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係列之一:傾城淚

第91章

早課剛剛結束,戒身沒有心思吃早飯,一個人在禪房打坐。

他回想起昨夜與清揚的對話,心裏泛起無邊的苦澀和酸楚。這不是他想要給清揚的生活,也不應該是清揚與生俱來就注定要過的生活。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甘心被命運掌控的人,師父強加給清揚的命運,他根本就不認同。誰也看不到他那張僵硬的黑臉後麵的柔情,從他在風中為她取名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生命就已經與他密不可分。他象父親那樣愛著她,教育她,嗬護她,從心眼裏疼她,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付出一切,隻要,她能幸福,而且,不是他所認為的那種幸福,而是她自己想要的那種幸福。

可是,當他聽見她說“不會再有輪回了,這一世塵緣已了,業債已還,了結,不會再有他希望的生生世世了”,那一刻,她的憂傷和絕望,令他心痛得無以複加。當年,他親手雕刻的那串佛珠,那樣令人玩味的一句“不離不棄”,是他對她的所有祝福,他從來,都不希望,她做一個師父所想要的沒有感情的聖女,他隻希望,她能擁有一份不同於常人的感情,擁有一個愛她如佛經故事裏十世相隨的情郎。可是,最後她愛上的,愛上她的,怎麽就是皇帝呢?皇帝又怎麽能給她這樣一份至真至純的愛情呢?!他不喜歡這個剛愎自用的皇帝,可是,偏偏這個令他憎惡的皇帝,卻是她的摯愛。

所以,盡管不情願,他還是,寧願委屈自己,想要成全她。

戒身長歎一口氣,陷入深深的苦惱當中。

他對皇帝的了解,不夠多也不夠深入。他對皇帝的恨意,全然也是來源於清揚。如果皇帝不曾杖責戒嗔,逼迫清揚,如果皇帝不曾力排眾議,處死清揚,如果皇帝不曾對德高望重的師父的葬禮不屑一顧,他不會恨得這樣咬牙切齒。可是,他很明白,天下,沒有不是的君王。他更清楚,他是皇家寺院歸真寺的住持,他必須無條件地忠於這個皇帝,這是身份的要求,也是師父的一貫教導。

然而,一次入宮講經,他的心裏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這個皇帝,並非他所想的一無是處。放下成見,他不得不承認,師父空靈當日對皇帝的評價所言非虛“孺子可教也”。至少那天他見到的這個皇帝,是氣宇不凡的,威嚴而且謙遜,好學而且睿智,勤政而且節儉。

還是那句話,清揚之所以愛他,總是有原因的。

清揚對他的愛,正是最讓戒身憂心忡忡的。愛誰不好啊,為什麽她愛上的,一定要是皇上呢?皇上對她再深情,也不可能專情啊,三宮六院,上千粉黛,這條路,清揚注定,會走得很艱辛。這不是戒身的初衷,不是他所希望的清揚該過的生活。

可是,他不希望,並不代表事情就不朝這方麵發展,一想到這裏,戒身的心裏,就沉甸甸的。

他冒死救下了清揚的命,卻阻擋不了清揚心死。清揚的愛情,曾經因為害怕給她帶來災禍而被他幾次三番地勸阻,如今,他隻能,把它當成一劑良藥,用來醫治清揚的心死。

“不會再有輪回了,這一世塵緣已了,業債已還,了結,不會再有他希望的生生世世了。”戒身喃喃地念叨著,難道,真的一切都歸於零了嗎?連愛情,都無法喚回清揚了嗎?

“方丈,宮裏來人了,您快去接旨吧。”一弟子匆匆來報。

哦,戒身緩緩起身,不急不忙地出了禪房,不就是劃撥國庫銀兩給自己修寺嗎,他想到了這個事由,卻沒想到聖旨到得這樣快。

到了大殿操場,公公還未宣旨,就先笑嘻嘻地開了口:“大師,這可真的是件值得歸真寺慶賀的事情啊。”

戒身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跪下。

公公深吸一口氣,展開聖旨,大聲念到:“歸真寺住持戒身接旨: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後宮清妃溫良賢淑,受奸人所害,被朕誤會,蒙怨而死,今謀逆一事真相大白,雖沉怨得雪,然佳人天逝,朕深感心痛,甚是後悔,著歸真寺供奉牌位,日夜頌經超度。”

戒身聽罷,腦袋裏嗡地一響,一下子還轉不過彎來。不是撥款,竟是給清揚平反?!

昨日在宮裏,皇上說要在歸真寺另辟小閣,立清妃牌位,讓眾僧日夜頌經,他還以清揚是罪妃加以阻攔,皇上,當時似乎也就息了心思。誰知短短一夜的功夫,在這一大清早,他就迎來了這樣的一道聖旨。

皇上是如此急迫,戒身卻甚感悲涼,現今才來平反,早幹什麽去了嗬?清妃再溫良賢淑,可惜也是“逝去”了的。

他磕頭謝恩,領了旨,依舊心事重重地一路無言,進了禪房。

正如師父空靈方丈當日對他的評論,戒身一生,優點是心思縝密,缺點卻也如是,就是想得太多,不過是換了一種說法而已。開始他隻是擔心風聲走漏,害了清揚的性命,所以對皇上一切言行都草木皆兵,隻在暗暗中猜測揣摩,如今看來,風聲並未走漏,皇上也並不是如他猜想的那樣已經知道了什麽而故意試探,不過是巧合而已。這個心是放下了,可是,新的擔心又來了。

那就是,這道聖旨,他到底要不要告訴清揚?

清揚已經決定了要放棄這段感情,這道聖旨,決意是會皺吹一池春水的,如果這能讓清揚看到希望,那等待著她的,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啊——

皇帝身邊美女如雲,又如何回報清揚一心守望的愛情?由美好開始的,不一定都會有圓滿的結局啊,若幹年後,繁華逝去,還有什麽比無望的愛情更令人絕望的呢——

再者,皇帝可以懷念她,可以追憶她,卻不一定,會因她的“重生”而赦免歸真寺的欺君之罪啊。因為,這個皇帝,疑心重,報複心狠,獨占欲強,縱使他為重新得回愛人而欣喜,卻會為了昔日欺騙而動輒大怒。

戒身太了解皇上的作風了,畢竟他曾經可以那樣固執而絕情地處死清揚!

清揚,歸真寺,戒身隻能從中選擇其一,選擇成全清揚,則歸真寺難保萬全,選擇歸真寺,則清揚永遠,都隻能寂寞孤苦地活著。

手心手背都是肉,戒身陷入兩難境地。

他不能剝奪清揚的希望,哪怕這希望也隻是有可能讓清揚幸福,這是親情;他也不能因一己之私毀掉歸真寺,哪怕是冒一次險,這是責任。

他在禪房裏默然而坐,不覺,一上午過去,定了定神,出了門來,進了膳食處,問:“送往後山的午飯準備好了麽?”

弟子回答:“正準備動身去送。”

他擺擺手,示意弟子停步,自己拎了掛籃,就上了後山。

戒身進了茅屋,白幔後,很是安靜。

“清揚,該吃飯了。”戒身放下掛籃,坐下。

“我還不餓,等會吧。”幔後傳來輕語:“師兄這兩天來得勤了,我知道你掛心我,但不要叫別人起疑心才是,尤其是皇家祭祀的時節,更要小心。”

戒身點點頭:“恩。”

接著,好一陣靜默。

“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想跟我說?”幔後是清揚的聲音。

哦,戒身欲言又止,心裏還在左右為難,便搪塞了一句:“也沒什麽大事。”

白幔輕輕一撩,清揚走了出來,看著師兄,淡淡一笑,師兄心裏一定有事,而且能讓師兄如此費思量的,一定還是件天大的事。

她在師兄旁邊坐定,等著戒身開口,戒身卻隻顧顰著眉,一聲不吭。

“師兄不打算告訴我麽?”清揚低聲道:“或許我可以為師兄分擔憂愁呢。”

戒身一聽,仿佛被觸動了,抬眼望清揚一眼,心想,是啊,我要是說了出來,也許隻能增加她憂愁,以清揚的性格,斷不會置歸真寺於危險境地的,可是相愛的人明明有重新相聚的希望,卻偏偏要親手掐滅這希望,這難道稱不上殘忍嗎?

既然不說出聖旨的事清揚會堅持這樣的生活,說出了聖旨的事清揚也會選擇這樣的生活,那又何必多此一舉,非要說出來讓她更加遺憾呢?!

想到這裏,戒身定了定神,暗暗拿定了主意,當即說道:“天氣漸漸暖和了,我想來問問,今夏你還想要添置些什麽,好早做安排。”

清揚靜靜地別過頭去,小聲說:“東西都齊全,一個人,凡事從簡,確實也沒什麽需要,多謝師兄了。”唉,夏天還早呢,師兄你這個托詞,未免也太過於勉強了吧,寺裏,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你怕我擔心,所以要瞞著我。既然你不肯說,我又怎好強問呢,希望,這件事情不會又是因為了我的緣故。唉,讓多災多難的歸真寺從此太平吧,我給寺裏增加的麻煩已經太多了。

“我不久坐了,飯菜都涼了,吃吧。”戒身將掛籃推過來,準備起身走了。

清揚疾聲叫道:“師兄留步。”

戒身停住腳步,緩緩回過身來。

“師兄你真的,沒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麽?”清揚問。

戒身探手入袈裟,用力地捏了捏袖籠裏的聖旨,決然地搖搖頭。

“那,”清揚站了起來,走近:“我有一件事,要跟師兄說。”

戒身點點頭。

“皇家祭祀後,請師兄為我剃度。”清揚說:“請師兄準予我離開歸真寺,去投靠四師兄或者五師兄。”

剃度!戒身一震,心裏湧起異樣的心痛。

清揚,已經決意要舍棄一切,拋卻萬丈紅塵了。

“你,真的沒有任何牽掛了嗎?”戒身幽聲問道。

“既然使命已經完成,清揚,也該功成身退了。”她淡然道。

戒身慘然一笑,使命?那是師父灌輸給她的思想,難道真是她與生俱來的宿命嗎?“不,”他悵然道:“你不應該被別人左右自己的生活。”他想說,師父已經走了,沒有人還會提醒你身負使命,你也應該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可是,這些話,他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因為,此時的清揚,除了長伴青燈古佛,那裏還有什麽可以重新開始的生活?!

“是啊,”清揚附和道:“應該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平靜的生活。”話語中,神色盡量平和,卻難掩那一絲淒涼。

“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戒身斷然道。

“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清揚倔然回答:“師兄不是我,又怎會知道我想過怎樣的生活?”

“你是怕我難過罷,”戒身動容地說:“是師兄沒用,師兄做不到……”

“不要再說了,”清揚抬起手來,衝戒身擺擺。

“歸真寺天子腳下,你怕師兄保護不了你麽?四師兄和五師兄,雖然都在外地寺院做住持,但你就相信,他們一定能保你周全?”戒身謂然長歎:“清揚啊,清揚,師兄太了解你了,你既然不肯留下,怕連累歸真寺,又豈肯連累四師兄和五師兄,你不過是,想找一借口,離開歸真寺後,悄然隱沒。你太小看師兄了,怎會不知你心中所想?”

“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清揚落淚了:“我不能再連累歸真寺。”

“那你要去哪裏?可有比歸真寺更好的地方?!”戒身激動起來。

“求你了,師兄。”清揚企求。

戒身決然道:“出寺的事休得再提,我是決計不會答應的。”

清揚默默地低下頭去,輕聲道:“那,等你忙完了,皇家祭祀後就為我剃度,總是可以的?”

戒身哽住,一言不發。說實話,他心裏,是極不願意的。他仍然希望,能把清揚象女兒那樣地嫁出去,畢竟,她還這樣年輕。

“我已經,選好日子了。”清揚說著,將一張信箋遞過來,上麵寫著一個日子。

他沒有接信箋,隨口應付她:“再說吧。”

她聽出了他話裏的敷衍,堅持著:“今天,你一定要給我答複。”

戒身不言語,抽身想走,卻被清揚一把拉住:“師兄這是答應了?”

戒身見避不了了,隻好回答:“時機未到,以後再說。”

“什麽時候才是時機到了?”清揚逼問。

“至少不是現在。”戒身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著急要走。

清揚卻不依,索性攔在他身前,追問:“為什麽呢?”

“因為……”戒身一時語塞,不由得,又伸手在袈裟裏捏了捏聖旨,我要不要拿出來給她?猶豫再三,還是覺得要好好再想想,這裏清揚催,於是,急中生智道:“等你完全忘記他了再說罷。”

清揚愣了愣,黯然鬆開拉著戒身袈裟的手,一時無言,索然地站在那裏,有些惆悵落寞。

完全忘記他——

我可以做到麽?

把那樣刻骨銘心的一段情愛當作行雲流水般地忘記?就讓一切的一切象清風過後無影無痕?無論怎樣深沉的感情都輕輕地一帶而過?

我能夠忘記他麽?

從指尖末端,到心髒,都開始發涼,她感到,身軀,逐漸變得僵硬,一寸一寸,無可逃避地陷入冰凍。

戒身眼見,清揚的眼裏,漸漸蒙上一層霧氣,須臾之間,便凝聚成了淚,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淌下來。戒身沒有辦法再看下去,急急地別過頭去。

就在這一瞬間,他做出了決定,深吸一口氣,從袖中拿出聖旨,遞過去:“今天一大早,送來的……”

她的心,猛一抽搐。聖旨?!一道什麽樣的聖旨?對歸真寺,到底是福還是禍?!

躊躇良久,才緩緩地接了,展開——

這是聖旨,帶著他的氣息,她的眼光,認真地瀏覽過每一個字,再一次憶起那遙遠的時光,他的容顏。她的臉上,淺淺地浮起一絲笑意,為她平反的詔書,按理,應該將謀逆的真相公諸於世,但皇帝,顯然做了精心的考慮,隻說“被朕誤會”,再沒有涉及其他任何一個人。既然先前有聖旨大赦天下,造反之罪既往不咎,皇帝這樣做,將清揚的蒙冤之責攬在自己身上,倒是再合適不過了。也許人們會為此議論紛紛,但,終不會再掀起軒然大波。她也終於,可以放心了,不管文舉是怎麽想的,文浩夫婦是無憂了。

她緩緩地合上聖旨,遞還給戒身,什麽也沒有說。

“我即刻進宮,將實情稟告皇上,”戒身說:“宮裏的生活也許不會是盡善盡美的,總好過讓你做一輩子活死人。”他在心裏說,清揚,我隻想要你幸福,其餘的,什麽都不重要了。

“不!”她急切地阻止:“歸真寺難逃欺君之罪,我不能那樣自私。”

“不會的,”戒身故做輕鬆地說:“你看,聖旨雖然為你平了反,卻並沒有拿人替你頂罪,可見,皇上已經不是當日那個剛愎自用的皇上了,對歸真寺,應該不會降罪的。”

“不。”清揚已經是愁眉深鎖,她深知,文舉的多疑。處置叛臣他有楚王絕纓的雅量,或許,這隻是他為了維護皇權權衡再三的舉措,隻能代表他在走向成熟,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允許有人公然地欺詐於他,將皇命當成兒戲,將他戲弄於股掌,這樣的挑釁常人尚且惱火不已,又豈能被他容忍?!堂堂一個皇帝的權威,被這樣輕易地玩弄,對他來說,意味著的,不僅僅是蔑視和挑戰。

她擔心地看了師兄一眼,師兄的心思,她不難猜到,可是以她對文舉的了解,事情絕不會這樣簡單,早在從前,她就能感覺得到,文舉對師兄有著明顯的戒備。這一次,師兄如此膽大妄為,文舉又怎會,不借此機會好好地懲治於他?!

“我們都知道,事情是不會這麽簡單的。”清揚說:“更何況,我不想再回皇宮了。”

戒身默然道:“你騙得了我,騙不了自己。”

“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請不要逼我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清揚斬釘截鐵地說。

她不願意跟他重聚?笑話!不過是怕牽連歸真寺和自己罷了。戒身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就走,他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隨便更改的。

清揚的聲音從後麵追過來:“如果師兄一定不肯聽我的話,那我隻有自行了斷了,請師兄將我真正的骨灰葬入佛塔吧。”

戒身猛地止步,回頭看清揚一眼,無奈低下了頭。

清揚是做得出的,縱然他把清揚看得重於歸真寺和自己的生命,但在清揚心裏,歸真寺和他,都重於她自己。

“方丈!方丈!”

戒身黑著一張臉,有些焦躁地回到禪房,還未坐定,就有弟子來報:“有貴客到。”

“什麽貴客?”他甕聲甕氣地問,心裏嘀咕一句,來了就來了唄,歸真寺裏哪天來的不是貴客?不緊不慢地撣撣袈裟上的灰塵,還是坐了下來,喝了口茶。

“貴客不讓說,”弟子說:“隻請方丈到大殿去。”

什麽樣的貴客,竟敢調擺堂堂歸真寺的住持?故弄玄虛。戒身不以為然地想著,便起了身,去到大殿。

大殿裏,除了滿堂的菩薩,空寂無聲,一個魁梧的背影,著一身暗紅的長袍,麵向佛祖而立。

戒身邁進大殿,沉聲道:“敢問是何方貴客大駕光臨?”

背影徐徐地轉過來,劍眉英挺,虎眼威嚴——

“皇上!”戒身脫口而出,急忙拜下。

“大師請起。”皇上迎上前來:“今日在宮中心情煩悶,一時興起,就來叨擾了,因為不想興師動眾,所以便裝出行,既然不是正式拜會,大師也就不必拘禮了。”

戒身點點頭,問道:“皇上有什麽安排?小僧謹遵聖命。”

“聖旨收到了麽?”皇上輕聲問。

戒身躬身道:“小僧替師妹叩謝皇上隆恩。”

“這是應該的,”皇上歎道:“可惜遲了些。”

“請皇上去禪房休息。”戒身岔開話題。

皇上沒有動,環顧四周,輕聲道:“大殿是寺中供奉菩薩最為集中的地方吧?方才朕在大殿站了許久,有些感悟。”看戒身一眼,又說:“人在殿中,是如此微渺,對於佛祖佛界,油然而生敬畏。”

戒身接口說:“皇上要是對佛經有興趣,小僧到藏經閣給您拿幾本經書。”

藏經閣,皇上眼前一亮,忽然憶起——

他和清揚在藏經閣裏鬥拳,他扯破了她的襟裙,擁她入懷……

熟悉的景象重又回來,依舊令他顫栗,不能自已——

他恍惚中,又伸出手去拉她,嘶啞著喉嚨請求她:“你不要走,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說過的,你不會離開我,你會永遠陪著我。”

戒身眼見皇上失了神,一時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