實不過都是為了利益罷了,之前和睦不和睦有什麽要緊。”

杜允文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你隻當現在還是太上皇當政之時麽?眼下新帝即位,為父與那陶明哲都押錯了寶,如今皆是新帝眼中的芒刺,那陶明哲更是自顧不暇,哪裏還來得氣力與為父相爭互鬥?”

“是兒子短視狹隘了。”

一聽這話,杜承嗣便極快地回過味來,隨即神色一正,道:“難道父親您是想與陶相結盟?”

“官場之中,因利而合的事情,難道你還見得少麽。”

杜允文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沉聲說道:“那季銘現在手裏的權柄越來越甚,陛下也是有意抬舉,想來過不了多久,季銘便權傾一朝。眼下還是早作打算的好。”

聞言,杜承嗣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子,仍是覺得有些轉不過那個彎來。

雖然眼下季銘為新政總裁,掌控著戶部全力推行稅改之事,但這也好似不至於損及父親杜允文的地位才是。

對於朝中之事,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聽說皇上有意讓季銘更進一步,讓他登上相位,但如今他們杜家早已跟勳貴世家牽連到了一起,陛下如今在推行稅改,為了安撫勳貴們,自然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輕易的便敢動父親杜允文這個左相的位置。

那麽剩下的便隻有副相跟右相的位置了。

所謂人往高處走,那季銘在內閣為官多年,朝中也有許多門生故吏,現在又為元化帝所信任,想必心裏自然是看不上從一品的副相之位。

季銘看中的,約摸乃是右相之位吧……

而且近來朝中雖然並無什麽大事,但也是能感覺的出來,季銘近來有不少舉動,都是衝著右相孫惟德而去的。

最為明顯的一事——季銘勾連吏部尚書鄧仕建,一起運作將孫惟德門下得意弟子顧雲浩,從翰林院調任到戶部的閩省清吏司。

這分明乃是想拉孫惟德下水,去幫他分擔守舊派帶來的壓力。

不過這孫惟德也是狠角色。

卻是直接立馬反擊,通過徐景之事,來逼迫季銘不得不與他們左相一黨交惡。

當然,杜承嗣並不是一個很有心機城府之人,這裏麵的許多事情,他其實看不明白,而是父親杜允文教他的。

“爹,季銘不是看中的右相之位麽?咱們何必……”

杜承嗣不解地道。

他確實有些不明白,既然父親斷定季銘是衝著右相之位去的,他們又何必在意那麽多。

難道不是隻需要穩固自己的地位變可了麽?

“季銘此人看似忠厚,實際野心極大,且又得皇上信任,若是哪日一旦官至宰相,還是得了右相之位的話,自然是要壓為父一頭。”

看著杜承嗣那疑惑的樣子,杜允文不由搖了搖頭,解釋道:“孫惟德是個懂得權術之人,即便是為右相,也是懂得避讓,不至於與我為難,但那季銘卻是說不準了。”

聞言,杜承嗣恍然大悟。

雖然內閣乃是三位宰相共同主理。

但副相卻是從一品官職,自然是無法與正一品的左相跟右相相提並論。

而且,嚴格來說,隻有右相,方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丞相。

雖然眼下他們朝中左相跟右相並尊,並沒有什麽多大的差別,但實際上,其實右相的地位應當更高一些。

孫惟德並不是一個在意虛名的人,也不願一人獨大,從而惹得皇帝不滿,所以這麽多年來,不論是在內閣中,還是在朝政之事上,都沒有獨自攬權,反而是盡量平衡內閣諸人的權柄。

也是因著這個關係,杜允文這麽多年來方才在朝中有如今的影響力,甚至能與孫惟德分庭抗禮,勢均力敵。

在這一點上,不論是杜承嗣,還是杜允文,都是極為佩服孫惟德的。

混跡於名利場上,能如這為孫右相一般有智慧,又不那麽貪戀權力的,著實是不多了。

很明顯,季銘並不是那麽一個有胸懷之人。

“父親,那姐姐若是待會問起來,我該如何說啊?”

杜承嗣猶疑地道。

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的姐姐杜柔嘉。

畢竟按著先前父親話裏話外的意思,好似去陶相府乃是為了幫姐夫徐景脫罪,但現在確實去為了讓徐景早日定罪。

這讓他如何去麵對滿懷期待的姐姐……

“連這點子事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你這腦子什麽時候方能開竅!”

見著杜承嗣一臉糾結為難的樣子,杜允文不由心中一門,教訓道:“自己在家裏多想想,別成天作出一副優柔寡斷的樣子!”

對於杜承嗣的心思,杜允文是萬分看不上眼的。

他曉得自己這個獨子不僅是心機城府不夠,還為人過於良善,行事優柔寡斷,實在並非是個混官場的料子。

也不知道當自己百年之後,這孩子能否擔當的起這偌大的杜家。

若不是情非得已,杜允文實在是不願就此將徐景作為棄子。

這倒並非是念著徐景乃是他的女婿,而是覺得有徐景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相助,對於兒子杜承嗣而言絕對是件好事。

隻是眼下由於都察院的彈劾,閩地那邊的事情已經被擺到台麵上了,加上季銘又一力主張嚴懲此事,對於徐景此人,現在也隻得放棄了。

教訓了兒子杜承嗣一番,見著時間差不多了,杜允文便吩咐府裏的備下轎子,往副相陶明哲府上去了。

翰林院的官員共分為三班輪流休沐。

與杜承嗣一樣,今日也剛巧是李文旭的休沐日。

李文旭當年因著徐景的關係,方才一舉高中,而後又因著徐家跟杜家的權勢,輕輕鬆鬆的進了翰林院。

前些日子因季航那邊需要人手負責邸報之事,他便直接找到了翰林院學士陳凱元,調任到了季航那邊。

不錯,李文旭調任到季航麾下,其實並非乃是徐景或是杜允文的意思,而是他自己自作主張的。

翰林院本就是杜允文所分管,這麽多年來,杜家在翰林院的影響力非同小可。

李文旭身為徐景的女婿,又是杜允文的外孫女婿,即便是作為‘一把手’的陳凱元,也是要給幾分薄麵的。

剛巧那時候季航那裏需要人手,李文旭說話了,陳凱元自然是不敢輕易駁斥了去。

畢竟李文旭身份特殊,他說的話指不定就是左相杜允文的意思。

陳凱元自然是不敢拂逆杜允文,但也不敢去當麵相問,也隻得埋著頭、咬著牙將李文旭調撥到了季航那邊。

不錯,在於徐家結親之後,李文旭便是如此有意無意地利用徐家跟杜家的權勢為自己開道。

如今徐景因為閩地之事為都察院彈劾,可謂是朝不保夕,李文旭自然對此事也頗為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