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舉)

第195章:臨行三策(一更)

第195章 臨行三策(一更)

八月底, 華朝官員出現了一次大的調整。

首先是都察院左都禦史段學補缺工部尚書之位, 並入閣成為新上任的段閣老。

其次, 乃是齊地總督範繼嶽被調回了京城, 接掌戶部, 與段學一起入閣, 成為新一任的戶部尚書。

至於備受關注的湘省巡撫之位, 卻是由原戶部左侍郎錢卓然提任。

此外,都察院僉都禦史陳雲華補缺戶部右侍郎之位,禮部左侍郎趙海調任戶部左侍郎, 洛省提學梁傑林提任工部右侍郎……

官文一出,滿朝皆是議論紛紛。

在這場官位爭奪之中,杜允文沒有占多大的便宜。

一共三個正二品之位, 都察院的段學自是不必說的, 乃是孫惟德的人。

而範繼嶽卻是元化帝一手提拔。

要知道齊地原本乃是元化帝為齊王之時的封地,隻是先前為皇子之時, 並未就藩罷了。

隻是這齊地總督範繼嶽, 卻是當初蕭穆言自己選定的, 故而算得上是元化帝所信任之人。

這樣一來, 兩部尚書, 卻是被孫惟德跟元化帝的人所補缺。

而杜允文左相一派, 則是錢卓然撈了個湘省巡撫。

隻是雖然一省巡撫跟六部尚書一樣,乃是正二品的官職,但卻是地方官員, 且還沒有入閣, 這裏麵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至於正三品的官職,孫惟德手下的陳雲華補缺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戶部右侍郎之位,左侍郎趙海卻是禮部尚書袁振的人。

補缺工部侍郎的,也並非是杜允文的人,反而是陶明哲副相一派的梁傑林。

這些重要職位尚且如此,更別論再次一些的低階官職了。

隻是在所有的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幾個正二品、正三品官職之時,顧雲浩卻是注意到了,邸報署負責人也在這次一並任命了。

這個接掌邸報署的官員不是旁人,正是他先前向元化帝舉薦的餘鑫。

餘鑫本為探花,乃是翰林院正七品的編修,這次一躍而上,成為從五品的邸報署學士,實在是可喜可賀。

看著邸報署沒有落入杜允文的手中,顧雲浩心中更是鬆了口氣。

除了餘鑫接掌邸報署之外,顧雲浩的任命也在這一次的官員變動中確定了下來。

齊地安慶府同知一職。

對於這個任命,顧雲浩卻是有些沒有想到的。

要知道齊地乃是元化帝曾經的封地,在此為政的官員,大多都乃是元化帝的心腹,算得上是帝黨們比較安全的去處。

隻是他顧雲浩雖然力主新政,但在政治立場上,卻還是緊跟在師祖孫惟德身後,在元化帝跟前實際沒有什麽存在感,更別論什麽心腹之說了。

雖然自前幾次麵聖,顧雲浩心知元化帝對新政仍有期望,但也不至於為了新政,便這樣想盡辦法的回護他才是。

畢竟新政細則,他之前已經擬定好了,此事也並不是非他顧雲浩不可。

而且,這一府同知,乃是正五品的官職,顧雲浩眼下乃是從五品的禦史,這樣下派,實際等於還提了半級。

不過官文已出,即便是有再多的疑惑,也隻得壓在心裏。

隨著官員任用的官文一出,吏部便開始忙碌了起來,趕著給這些新任的官員們辦理文書和準備官服。

顧雲浩雖然提了半級,但在這一次任命的官員之中,並不起眼,因而他的文書跟官服還得要登上好些日子。

趁著這個空隙,顧雲浩便吩咐了趙妍準備好一切要帶上的行李等物。

九月中旬,顧雲浩任命的文書總算是辦妥了。

去吏部領回了自己的文書和官服,顧雲浩心知在京中的日子越來越少,故而每每忙完了手頭的事情,便總愛往右相府跑。

一則是為了跟在師祖身邊多學點為官之道,二則也是想著此去齊地,說不準便要待上好些年,想要抓緊時間多陪陪孫惟德。

因著吏部下令,要求下派官員務必在九月中旬到任,顧雲浩決定了於九月初啟程。

在臨行前日,顧雲浩一家收拾好了東西,整裝待發,卻是突然有一小黃門前來,說是宮內傳召。

聞言,顧雲浩連忙穿上官服,隨著那人入宮。

他沒有想到元化帝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召見他,一路走,一路都是在想著到底所為何事。

及至紫極殿,顧雲浩恭敬地叩首行禮:“微臣顧雲浩叩見陛下。”

“起來吧。”

元化帝說了一聲,便示意許斌等一眾宮人們退下,一時間,整個屋內就隻他們君臣二人。

“此去齊地,顧卿作何想法?”元化帝率先出言,卻是直接問道。

“實乃惶恐至極,陛下隆恩,臣銘感於心,終身不忘。”

顧雲浩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思,隻得頗為官方的回道。

“朕曾經說過,你我君臣,應當是最為心意相通才是,景源又何必過於拘謹。”

元化帝好似心情不錯,笑著說道:“今次召你前來,實則乃有一事,與愛卿商議。”

“陛下此言,微臣萬不敢當。為人臣者,自當為主上分憂。”

心知帝王喜怒不同尋常,即便現在看那元化帝是笑盈盈的,但顧雲浩仍然是絲毫不敢大意,更不敢將元化帝說的話當真,遂謹慎地道:“陛下有何吩咐,臣自當竭力而為。”

見著顧雲浩如此,元化帝隻是眉尖一挑,不露喜怒地道:“顧卿以為,當下朝局如何?朕又該當如何?”

聽了這話,顧雲浩更是心裏一跳,隻覺整個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是怎麽也沒想到,元化帝在這個時候傳召他進宮,卻是為了問他朝局之事。

要知道,他雖然兩世為人,但入朝不久,即便是有些手段心機,也是跟朝中的那些大佬們沒得比。

元化帝身為帝王,自小受到熏陶,其手段絕對不是他顧雲浩可比。

眼下這元化帝卻是以此來問他?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也正是因著這個緣故,顧雲浩聽聞元化帝這樣問,心中更是警惕不已。

“陛下仁厚,兼有賢臣相輔,必成千古帝業。”

不曉得元化帝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顧雲浩也是不敢多言,隻得簡單地回了一句。

“哦?那景源以為,這賢臣到底是誰?是杜允文還是陶明哲,亦是你那位師祖孫惟德?”

聞言,元化帝心中一悶,卻是不怒反笑:“原來在景源的眼中,那些個目無君上的人竟然也算是賢臣?”

“微臣不敢!”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顧雲浩當下便急忙叩首請罪,而後又免不了為孫惟德開脫一句:“右相大人雖有恩與微臣,但所謂內舉不避親,臣當真以為,右相大人乃是一忠君之人。”

“哼。”

元化帝未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卻是又道:“別扯那沒用的,你隻說說,如今的局勢,又該當如何。”

見著元化帝這般,顧雲浩心中一動。

難道這個年輕帝王是真的想要聽一聽他對朝局的看法?

思忖了片刻,顧雲浩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微臣以為,眼下左相與右相相爭,正乃是個好機會。”

這話其實也是合了蕭穆言的心意,當下他便來了興致,忍不住劃過一絲淡笑,點了點頭道:“說下去。”

見著元化帝似乎沒有什麽不悅的樣子,顧雲浩心神大振,繼續說道:“為長遠計,陛下當行三事。”

“恩?哪三事?”

顧雲浩恭敬地回道:“其一,逐步調任軍中將領,從而掌控軍權。其二,時刻關注邸報,從而掌控民意。其三,竭力召回藩王,限製地方割據。”

這三件事,實際亦是蕭穆言近來煩擾之事,眼下乍然聽聞有人亦是這麽說,他也開始對顧雲浩高看了一分。

看來這個顧雲浩雖然年輕,還真是個可用之人。

元化帝心中暗暗點頭,麵上卻是不顯,又直接說道:“卿之所言亦是朕之所願,隻是邸報之事倒還好說,隻是這軍隊裏,大多都是勳貴子弟,且將領們常年練兵,早已盡得手下兵士之心,即便是朕派遣了新的將軍前去,怕是也不能盡收軍心。”

“陛下何不逐步調任?若是先行在幾路軍中互換將領,軍中也必然不會再似之前那般牢不可破,屆時陛下再派了信得過之人前去接掌,豈非是要容易的多?”顧雲浩建議道。

這雖然隻是一個大概的建議,但元化帝本是個極為擅長謀算之人,當下便加之以細節思量了一番,也是覺得有些可行性。

“愛卿此計甚秒,若是謀劃得當,說不定三五年內,便能將我華朝大部分軍隊收歸於朕的手中。”

因著這個提議解決了軍隊之事,元化帝毫不吝嗇地讚了一聲,而後卻是又說起第三件事:“隻是藩王那邊,怕是不會那麽容易,特別是平王跟蜀王,既然已經放虎歸山,這二人又豈會再輕易入京?”

聞言,顧雲浩也是神情一默。

這話說的不錯。

平王跟蜀王又不傻,就藩之後,怎麽可能再回到京中自投羅網。

要知道,就連之前太上皇順德帝殯天,元化帝一連發好些個詔令,傳召兩王回京奔喪,這兩人都是沒有回來的。

“陛下,不若再過些年,待時局平穩,諸王心定之後,再想個由頭召回京來?”

想了想,顧雲浩還是覺得藩王在外,對於帝位乃是一大威脅,遂試著說道。

“由頭倒是好找,隻是一般的由頭,隻怕是不行的。”

元化帝也是頗為無奈。

眼下順德帝已經入葬,奔喪這個理由已經是用不得了。

而他蕭穆言又是自幼喪母,自他的母後去世之後,順德帝又一直沒有再立皇後,元化一朝沒有太後,自然也不能借著什麽太後病危或是壽誕的借口了。

顧雲浩心中早已有了打算,思量再三,還是壯著膽子說了出來:“若是重修皇陵,為先帝後妃歸置墓穴,太妃們可會想要回京看看今後魂歸之地?”

此言一出,元化帝當下眼前一亮。

這一計確實是有些劍走偏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