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傳奇

第二十四回蘆葦小洲

卻說他們正殺得天昏地暗,難分難解時,一兩個輕功極好的神風教高手趕到了,其中一位,就是白衣書生黃文瑞。當神風教的兩位高手從瓦屋塘趕來時,湘西魔掌祖孫兩人已身受重傷,不能再戰。至於言家寨的那幾位武士,亦全部死在甘鳳鳳的劍下。甘鳳鳳因身中言震湘一掌,渾身打顫,幾乎僵立不能動了。

小蛟兒看得大急,他以一招靈猴身法,如急電般破入端木一尊如網的鞭影中,一手奪端木一尊手中的鞭,一手直拍端木一尊的胸膛膻中穴。

端木一尊沒想到小蛟兒來這一招魔影般的殺著,人已逼近,長鞭已失去作用,更不敢以掌相近,驚得一個倒縱,退去兩三丈遠。小蛟兒也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間,一手挾起了甘鳳鳳,如流星似的向山野飛縱而去。

黃文瑞和另一個輕功高手身影剛落,端木一尊對他們急叫著:“快追!”自己首先施展輕功追趕。黃文瑞和那一高手不敢怠慢,也起身直追。在朝霞之中,他們起先還看見小蛟兒似天邊雲彩中一隻疾飛的輕燕,跟著成了一個小黑點,最後連小黑點也不見了。這是多俊的輕功,小蛟兒手還挾著甘鳳鳳呢!令三個武林中一流的上乘高手,空手也無法追得上。

端木一尊首先停下來,跟著黃文瑞和另一高手也相繼停下。端木一尊望著東南天邊的雲彩說:“這小賊看來往衡山一帶逃跑了,黃老弟,你立刻通知衡山一帶的各處堂口,務必尋找他們的下落,千萬不能讓他們往廣西方向逃去。不然,我們必然會引起同碧雲峰的摩擦,這就不好辦了!”

“是,屬下知道。”

黃文瑞與那一高手,便往衡山、衡陽方向而去。神風教自崛起江湖後,雖然說勢力遍及南北各省各地,但雲南、廣西都是碧雲峰人的天地。碧雲峰的段教主雖然逝世,卻由白魔王掌管著,有黑魔王和碧波仙子相輔。盡管五大魔王隻剩三大魔王,力量略有減弱,但仍然是武林中的一大幫派。何況招惹了碧雲峰人,會引出奇俠一枝梅夫歸來,那更是難以應付。所以,神風教在雲南、廣西,隻是有一些象征性的一兩處堂口,不敢公開與碧雲峰人對抗。就是這一兩處堂口,也不敢亮出神風教的牌子來,而是以小幫派名目出現。

碧雲峰人自從在武當會盟之後,消除了與中原武林人士的摩擦,化幹戈為玉帛,便一直約束自己的各處堂口、幫會,盡量避免與中原武林發生糾紛,就是發生不平的事,也隻是出麵相勸,頂多告訴中原武林的各大門派,由各大門派自行清理門戶。

中原武林各大門派也約束自己門下弟子,不與碧雲峰人結怨生仇。互相碰麵,不要滋事生非,從而換來了武林中九十多年來的和平相處。個別地方,雖有些小摩擦,都雙方各自讓步,沒發生重大的流血事件(詳情見拙作《武林傳奇》中)。

沒想到這麽一來,給野心勃勃不擇手段的黃岐士和陰險狡猾、詭計多端的端木一尊這兩個梟雄可乘之機,他們像病毒似的,以各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和方法,在武林中暗暗蔓延開來。先是拉攏、收買一些武林敗類,後是分化、滲透於江湖上各個幫會中去,然後更是無聲無息,伸入各大門派中去了。就是碧雲峰有些人,也給他們暗暗拉了過去。

碧雲峰人略有所聞,但認為這是中原武林人的事,不想過問,也不願插手去管。而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卻認為這是江湖上一些人的恩怨仇殺,到底誰是誰非,難以分辨,因而也不想多事。在這方麵,神風教的人也的確做得高明,他們從不向平民百姓伸手,更不去欺霸他們,甚至往往還仗義而行,打抱不平,殺了一些惡名昭彰的土豪劣紳(其目的在掠奪金銀財富,收買人心)。至於各地黑道上的高手、魔頭,他們先以武力相逼,繼而收歸己壓,並在江湖上揚言、讓他們有個自新機會,重新做人。當然,一些不為他們所用的人,就當眾殺了。這麽一來,不但迷惑了不少俠義之士,甚至獲得好感。所以,在短短的幾年之間,他們惡性膨脹,亮出了神風教,中原幾大門派也隻好眼睜睜的看著。有些糊塗的好心人,還以為武林中多了一俠義的幫派。

盡管有一兩個武林中正派的高手,如怪影雲中鶴等人,已感到不對,洞察其奸,卻又是單槍獨馬的幹。有的為其所算,有的又苦於無明顯的證據,說出來也恐怕沒人相信。而這些俠義正派的高人高手,有個致命的弱點,不屑向人求援,也不屑與什麽人解釋,獨來獨往,想憑自己一個人的武功,麵造福武林、江湖。但怎敵得過老奸巨滑的黃岐士和端木一尊?何況神風教羽毛已豐,教中各種高手如雲,一些有名望的俠義人士,又為其所製所用,憑一個人的力量,又怎能達到揭露、戰勝他們?就是武功再高,能達到奇俠一支梅夫婦那樣高的境界,想一舉而摧垮勢力遍布南北各省的神風教,又談何容易?何況這些俠義高手,又往往不願多傷人命,濫殺無辜。因而坐看神風教的壯大成長。

神風教與梵淨山莊人恩怨仇殺之事,初時,各大門派不知道,事後也漸漸風聞,但梵淨山莊一向為中原武林人士視為邪教。那裏的全部是女子,地賢夫人和三小姐玉觀音的名聲,在江湖上更不怎麽受稱譽,加上她們的武功怪異歹毒,中原武林人士不想去也不敢去招惹她們。

至於神風教,也漸漸露出了恃強淩弱的猙獰麵目,隱隱看出了他們一統武林的野心。現在他們之間的恩怨仇殺,誰也不想過問,誰也不願插手,以免惹火上身,樂得冷眼旁觀,讓他們鬥個兩敗俱傷。這又是中原武林門戶偏見的弊病。

但中原各大門派已隱隱聽聞梵淨山莊出現一批新秀,其中一個叫什麽小蛟之人,武功之高,幾乎無人能敵,兩次挫敗了神風教的挑釁,殺了神風教不少的高手,弄得神風教兵敗而歸。至於其他情形,卻不知道,連小蛟是男是女,也弄不清楚。還以為小蛟必然是位少女,將小蛟當成了小姣。中原各大門派掌門人,更帶著一種不安的心情注視著梵淨山莊一批新人物的成長,不知他們會不會在江湖上生事,又掀起—場腥風血雨。

由於以上種種情況,才使得黃峻士、端木一尊敢於從一個秘密的集團,亮出了自己的旗號。仿佛一夜之間,從地下冒了出來,成為中原武林的一大幫派,勢力隱隱淩駕於各門派和幫會之上。

再說,小蛟兒見端木一尊手下的高手趕來,挾著受了傷的甘鳳鳳,抖展了自己十威的功力,如風馳電掣,先向東南方向的山峰奔去,後來看到無人追趕,想了一想,又掉頭向北方向直奔。半日之間,走了近千裏之遙。在田野上耕作的人,隻見人影—閃即逝,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鳥,有的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下午,小蛟兒出現在洞庭湖畔的—處偏僻漁村裏。他雖然在江湖上閱曆不豐富,但在梵淨冊莊八年來的嚴格訓練,已懂得了一套對敵鬥爭經驗。有些經驗和教訓,幾乎是用血和生命換來的。他知道端木一尊耳目極廣,看見自己往東南方向跑,必然會派人通知東南方向各處的手下,盯蹤和打聽自己的下落,所以他出其不意,一個轉彎,直奔北方。他這一行動,果然擺脫了端木—尊和黃文瑞。而黃文瑞在衡山,衡陽一帶,花了大批人力和時間,仍查不到小蛟兒和甘鳳鳳的下落,他們蹤影全無。雖然端木—尊老奸巨滑,黃文瑞精明能幹,卻怎麽也想不到小蛟兒會去了洞庭湖畔。洞庭湖上的君山,就是神風教湖廣總堂的所在地,在那裏,有端木一尊的耳目和心腹,高手更是雲集。端木一尊早已防備小蛟兒去找他的母親俏夜叉了,隻要小蛟兒一出現,自己沒有不知道的。而小蛟兒,雖然到了洞庭湖畔卻偏偏不去找母親,卻悄悄地來到了他兒時曾經生活過的漁村。

這個偏僻的漁村,坐落在蘆葦叢中。一條似小溪般的河湧,流入洞庭湖,漁船就停留在河湧邊。這漁村實際上隻有兩戶人家,岸上的兩間小茅舍,一間是小蛟兒和爺爺的;一間是一對上了年紀的漁民夫婦的。

從外麵看去,很難看出這裏有兩戶人家。而且這兩戶人家,幾乎長年都在湖上的漁船生活,隻有刮風下大雨的日子,他們才回到岸邊茅舍中。

上一次,俏夜叉打發人來洞庭湖尋找撫養小蛟兒的爺爺,不知向多少人打聽過,才在湖上找到爺爺,把他帶走,卻沒有到過這個小漁村。

小蛟兒背著甘鳳鳳來到時,漁村沒有人,兩處茅舍都關上門,上了鎖。顯然,他們不是泛舟湖麵捕魚,就是駕船到附近市鎮賣魚去了。不過眼前小蛟兒居住過的茅舍已搖搖欲墜,一把銅鎖也生滿了綠鏽。看來,撫養小蛟兒的爺爺,自從被俏夜叉請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過。

小蛟兒救甘鳳鳳心切,略一用勁,便扭斷了銅鎖,推門進去。茅舍有一股黴氣衝鼻而來,屋內簡陋的家具積塵寸許,四壁破漏不堪,有的地方已穿了孔。小蛟兒,先打開了窗,讓秋風將屋內的黴氣吹走。然後將甘鳳鳳放在**,問:“鳳鳳,你現在感到怎麽樣了?”

甘鳳鳳顫得牙齒格格響說:“小蛟兒,我……感到很……很冷,那老不死的掌毒很厲害!”

的確,湘西言家的僵屍功邪得很,人一給拍中,寒毒隨之入體,有一種令人無法抵抗的陰寒徹骨之冷,好像血氣快要凝結了似的。一般武林人士給拍中,十二個時辰,便寒毒攻心,全身血脈凝結,僵木而死,這就是言家獨門的僵屍功。

幸而甘鳳鳳所練的甘家內功,源出於九陽真經,盡管不全,但練得來的真氣,比其他門各派所習的內功強厚得多了,再加上先斷了言震湘一臂,後才中掌,使言震湘的功力大大打了折扣,所以甘鳳鳳才能堅持到現在,血脈沒僵凍麻木。加上小蛟兒沿途不時給她輸送真氣,才沒使寒毒散開,進入心髒。盡管這樣,甘鳳鳳左肩上中掌的部分,已令她左臂麻木而不能行動,有—絲絲的寒氣似在亂竄。

小蛟兒本想埋怨她為什麽不快離開,非要殺了言家祖孫兩人不可,現弄得兩敗懼傷。但他見甘鳳鳳全身抖個不停,不忍說出口,隻說:“鳳鳳,別擔心,我給你運氣排毒。”

“你,你快點嗬!想,想冷、冷死我嗎?”

小蛟兒一想到給甘鳳鳳運氣排毒,勢必一掌要按在甘鳳鳳背後的靈台穴位上,一掌按在她胸前的膻中穴位上。按靈台穴還好辦,但按膻中穴這是少女最忌的地方,剛剛在兩乳之間,是不容許任何男子碰的。現在,小蛟兒已是一個十八歲的青年,又懂男女之情,不由得遲疑起來。

甘鳳鳳問:“你,你,你怎麽啦?”

“鳳鳳,我要運氣給你,又要碰你的身體了,你不會用劍殺我吧?”

甘鳳鳳聽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說:“你不碰已經碰了,還說幹嗎?”她流露出少女的羞澀。

“鳳鳳,那我得罪了!”

小蛟兒說時,便一掌按在她的靈台穴,一掌按在她的膻中穴,甘鳳鳳初時以為他運氣,隻不過將雙掌按在自己背上的穴位而己,想不到她竟然按在自己最**的地方,不由吃了一驚,問:“你,你,你這是幹嗎?”

“鳳鳳,別出聲,快凝神守意,放鬆全身,準備排毒。”

甘鳳鳳登時感到前後有兩股強大而又柔和的真氣,輸入自己的體內,她顧不得害羞了,不敢胡思亂想,她放鬆全身,凝神守意。她感到小蛟兒源源不斷的真氣輸入她體內。像一股熱乎乎的暖流,流通全身經脈,使她不再那麽冷了,真氣最後又匯成一股強大的熱流,直逼她中掌的左肩上,與寒毒交鋒。初初寒毒仍在亂竄,幾次交鋒後,隨著熱流源源不斷湧入,從四麵八方包圍了那股寒毒。最後,寒毒終於給排出了甘鳳鳳的體外,她的麵色由黃白轉為紅潤。

小蛟兒頭頂冒出了一團白霧,全身散發著青年男子特有的氣息,令甘鳳鳳闖了芳心亂跳,臉兒紅似朝霞。她輕輕地說:“小蛟兒,行啦!你不用再給我輸氣了。”玉手輕輕將小蛟兒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拿開,縱身躍下床來。

小蛟兒像經曆了一場大戰,顯得有些勞累,仍坐在**,閉目盤腿調息。

甘鳳鳳見小蛟兒滿頭大汗,不由吃了—驚,關心地問:“小蛟兒,你沒事吧?”

半晌,小蛟兒睜開了眼睛,略略有點倦意,說:“鳳鳳,我沒事,你身上的毒排幹淨了嗎?”

“我身上的毒已沒有了!你看,我這條手臂已能轉動了。”

“鳳鳳,你今後可別再與人蠻打強攻了!”

“我知道啦!”

甘鳳鳳忘情的親了小蛟兒的臉兒一下,然後又害羞地撲進小蛟兒的懷中去!她溫順得像一隻小貓,夢囈般的說:“小蛟兒,你真好。”

小蛟兒被她突然親吻時,怔了怔,又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一種少女特有的淡淡清香,—時也忘情了,忍不住的低下頭,也在她紅似春花的臉上親了一下。

甘鳳鳳伏在小蛟兒懷中,羞得不敢抬起頭來。這個大膽、刁蠻、任性的少女,竟然也溫柔得像水—般,更令小蛟兒情不自禁,又要去親她的小嘴兒。

“啪”地一聲,甘鳳鳳的粉拳擂在小蛟兒寬厚的胸脯上:“休想死了!”

小蛟兒愕然,抓住她的粉拳:“你幹嗎打我?”

甘鳳鳳咕咕地笑起來:“誰叫你壞的!”

小蛟兒更是忍不住了:“好!你說我壞,我就壞給你看!”雙臂—伸,抱住了甘鳳鳳,嘴唇便貼在甘鳳鳳的朱唇上。

四唇相接,雙方全身都像電觸一般,一種令人情迷意亂的甜蜜感覺刹時流遍全身,雙方都緊緊的相抱著。甘鳳鳳移開嘴唇,伏在小蛟兒的肩上。一頭烏雲般的青絲,散了開來。她想到自己出走,尋找小蛟兒。在江湖上的風風雨雨,幾度生死,刀口舔血,劍下驚魂的艱辛,得到了報償,心裏甜甜的。而小蛟兒也感到一種從來未有過的幸福、溫暖,第一次得到了異性的愛。

甘鳳鳳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小蛟兒,以後我不許你去碰別的女孩子。”

小蛟兒說:“鳳鳳,我有你,怎會去碰別的女孩子!”

甘鳳鳳抬起頭來:“比我好看的女孩子你也不去碰嗎?”

“鳳鳳,除了你,還有誰比你更好看的?”

“真的有比我更好看的呢!”

“鳳鳳,別說沒有,就是有,我也不會去看她們,別說去碰她們。”

“是嗎?好!以後你碰了她們,我就將她們殺了!然後再殺你。”

小蛟兒嚇了一跳,感到這事不是隨便說說就算,問:“鳳鳳,你真的會這樣做?”

“你看呢?我會不會這樣幹?”

小蛟兒感到事情嚴重了,甘鳳鳳這個人是說得出做得出的任性姑娘,不說清楚,真的會弄出人命來。他說:“鳳鳳,你千萬別這樣做。”

“哦!你想去碰別的女孩了?”

“鳳鳳,你怎麽不相信我?”

“那你擔心什麽的?”

“鳳鳳,我是說,要是有位親人和朋友是女孩子,她受了傷,我也不去碰嗎?”

“不準碰!”

“那不是見死不救嗎?”

“那隻準我去救,不準你碰。”

“奸好!你去救,你去救,我不碰就是。”

“你不高興?”

“鳳鳳,你怎麽這樣說嗬!其實我有了你,已感到無比的幸福,就是比你好—千倍一萬倍的女孩子,我也不會變心。”

“要是我以後變醜了呢?”

“鳳鳳,你又胡說了,你怎麽會變醜嗬!”

“很難說!一旦我給人劃傷了臉,奇醜無比,你變不變心?”

“那我先殺了那個人,然後也用刀劃傷了自己的臉,跟你一樣。”

甘鳳鳳啐了他一口:“胡說!誰叫你劃傷臉的?你隻給我殺了他好了!”

小蛟兒笑了笑:“鳳鳳,其實,我絕不會讓人傷了你的臉,隻求你今後聽我活,別再那麽不顧生死的與人拚命就行了!對付凶惡的人,你讓我來。”

“我就怕你心軟,下不了手。”

“好了!鳳鳳,這事我們不去說它,你先在這裏休息,我出去給你弄些吃的用的東西回來。”

甘鳳鳳這時才打量這間破陋的茅屋,問:“我們到了什麽地方?這是誰的房屋?”“我的。”

甘鳳鳳愕了下:“你的?”

“是的,這是我跟爺爺居住過的地方,極少人會來這裏的。”

“爺爺!?你幾時又跑出一個爺爺了!”

小蛟兒隻好將自己的身世略略說給甘鳳風昕。甘鳳鳳大為驚訝,她想不到小蛟兒一出世就經曆了這麽多出風浪,過著一段幾乎是傳奇般的生活,問:“那你爺爺呢?怎麽不見?”

“他被我母親接走後,就沒有再來這裏了,不然,這屋不會這般的破爛。好了!天不早了,我先去附近小鎮子給你弄些吃的來。”

“那你快點回來,我等你。”

“唔。”小蛟兒臨出門,又想了一下,轉回來解開自己的行囊。

甘鳳鳳奇異地問:“你這幹嗎?身上沒錢?”

“不!我不放心,我要給你穿一件東西。”

甘鳳鳳不解:“穿一件東西,什麽東西餡?”

“說起來,也是你家的東西。”

“我家的東西?我家有什麽東西在你的行囊中了?”

“一件什麽絲織成的,刀劍不入的背心。”

甘鳳鳳驚訝地問:“是不是用天蠶絲和烏金絲織成的那件寶衣?”

“對,對,就是它。”

“它怎麽跑到你手中去了?是不是你從我大伯家偷去了?”

小蛟兒不高興了,帶惱地說:“你看我像個賊嗎?”

“喲!跟你開句玩笑也不行嗎?”

“鳳鳳,這玩笑可開不得,有損名譽的。”

“什麽名譽不名譽,我才不在乎。這件寶衣,我曾經想去大伯家偷哩!”

小蛟兒睜大了眼:“你真的想偷?”

“你以前沒偷過家裏的東西麽?”

“我沒有偷過,我想也不敢想。”

“我呀,曾偷過爸和媽的一些銀兩,跑到山下買糖吃。”

小蛟兒給她弄得啼笑皆非,這個無法無天的姑娘,真的偷過東西!他說:“鳳鳳,你今後可不能再偷東西了!這多不好。”

甘鳳鳳眨眨眼:“你知不知誰教我偷東西的?”

“誰!?”

“是你叔叔東方叫化。”

小蛟兒傻了眼:“你別胡說!東方叔叔怎麽會教你偷東西?”

“你以為你叔叔是個正經人嗎?他偷人家的東西可多呢!皇帝吃的菜,官府中的庫銀,他都偷了來。遠的不說,就是在黃板豹子林我中了那百毒仙子的毒時,他醫治我的解藥,就是從百毒仙子手下一個丫環身上偷來的。你說,偷東西不好嗎?”

“他,他是偷來的?”

“你以為百毒仙子跟東方叫化有親嗎?看上他一身破爛和酒氣了?”

小蛟兒不是傻,在某方麵極為聰明,想了一下,的確是這樣,但搖搖頭說:“鳳鳳,我總感到偷東西不好,尤其不應該偷自己人和善良人家的東西。”

“對百毒仙子和端木一尊的解藥那怎麽樣?偷不偷?”

“最好我們光明正大的向他們要。”

“你想,他們會給嗎?”

“必要時,我們就強取,逼他交出來。”

“那就是公開明搶了,比偷罪更大。”

小蛟兒雖然極會說話,在強詞奪理方麵,怎麽也敵不過甘鳳鳳,隻好說:“鳳鳳,我們別說了,這件背心,你快穿上吧。”

“你怎麽不穿的?”

“鳳鳳,我不用,還是你穿上的好,這樣,你今後與人交鋒,我也放心些。”

甘鳳鳳不由深情地望著小蛟兒,心頭上湧起了甜蜜的暖流,她不是滿意小蛟兒叫她穿上了這件武林中的珍寶,而是滿意小蛟兒對她的關心和情意綿綿。她說:“好吧!那我穿上啦!你可要快去快回。”

“鳳鳳,那你小心了!萬一真的有什麽人來了這裏,你身體剛剛恢複,別與他鬥,躲到蘆葦叢中隱藏,等我回來。”

“好吧!我聽你的。”

小蛟兒便放心離開了。甘鳳鳳在小蛟兒走後,便走出茅屋,四下觀望。這時,日已偏西,滿目蘆葦,望不到邊。茅屋不遠,便是一條清清的小河。甘鳳鳳由於得了小蛟兒一股真氣輸入體內,不但排除了寒毒,更感到精神倍添,似乎增加了自己十年的功力。她好奇的沿著小河邊而走,一轉彎,便看見了煙波浩渺,無邊無際的洞庭湖。遠處天水之際,漁船點點,白雲藍天,湖中的君山隱約可見。這湖上風光,令人心曠神怡。

甘鳳鳳又繞著湖岸走去。不遠處,又是一條清清的小河從蘆葦叢中流出來。她走了一圈,才發現茅屋所在的地方,實際上是靠近湖邊,由一條二丈多寬的小河隔開的一個小小的蘆葦小洲。一般人沒有船隻,來不了這個小洲。武林中人,更不會注意這個偏僻荒野的蘆葦小洲了。更想不到小洲的蘆葦叢中,會有人家。甘鳳鳳暗想:小蛟兒選擇了這個地方給自己排毒療傷,實在太好了,誰也不會注意到。

甘鳳鳳剛轉回離湖岸不遠的地方時,突然見一葉輕舟,從天水白雲深處穿了出來,乘風破浪,似乎直朝這蘆葦小洲躍來。甘鳳鳳心中奇異,是什麽人朝這裏來了?難道是神風教的人發現了自己的蹤跡,追蹤趕來了?

甘鳳鳳為慎重起見,便隱藏在蘆葦叢中,注視來船的行動。果然,這一葉輕舟朝小洲而來,似乎非常熟悉這裏的地形水勢,駛進了小河,停泊在茅屋前的岸邊上。搖櫓的是位青衣少女,容顏頗俏,年紀跟甘鳳鳳差不多,十六七歲。她叫道:“老爺子,是這裏吧!”

船中一個蒼老而又響亮的聲音說:“不錯,就是這裏了。”

跟著,從船艙裏走出一位須眉皆白的健壯老人,他雙目深邃,腰板硬朗,被日曬雨淋成古銅色的臉布滿皺紋。他身後跟著兩位年約二十多歲的佩劍麗人。其中一位麗人說:“老爺子,我扶你上岸吧。”

老人哈哈一笑:“不用了!我不致於老得這般無用,我還想下湖打魚哩。”說著,這老人抬腳上岸了。

甘鳳鳳在隱藏處看得暗暗納悶:從這老人的行動身手來看,他可不是武林中的人嗬!完全是位久經風霜的老漁夫。可是跟隨他的,卻是兩位佩劍的麗人。從她們的目光、行動上看,無疑是地地道道的武林人士。一位不會武功的老人,怎麽會有兩位會武功的麗人跟隨著?而且這兩位麗人,對老人十分恭敬,似乎是奴仆對主人一樣。這老人是什麽人的?怎麽帶人跑到這偏僻無人的小洲來?但可以肯定,他們不是為自己而來的,因為那兩個佩劍的麗人,毫無戒備。

老人上岸後,感歎地說:“一別九年,這裏依舊,沒有什麽變化,隻是茅屋沒人居住,快倒塌了!”

一位麗人說:“老爺子,你真的想來這裏住?我們稟告夫人,派人來給你老爺子重新蓋搭一間大的茅舍好嗎?”

老人搖搖頭:“別麻煩夫人了。”說著,朝小蛟兒爺爺的茅屋走去。他走近時,見柴門打開,奇異地說:“咦!是什麽人來住了?!”

一位麗人說:“老爺子,你先別進去,讓婢子先進去問問。”說完,便閃身進去。不一會,她便轉了出來。另一位麗人問:“劍姐,裏麵沒有人?”

“沒有,但有兩個行囊放在屋了裏。琴妹,我們先在這附近搜搜,看看他們是什麽人,怎麽跑到老爺子的地方來住了。”

老人說:“劍姑娘,恐怕是無家可歸的人,你千萬別嚇了他們。”

甘鳳鳳在隱藏處想了下,便閃身出來,說:“你們不用搜了!我在這裏。”

“你!?”

兩位佩劍的麗人都睜大了一雙鳳目,驚訝地打量著甘鳳鳳。她們見甘鳳鳳目光流盼,神蘊異常,秀麗奪目,神采飄逸,比自己的夫人更美,疑是湖中的仙子,洞庭的龍女,一齊驚訝地問:“你是什麽人?”

甘鳳鳳的突然出現,也令老人和船尾上的少女驚訝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甘鳳鳳反問:“你們看,我是什麽人?”

“你總不會是仙女吧?”

甘鳳鳳格格地笑起來:“仙女不敢稱,妖女還差不多。”

琴妹一怔:“你是女妖?”

“你們沒聽說近來江湖上出現了一位女妖麽?”

琴妹大驚:“你就是挑了我們總堂下幾處堂口的紅衣女妖?”

“你說對了!”

琴妹對老人說:“老爺子,你快上船。”

甘鳳鳳一伸劍:“哎!你們一個也別想離開。”

“你連一個不會武功的老人也不放過?”

“要不,我怎麽叫女妖的了,這女妖在江湖上可不是徒有虛名。”

琴妹急了,對另一麗人說:“劍姐,你快護著老爺子上船,我跟她拚了!”

“你拚了也沒用,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琴妹一劍刺出,一邊叫喊:“劍姐,你快帶老爺子上船!不然走不了!”

甘鳳鳳縱身而起,不但閃開了她這—劍,人也躍上船尾去了,一手將撐櫓的那位少女抓起來,說:“小姑娘,你以後給我撐船搖櫓,我不會殺了你。”

劍姐、琴妹更是著急,一起躍上船來,喝道:“你快放了她。”

這時,一條白色的人影,如飛矢般的,從蘆葦中躍上船來,對甘鳳鳳說:“鳳鳳,你快放了她。”

劍姐、琴妹見這突然而來的人,竟然是個白衣青年,手裏還提了一個大包袱,而甘鳳鳳卻“咦”了一聲:“你回來了?”

“鳳鳳,你快放了她,別亂來。”

甘鳳鳳說:“放了她?有人給我們撐船去君山嗎?我想挑了君山這總堂口哩!”

劍姐突然驚喜地叫起來:“少爺!是你嗎?”她又接著對老人說:“老爺子,是少爺,是少爺回來了。”

原來這兩位二十多歲的麗人,正是俏夜叉貼身的丫環:一個是司劍,一個是司琴。司劍由於接觸小蛟兒機會多,尤其看見了小蛟兒耳根的紅痣,一下就認出來了。

其實,甘鳳鳳早巳認出了司劍。那一夜在山神廟中,她雖然隻見過司劍一麵,但印象極深,而且司劍在這八九年來,幾乎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成熟了。正所謂,小孩認識大人容易,大人認出小孩子難。小孩子幾乎一年一個樣,長大為青年人時有的麵形變得連大人也認不出來,何況一別八九年?要不是小蛟兒相貌極像俏夜叉,又有一顆紅痣為記,司劍也不會一下就認出小蛟兒來。而甘鳳鳳和小蛟兒,認司劍就容易多了,司劍相貌幾乎沒有變化。

甘鳳鳳雖然認出了司劍,從他們之間的談話中,也猜想出那位老人可能是撫養小蛟兒的老爺爺了。要不是司劍說要搜查蘆葦,甘鳳鳳也不想現身,蘆葦雖然密,但小洲不大,四個人搜索,終會發現自己,倒不如自己出來的好。甘鳳鳳一來生性喜歡捉弄人,二來她也的確不放心,她們回去後,會不會說出自己來,所以將她們都留下。這時,她已放了那位搖櫓的少女,說:“小妹妹,得罪啦!我沒有抓痛你吧?”

這時,小蛟兒已放下了手中的包袱,縱身上岸,跪在老人的膝下,叩頭說:“爺爺,小蛟兒回來了。”

老漁人驟然見到已成長為大人的小蛟兒跪在自己麵前,懷疑自己在夢中。他驚疑、喜悅、激動,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顫巍巍地說:“你,你真、真是小蛟、蛟、蛟兒嗎?”

“爺爺,我真是你的小蛟兒嗬!”

老人性格一向堅強,從不流淚,有什麽事,一咬牙就頂過去了。這次他激動得深邃的雙目溢滿了眼淚,說:“小,小蛟兒,你、你起來,讓、讓我看看。”

“是!爺爺。”小蛟兒又叩了個頭,站起來,“爺爺,你看吧。”

老人上下打量著小蛟兒,隻見小蛟兒英俊秀氣、目中有神,嘴角含笑,風度翩翩,五官麵容,酷似夫人,這的確是他不見了八年長的小蛟兒,日掛夜思的小蛟兒!

這位善良、樂於助人的老漁人,忠於別人所托,千辛萬苦將小蛟兒從嬰兒撫養成*人。他不但把一顆愛心,全放在小蛟兒的身上,還將他為人善良、忠厚、無私助人的可貴品質,灌注在小蛟兒的身上了。小蛟兒比他親生的孫兒還親,一旦見到了分散多年的小蛟兒,他怎能不喜悅和激動?他望著已長大成*人的小蛟兒,滿眼盡是淚水,千言萬語,隻化成了兩句話:“小蛟兒,你長得跟爺爺一樣高了,你母親日夜在思念你。”他將自己思念之情,埋在自己的心中,淚水卻掉了下來。

小蛟兒也激動的說:“爺爺,我也在日夜想念著你,想念著媽媽。”

司劍在旁說:“老爺子,少爺回來了,你老人家應該高興才是嗬!怎麽反而哭了?老爺子,這裏風大,我們到屋子裏坐下談吧。”

小蛟兒說:“爺爺,我們到屋裏談去。還有,爺爺,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他揚聲對甘鳳鳳說,“鳳鳳,這是我跟你說過的爺爺。”

甘鳳鳳收了劍,走到老漁人麵前襝衽,說:“爺爺,小女子鳳鳳拜見你老人家啦!”

老漁人慌忙說:“姑娘,小老頭不敢當。”

“爺爺,剛才我說話不敬,望爺爺別怪。”

“不不!我怎會怪姑娘?”

“爺爺,你不會惱我吧?”

老漁人見甘鳳鳳生得十分漂亮,比小蛟兒還會說話。心裏喜歡極了:“姑娘說到哪裏去了,小老頭高興還來不及哩!”

“爺爺,剛才我還擔心你會惱我,怪罪我、趕我走的。”

甘鳳鳳這—說,大家都笑起來,連老漁人也含淚笑了!

司劍,司琴暗暗驚訝,神風教的人都傳言這紅衣女妖非常的可怕,動輒殺人,想不到她人美,說話也很有趣。而且從她對小蛟兒的神情來看,恐怕是少爺的意中人了。

甘鳳鳳又說:“爺爺,來!我扶你老人家到屋裏去,小蛟兒,你也來吧!”

小蛟兒連忙說:“是,是。”

老漁人說不用,小蛟兒和甘鳳鳳還是一左一右扶著老漁人到茅屋裏去了。在這一點上,小蛟兒更喜歡甘鳳鳳了,這也是甘鳳鳳極會做人的地方,知道怎麽能令心中的人喜歡自己。

司劍和司琴互相會意的相視一眼,心中已明白這位紅衣女妖與自己的少爺是什麽關係了。這麽一個美麗絕倫、武功又高的少女,與少爺結為一對俠侶,那真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要是夫人知道,不知該多麽的高興。她們提了小蛟兒留在船上的那個大包袱,吩咐那船尾搖櫓的少女幾句,也跟著進了茅屋。

她們進屋時,小蛟兒指著她們對甘鳳鳳說:“鳳鳳,她們一個是司劍姐姐,一個是司琴姐姐。”

司劍、司琴連忙上前拜見甘鳳鳳。鳳鳳說:“這位司劍姐姐,我曾見過。”

司劍愕然:“小姐幾時見過婢子的?”

“姐姐不記得了?八年前在山神廟的那一夜……”

司劍一想起那一夜險遭鳥鵬那盜賊的侮辱,臉孔略紅,跟著又驚訝的問:“小姐就是那一位……”本來司劍想說“小女孩”三個字,怕不尊敬,沒有說下去了。

甘鳳鳳說:“我就是那紮丫角的小丫頭呀!姐姐不記得了?”

司劍說:“小姐長大了,又長得這般美,婢子真認不出來了!”

凡是女孩子,都喜歡別人讚自己美的,甘鳳鳳自然不例外。她笑著問:“我很美嗎?怎麽別人罵我是青麵燎牙的紅衣女妖了?”

司劍和司琴都嗤嗤地笑起來。司劍說:“正因為小姐長得美,別人才說小姐是女妖!”

“兩位姐姐長得很美嗬!怎麽別人不罵你們是女妖了?”

司劍和司琴都格格地笑起來:“我們怎及得上小姐的!”

甘鳳鳳知趣,知道小蛟兒有很多話要跟爺爺說的,站起來說:“兩位姐姐,我們到外麵說話去,別妨礙爺爺跟小蛟兒說話吧。”說著,便拉了司劍、司琴要出去。

小蛟兒喊道:“鳳鳳,你不肚餓?我包袱裏帶來了很多你喜歡吃的東西,你帶一些跟兩位姐姐一邊說一邊吃不好嗎?”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啦!爺爺,你不會怪我吧?”

老漁人笑著:“姑娘!別客氣,你多帶一些。”

“好的,爺爺。”

鳳鳳真的帶上一些吃的跟司劍、司琴轉到外麵船上去說話了。

屋子裏,爺爺眯縫著眼問小蛟兒:“蛟兒,她是哪家的姑娘?”

“甘家的,爺爺,你看她好不好?”

爺爺笑著:“好,好,這姑娘聰明伶俐,善曉人意。蛟兒,你很喜歡她是不是?”

小蛟兒點點頭,爺爺更喜歡了:“蛟兒,爺爺看得出,她是位好姑娘,你以後千萬要好好待她,別辜負了她。”

“爺爺,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辜負她的。”

“蛟兒,爺爺知道你為人,有你這句話,爺爺就更放心了!”

“是了!爺爺,你怎麽會回來這裏的?這間茅屋,好像爺爺從沒有回來過嗬!”

“蛟兒,大概是天老爺有眼,鬼差神使的,使我要來這裏看一下,不然,爺爺真不知幾時才能看見你。”這位老漁人,一一說出了要來這裏的前後經過。

老漁人自從為俏夜叉請去流雲莊後,不久,小蛟兒就為怪影帶走。俏夜叉固然悲痛欲絕,老漁人心裏更不好受,便想告辭轉回洞庭湖上,俏夜叉怎麽也不放他走,說:“爹!女兒丟了小蛟兒,怎麽也不能再丟了你老人家了!你就當可憐可憐女兒,讓女兒盡一份孝心,以報答你老人家撫養蛟兒之恩。”

老漁人見俏夜叉說得情懇意切,也就不忍拒絕了,在流雲莊留下來。俏夜叉真心實意的將老漁人當親爹一般的奉養,可是老漁人是一個手腳閑不住的人,他不想養尊處優,要人伺候,無事就幫流雲莊打點打點。不但自己所住的地方打掃得一幹二淨,有時還到廚房幫破破柴,燒燒火,打打雜。俏夜叉幾次勸說:“爹!你老人家辛苦大半輩子,應該享受晚年福才是,何必做這做那的。”

老漁人說:“女兒,我做慣了!閑了手腳,會閑出病來。要不,我心裏發慌。”

俏夜叉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從小就跟爹娘在江湖賣藝謀生,四處漂泊,受盡一些土豪劣紳、地痞流氓的欺淩,當爹娘被惡豪逼死之後,她一怒之下,殺了那惡豪,被官府追捕,最後為錦衣衛的人看中了她,將她吸收到錦衣衛府中去,派到所謂的湖南大俠馬清身邊當助手,想不到一次酒醉後,為人麵獸心的馬大俠沾汙了身子,不得已而成了馬大娘子。但她仍忘不了她的心中人覃雷,暗渡陳倉。想不到覃雷並不是真心實意愛她,隻是逢場作戲而已,他卻在打小魔女主意(詳情見拙作《武林傳奇》)。

俏夜叉可以說在人世中一直不得意,馬大俠、覃雷先後死去,她更心灰意懶,看破人生,隱退江湖,沒想到馬涼一來,又將她卷入到江湖上去。

俏夜叉在人生變幻的不幸中,難得有老漁人的這份人間真情,她不僅感激老漁人撫養了自己的兒子,更珍惜老漁人的這份真情,所以她拜老漁人為義父,使老漁人從此享受晚年之福,但也懂得老漁人善良、忠厚、閑不住的性格,她笑了笑說:“爹!你既然這樣閑不住,那委屈爹幫姚總管,打理一些家務事好不好?”

“行嗬!隻要不叫我吃飽睡、睡飽吃就行了。女兒,我問你,有沒有小蛟兒的下落了?”

“爹!聽人說,他跟隨徐神仙學醫了!”

“學醫!?這個孩子,怎麽不回來的?”

俏夜叉不想將武林中的恩恩怨怨說給老漁人聽,更不願這善良的老人擔憂,由於自己的過去,為武林中的俠義人士所不容,他們能那麽對待小蛟兒,己算不錯了。俏夜叉隻有暗暗感激,沒有埋怨。要是碰上一些跟自己有仇恨的黑道上人物,小蛟兒要是落在他們手上,十條生命早已沒有了。俏夜叉在錦衣衛府當中,不但得罪了正派人士,也得罪了不少黑道上的人物。

俏夜叉安慰老漁人說:“爹!小蛟兒不會忘了你老人家的,他一定會回來看你。他現在不回來,恐怕正在學藝,師父不放他走。”

“徐神仙是什麽人?”

“爹!這是一位江湖奇人,醫術舉世少有,什麽奇難雜症,經他醫治,一醫便好,所以人們尊稱他為神仙,其實是位老和尚,小蛟兒跟他學醫,算是有福了。”

“不錯,學醫也是好的。”

這樣,老漁人便安心在流雲莊住下來。俏夜叉任神風教湖廣總堂主時,搬到洞庭湖的君山,老漁人也跟她一起去。俏夜叉特別將他安置在竹林中出雅致小室中,派人跟他飲飲酒,下下棋,還安排了一位會劃船搖櫓的小丫頭伺候他。老漁人好幾次要去自己居住過的蘆葦小洲看看,俏夜叉擔心他睹物恩人,總沒答應。安慰他說:“爹!小蛟兒回來,一定會來這裏看我們的,不會跑去那個地方。”

俏夜叉自有自己的心腹耳目,不久,便知道小蛟兒上了梵淨山。她初時吃了一驚,小蛟兒去梵淨山幹什麽,難道是徐神仙打發他去?那不危險嗎?梵淨山可是武林中人的一塊禁地,誰也不敢去闖,地賢夫人可是邪派中的絕頂高手,武功深奧莫測,人乖戾得與眾不同,甚至毫無人情,素來不與武林人士來往。徐神仙打發他去梵淨山幹什麽?釆珍貴藥材,還是去學藝(俏夜叉仍不知自己的兒子在魔鬼峽中幾乎關進了鬼門關)?

後來甘玲托人帶了個消息告訴她,說小蛟兒在梵淨山莊學藝,千萬別去幹擾。她聽了真是又驚又喜,要是小蛟兒學得了梵淨山莊武功的一招半式,一生的享受就不愁了,一顆牽掛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她想不明白小蛟兒怎麽會有這樣的奇遇。

事隔幾年,武林中又傳來了一個驚震俏夜叉的消息,說小蛟兒內力驚人,武功莫測,武林中有名的人物,神風教的護法長老之一的嶺南一掌杜傲天,也敗在小蛟兒的手下。她幾乎不敢相信,在武林中,能擊敗嶺南一掌杜傲天的高手不多,自己的兒子能在短短的幾年中而擊敗了杜傲天,這不可能,一定有梵淨山莊的高手從旁暗中相助。但不管怎樣,小蛟兒這一行動已驚震武林,驚震神風教的所有高手了!俏夜叉既暗暗高興,又暗暗擔憂。她隱隱聽聞,副教主端木一尊為了想奪取梵淨山莊的武功絕學,在暗暗調動人手,千方百計對付小蛟兒。奇怪的是,端木一尊從不將小較兒的事告訴自已,一味瞞著,是端木一尊不知道小蛟兒是她的兒子,還是有意不讓自己知道?

俏夜叉雖然心中有數,也故意裝著不知。這時,她真希望小蛟兒別走出梵淨山,她感到他就是武功再好,怎麽也鬥不過端木一尊。並且聯想到端木一尊遲早必然要利用自己,使小蛟兒就範。現在他沒有動自己,一來是他不知小蛟兒是她的親生兒,二來是知道了而不動自己,必有其他所圖。所以俏夜叉暗暗在防範,故意佯裝不知。

直到最近,她從心腹的耳目口中聽到了小蛟兒的行蹤,在黃板市集附近,小蛟兒竟然在眾多高手中救了近來名動江湖的紅衣女妖,隨著又擊敗了神風教的兩大拔尖高手黃文瑞和四川總堂主司馬黑鷹。她驚震了!這說明小蛟兒已藝成下山,這也是—個戰鬥的訊號,自己也將會卷進去,會受端木一尊的要脅,用自己來對付自己的兒子。剛好這時,老漁人又提出他想去以前居住過的小洲看看。她想了一下說:“爹!明天我叫司琴和司劍護送你去看看好了。”她知道,小蛟兒既然下山了,遲早都會來見自己和找他的爺爺。俏夜叉最擔心的是小蛟兒毫無鬥爭經驗,冒失地跑來君山找自己,那就會落入端木一尊的羅網中去。因為她已暗暗發現,近年來端木一尊已不動聲色的派了他的心腹高手,前來君山。明裏說是派來君山協助她,保護她,實際上是在暗中監視自己。俏夜叉心裏更明白,要不是黃教主是自己的親叔叔,端木一尊因而有所顧忌,他早就將自己抓起來當為人質來要脅小蛟兒了。幸而有這一層關係,端木一尊才不敢公然出手,隻是在暗中背著她在計算小蛟兒。自己才僥幸平安無事。

俏夜叉更了解自己的親叔叔黃岐士,是一位城府極深,陰險莫測的梟雄,是一位武林中的曹操,寧願他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他。對自己並不是真正的關心和愛護,而隻是利用。不知是何種原因,他對小蛟兒的事不聞不問,但卻暗暗不滿端木一尊幾次招惹梵淨山,而弄得損兵折將。

萬一自己的兒子小蛟兒冒失闖來君山,端木一尊一旦動手,自己勢必出麵,那麽在自己,端木—尊和黃岐士三人之間的一道微妙的薄薄的牆,馬上會被推倒。說不定黃岐士和端木一尊先聯手對付自己,威脅小蛟兒就範,一旦他們兩個從小蛟兒身上得到了梵淨山的武功絕學,那天下武林,還有噍類麽?

要是俏夜叉述是過去一樣,無疑她會協助黃岐士,以母親之情打動小蛟兒,助黃岐土一統江湖,君臨武林,從而自己也不失南麵稱王,但她經過一連串的挫折,知道凡是與武林為敵的人,絕沒有好下場。湖南大俠馬清是這樣,覃雷父子也是這樣,就是一代梟雄峨嵋派掌門人玉清,以偌大的錦衣衛府為靠山,最後也落得個眾叛親離,自絕於武當山上。所以俏夜叉看破了人生的變幻,在甘氏雙壁的勸說下,再也不與武林為敵,修心養性。何況小蛟兒還是奇俠一枝梅夫婦救下來的,沒有奇俠一枝梅,小蛟兒早已死在惡奴的刀下了,哪能還有今天?

武林人士對自己寬恕過去,不念舊惡,甚至伸手相助,自己哪能不自愛再走絕路?因而俏夜叉一改過去的麵目,雖然受脅而加入了神風教,但卻暗暗為武林做些好事,起碼她做到了這一點,約束湖廣總堂的人,不為害無辜的平民百姓,不與武林人士為敵,甚至悄悄地除去了自己所管轄之下的那些罪不可恕的,危害百姓的凶徒,保護了一些正義的武林人士。

現在義父提出了要去小洲看看,她心想:小蛟兒既然下山了,會不會到那小洲去。真的見上了小蛟兒,那就太好了!所以她暗暗吩咐司劍幾句要緊的話,打發司劍、司琴伴隨老漁人駕船來這蘆葦小洲……

以上,便是老漁人來小洲的經過和原因。

小蛟兒問:“爺爺,我母親現在好吧?”

“好,好!你母親為人好嗬!”

“爺爺,我離開後,我母親沒亂打人殺人嗎?”

老漁人愕然:“小蛟兒,你母親怎會殺人的?她對人可好了!洞庭湖四周的漁民,都說你母親是個好人,保護他們,使他們能在湖麵上打魚謀生,沒有什麽人再來欺負他們了!”

小蛟兒聽了大喜:“爺爺,是真的嗎?”

老漁人笑著:“孩子,爺爺是說大話的人嗎?”

“爺爺,我知道你不會哄我的。爺爺,有沒有人來殺我母親?”

“哎!孩子!你說到哪裏去了,你母親這麽好,怎會有人要殺她嗬!”

突然,門口有人接過話說:“怎麽沒有?就有人要殺他母親的。”

小蛟兒和老漁人一看,是甘鳳鳳,司劍,司琴三人從船上轉回來了。答話的是紅衣少女甘鳳鳳。老漁人驚愕住了,小蛟兒問:“誰要殺我母親?”

“要殺你母親的人不少哩!不信,你問問你的司劍姐姐。”

小蛟兒不由望著司劍一愣。

司劍點點頭:“少爺,起初幾年,是有不少俠道上的人要殺夫人,逼得夫人出手。”

小蛟兒急問:“我母親將他們殺了?”

司劍搖搖頭:“夫人隻是自衛,沒有傷害他們,正因為這樣,夫人手下留情,幾乎有兩次死在別人的刀劍下,幸而有人及時出麵救了夫人。”

“誰!?誰救了我母親?”

“怪影大俠。”

小蛟兒驚喜:“是怪影叔叔?!”

“是!就是他,他不但救了夫人,也將來人勸走了。近兩三年來,江湖上再沒有人要來殺害夫人了。”

小蛟兒一顆心放了下來,異常感激怪影叔叔。怪影叔叔真是信守諾言,暗中保護了他的母親。這恩情,真不知該怎麽報答嗬!小蛟兒又問:“怪影叔叔呢?他現在在哪裏?”

“少爺,怪影大俠是位武林高人,武功高深得很,來無蹤,去無影,他救了夫人之後便閃身而去,誰也沒看見過他,怎知道他現在在什麽地方呢。”

甘鳳鳳說:“這個怪影,他千萬別碰上了我。”

小蛟兒一怔:“碰上你怎樣?”

“我用劍挑了他呀!”

“鳳鳳,你別胡鬧。”

“我怎胡鬧了?挑開他蒙麵的黑布也不行嗎?”

小蛟兒問:“你挑開他的黑布幹什麽?他又沒有犯著你。”

“看看他的真麵目呀!”

“鳳鳳,你別胡鬧,他沒有什麽好看的。”

“你怎知他不好看了?”

小蛟兒一時語塞,不知怎麽說才好,甘鳳鳳又迫問—句:“你看見過他了?”小蛟兒點點頭:“我看見過他。”

司劍,司琴又大為驚訝,怪影是江湖上一個神秘的俠義人物,對黑道上的人來說,更是一個可怕的人,武功高極了,誰也沒見過他的真麵目。聽說,凡是看見過他真麵目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不會說話。司劍、司琴一齊問道:“少爺,你真的見過他了?”

“唔!”

“他麵目很可怕?”

“不!他是位清瘦的老者,跟一般瘦削的老人家差不多。”

甘鳳鳳問:“那他幹嗎要蒙臉裝神扮鬼的?”

小蛟兒說:“鳳鳳,武林有些高人,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真麵目,這樣,或許行動方便些。”

一直不出聲的老漁人也點點頭:“是嗬!江湖上是有這麽一些不讓人知道的世外高人,他們做好事而不想讓人知道。小蛟兒,我們一塊回去,看看你的母親,她跟我一樣,日夜在惦掛著你。要是她看見你長得跟我一般的高大了,不知如何的高興哩!”

司劍說:“老爺子,恐怕少爺目前還不能跟我們回去。”

“哦!?為什麽不能跟我們回去?”

“老爺子,有人正千方百計要捉少爺。”

老漁人睜大了眼睛:“什麽人要捉蛟兒?”

“老爺子,這些人現在不能說出來。”

老漁人困惑了:“為什麽不能說出?夫人也不能保護蛟兒?”

“老爺子,總之少爺在目前不能跟我們回去!”

老漁人不由問小蛟兒:“蛟兒,是什麽人要捉你?是鎖龍幫的人嗎?”

司劍說:“老爺子,夫人才不將鎖龍幫的人放在眼裏哩,是一個比鎖龍幫幫主更可怕百倍的人。”

老漁人擔心了:“那是什麽人?連夫人也害怕了他?”

“要不!夫人怎不想見見少爺的。”

老漁人說:“蛟兒,那爺爺也不回去了,跟你在這小洲住下來。”

司劍說:“老爺子,你要是不回去,就叫人注意了,說不定那夥人會尋來這裏,少爺就更危險。”

老漁人一怔:“誰會注意我老頭子了?”

“君山中的人呀!”

“君山!?誰?”

“老爺子,要是我們知道他是誰就好辦了,夫人就早把他除掉了。”

老漁人又怔了半晌:“他在暗中注意我們的一舉一動?”

“是!老爺子。所以你老人家回君山後,對任何人也別說看見了少爺。除了夫人,有人問你也別說。當什麽也沒看見,也沒聽說,隻說在湖麵上散散心好了。”

“那小蛟兒怎麽辦?”

小蛟兒說:“爺爺,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會自己照顧自己,隻要爺爺別向人說我在這裏就行了!”

司劍說:“老爺子,我想夫人知道了少爺在這裏,會有很好安排的。”

小蛟兒說:“最好你們也別讓我母親知道我在這裏,以免她擔心和不安。”

“少爺,夫人可惦掛你嗬!怎能不讓她知道的?不過少爺和小姐,最好別在這一帶生事,以免夫人難做。”

甘鳳鳳說:“你們放心好了,我們絕不會在這一帶生事的。”

司劍說:“小姐能這樣,夫人和婢子們就放心了。”

老漁人不禁問:“小蛟兒,你招惹什麽可怕的惡人了?”

“爺爺,我沒有招惹他們,是他們千方百計想捉我。”

“他們為什麽要捉你?”

甘鳳鳳說:“爺爺,這個惡人聽了別人的胡言亂語,說小蛟兒是什麽仙人轉世,捉住他劏來吃了,可以長生不老呀!”

老漁人驚愕了:“有這樣的事?”

甘鳳鳳向司劍等人眨眨眼:“要不,他們怎麽要千方百計的追殺小蛟兒嗬!”

小蛟兒急說:“鳳鳳,你……”

甘鳳鳳急忙打斷他的話:“哎!我怎麽這樣不小心的,將這事也說了出來,爺爺,我沒有嚇著你吧?”

老漁人不禁擔心的問:“這夥是什麽人?怎麽相信這樣的事?”

甘鳳鳳又說:“爺爺,他們跟妖精差不多,毫無人性。所以你老人家千萬別向任何人說在這裏看見了你這寶貝孫兒啊。”

老漁人給嚇得不敢出聲了。

司劍忍住笑說:“老爺子,天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然,就引起他們的注意了。”

甘鳳鳳又補了一句:“爺爺,你放心,小蛟兒有我保護他,隻要你老回去什麽也別說就行了。”

老漁人說:“姑娘,那,那不連累了你?”

司劍說:“老爺子,這位小姐的武功很好哩!有她在,少爺會沒事的,我們走吧。”

老漁人還想說什麽,給司劍、司琴扶著他上船了。老漁人一走,小蛟兒對甘鳳鳳說:“你怎麽嚇唬我爺爺呀?”

“好呀!我不這樣說,該怎麽說?你說出了端木一尊他們,不更將你爺爺嚇壞了?就是不嚇壞,他能安心了不為你母親擔心?”

“好了!鳳鳳,這事我們別說了,你現在身體怎樣?沒有什麽事吧?”

“沒有啦!”

“沒有就好了!鳳鳳,看來在這裏我們不能久住,到別處去吧!”

“你不想去看看你母親?”

小蛟兒一時不語,從內心上,他的確想去看看自己的母親,可是從司劍的話中,他聽出了母親已在端木一尊耳目的監視中,自己貿然前去,不但自己有危險,母親更有危險,要不,司劍就不會那麽說。

小蛟兒更想起了臨下山時,地賢夫人與自己說的一番話,他印象最深的是地賢夫人說:“你不用擔心你母親,她絕對沒有什麽生命危險,隻有你去見她了,為端木一尊知道了,那才有生命的危險。要是你真的想救你母親,以後下山,最好還是先別去見她……”

現在看來,司劍的話與地賢夫人的話不謀而合,而且司劍的話,極可能就是母親的意思。想到這裏,小蛟兒搖搖頭說:“鳳鳳,我真想去見我母親,但我現在還不能去。”

甘鳳鳳問:“我們今夜裏就離開?不休息一下?”小蛟兒看了看甘鳳鳳,心想:隻要爺爺不說出去,端木一尊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我們來了洞庭湖邊這僻靜的小洲上。而甘鳳鳳自從到黃板小鎮以來,一連幾天幾夜,沒好好的休息過,剛剛排出了毒,的確也需要休息一兩天的,便說:“鳳鳳,那我們在這裏休息兩天吧!”

“不怕有人闖了來?”

“鳳鳳,這裏根本沒有什麽人來,就是洲上住的那家漁戶,一出湖捕魚,往往也有幾天不回來的。”

“萬一他們回來怎麽辦了殺不殺了他們?”

“哎!鳳鳳,你別胡來。”

“你不擔心他們會說了出去?”

“到時,我們隻好請他們在小洲住幾天別出湖去。”

“好呀!那我們安心在這裏住兩天,而且,我還想縫兩套衣服的。”

小蛟兒不明白:“鳳鳳,你還縫什麽衣服?我們衣服不夠穿麽?”

“你知不知道我要縫製什麽衣服?”

“什麽衣服?”

“縫製兩套從頭到腳,隻露出兩隻眼睛的黑大披風,像那個什麽怪影一樣,這樣,就沒人知道我們的真麵目了。從此,紅衣女妖和小蛟兒在江湖上消失,又出現了兩個怪影,多好玩?”

“白天我們不走動了?”

“白天走動幹嗎?在這裏住呀!”

“鳳鳳,我們不去找我師父徐神仙了?”

“去呀!怎麽不去的?不過,我想過了,就算找到了徐神仙,恐怕也沒有用。”

“怎麽沒用的?”

“我想,要是徐神仙能解神風教的毒,武林中那麽多有名望的人中了毒,受他們控製,徐神仙還有不風聞的?能解,恐怕他早已解了!還等我們去問?我知道,武林中各門派所製的毒藥,別的人往往不能解的。要不,四川陶家之毒,早已有人化解了,而陶門也不會以使毒而驚震武林了。隻有一個辦法,逼黃岐士,端木一尊交出解藥來。”

小蛟兒一聽,不禁鎖眉沉思。甘鳳鳳又說:“還有一個辦法,可以化解神風教的毒。”

小蛟兒眼睛一亮,急問:“什麽辦法?”

“找奇俠一枝梅夫婦。”

“找他們!?他們能解?”

“他們有一種玉女黑珠丹,可化解天下萬毒,不過,這種價值千金的丹,他們恐怕也不多了,救不了那麽多的人。但先將你母親救出來也好。”

小蛟兒大喜:“那我們找一枝梅去。”

“你知道他們在哪裏了?”

“我知道,他們在廣西南丹孟英山的紫竹山莊中。”

“他們會給你嗎?”

“我想他們會給我的。”

“你那麽有信心?小魔女可是個難纏的人哩!”

“鳳鳳,我認識他們,白姑姑曾經救過我哩!她還叫我去找她的。”

甘鳳鳳驚訝:“你怎麽認識她的,她又怎麽救了你?”

小蛟兒將小魔女救自己和在梵淨山莊的事一說,甘鳳鳳又驚喜又羨慕的說:“想不到你這麽有緣,見到了這一對武林奇人,好!我們去廣西南丹,我也想看看奇俠一枝梅夫婦是什麽人的,是不是三頭六臂,必要時,我要和他們比試比試一下,像不像人們所說的那麽厲害。”

小蛟兒又怔住了:“鳳鳳,你別胡來。”

“我跟他們討教幾招也不行嗎?”

“鳳鳳,你要是這樣,我不敢帶你去了。”

“好好,我不胡來就是,你放心了吧?”

“鳳鳳,白姑姑和慕容叔叔武功很高哩!連地賢夫人和玉觀音也佩服他們。梵淨山莊的梅姑姑她們,不用一招,就給慕容叔叔點倒了!”

“行啦!我不胡鬧就是,明天,你得給我買一匹黑布和針線回來。”

是夜,他們便在茅屋中住下。第二天,小蛟兒真的到附近小鎮上買回來一匹黑布和一些日用物。甘鳳鳳又有得忙的了:量身、剪裁、縫製,宛如一戶小家碧玉、心靈手巧會剪裁的少女,哪裏像一位叱吒風雲的女俠,出劍無情的紅衣女妖?

小蛟兒雖然在山洞看見過她剪裁縫衣,但那時,情感卻沒有這樣的親密。現在,甘鳳鳳已是他的人了,他看著看著,不禁神往起來,想;要是鳳鳳永遠這樣就好了!別再在江湖上過那刀口舔血、劍下驚魂的日子,自己也放心多了!等到自已所要辦的事全辦了,真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讓鳳鳳好好的過日子……

突然,一件細小而又涼的東西,“叭”的一下飛落在他的額頭上,使他在遐思中醒了過來。他愕了愕,摸摸自己的額頭,是一段線頭,甘鳳鳳看了,“嗤嗤”地笑起來。小蛟兒問:“你怎麽將線頭吐到我額頭上了?”

“你呆呆地看著我幹嗎?我叫你也不應。”

“你,你叫我了?”

“你剛才想什麽想得那麽出神的?”

小蛟兒憨厚地笑了笑:“我想,我們永遠在這裏多好!”

“就住這個爛草房嗎?”

“不!我會親手搭蓋一間漂亮的給你住。”

“我才不住這麽一個沒山沒樹的地方。”

“鳳鳳,你想住什麽地方呢?”

“有山有水,有樹有花的地方呀!最好還有一大片平地和樹林子,我可以養一些老虎、豹子和猴子的。”

“養老虎、豹子和猴子?它們能養得熟嗎?不傷人?”

“從小就將它們捉了來,怎會養不熟的?”

小蛟兒一下想起了梵淨山莊冰湖邊的林大叔,不也曾提了兩隻小老虎來養?便說:“好吧,鳳鳳,隻要你喜歡,我就捉老虎、豹子仔給你養著玩。”

甘鳳鳳眉目動情:“真的!?那我等你給我捉老虎、豹子仔了。”

這一夜,甘鳳鳳又在油燈下縫黑大披風。驀然小蛟兒輕輕籲了一聲,說:“鳳鳳,快熄燈,有人朝我們這裏闖來了。”

“從湖麵還是從岸上來?”甘鳳鳳吹滅了油燈輕聲問。她知道小蛟兒內力極強,在夜裏,能聽出附近周圍十裏之內的一切響動聲。

“從岸上來,來人的輕功極好。”

“難道是端木一尊發現我們了?有多少人來?”

“一前一後,兩個。”

“兩個?好!我到蘆葦中等著他們,叫他們有來無去。”

“鳳鳳,好像來人是兩個女子。”

“女子!?不會是司琴,司劍她們吧?”

“聽不出來。鳳鳳,我們先別出聲,等她們來到了再說。要是司劍、司琴她們來,恐怕君山出事了,她們才在這深夜裏趕來。”

不久,甘鳳鳳也聽出了蘆葦的響動,果然來人輕功不錯,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甘鳳鳳暗暗驚訝:司劍,司琴竟有這麽好的輕功?

小蛟兒說:“鳳鳳,你在屋子裏別動,我先到外麵蘆葦中看看。”說著,小蛟兒悄然無聲地從窗口閃了出去。

朦朧的秋月之下,一條黑影,矯健敏捷地躍過小河,落在茅屋前麵不遠的地方,凝神傾聽了一會,輕聲問:“屋裏有人嗎?”

甘鳳鳳在屋裏一聽,這可不是司劍和司琴的聲音,是另一位陌生女性的聲音。她心想:小蛟兒不是說有兩個人麽?怎麽隻有一個人來的?顯然,另一個人在外麵看風,由她一個人來踩盤子。小蛟兒在外麵沒有行動,看來是去對付看風的人了,這一個留下來讓自己對付。甘鳳鳳想看看她有什麽行動,在屋子裏不出聲。

來人見屋子裏沒有回應,似乎遲疑了一會,又輕問一聲:“屋子裏有沒有人?”

仍沒有回應,來人便要走進茅屋。突然,柴門打開,甘鳳鳳從裏麵閃身出來,人到劍到,宛如電光一閃,直取這人下身的伏兔穴。

來人似乎早有防備,身形輕閃,刀也出鞘,“當”的—聲,刀格甘鳳鳳的劍擋了回去,刀出乎比劍來得更敏捷。

甘鳳鳳想不到來人刀法竟這麽的快如閃電,不敢大意,又隨手進招。來人招架了甘鳳鳳的三招後,有點驚訝地問:“甘氏三煞是你什麽人?”

甘鳳鳳又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我是甘家的劍法了?”劍也停了下來。

“你是不是甘鳳鳳?”

“是呀!你是什麽人?”

來人急問:“小蛟兒去哪裏了?”

“什麽小蛟兒大蛟兒的,我不知道。”

來人驚詫:“什麽!?你不知道小蛟兒?”

“不知道就不知道,奇怪嗎?”

“鳳姑娘,你父母沒說過我?”

“你連姓名也沒有告訴過我,我怎麽知道我父母有沒有說起過你的。”

“黃玉鳳,人稱俏夜叉。”

甘鳳鳳一怔,驚訝地問:“你就是黃姑姑?”

“這一下,你可以說出小蛟兒了吧?”

甘鳳鳳暗想:真的是黃姑姑來了,小蛟兒怎麽不出來呢?難道他連自己的母親也認不出來?她頓時生疑,搖搖頭說:“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黃玉鳳不禁暗暗點頭,讚道:“果然不愧是甘家的人,遇事警惕高,小蛟兒有姑娘在他身邊,我放心多了!姑娘,你要怎麽才相信我?”

“你怎麽一個人來的?沒個伴嗎?”

黃玉鳳一笑:“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黃玉鳳正想發出一聲暗哨,便聽到那邊蘆葦叢中司劍一聲輕叱:“誰!?”跟著是小蛟兒的聲音:“司劍姐姐,是我。”司劍驚愕地問:“少爺!你手裏提的人是誰?”

又是小蛟兒的聲音:“司劍姐姐,別問,我們回茅屋裏再說。”

黃玉鳳在茅屋前可怔住了!小蛟兒手中提著什麽人?難道還有人在暗中悄悄跟蹤自己麽?正想著,兩條人影,先後而來,先來的正是小蛟兒,他將手中提著的一個人丟在茅屋一旁,朝黃玉鳳下跪叩頭:“媽!小蛟兒向你叩頭請安。”

黃玉鳳在朦朧月色下驟然見到分散了八年多的兒子,驚喜交集,問:“小蛟兒,你怎知道是媽來了?”

“媽在屋前問話,孩兒就聽出是媽的聲音了。”

甘鳳鳳問:“你幹嗎不跑出來?令我對姑姑發生了誤會。”

“鳳鳳,因為我發覺了有人在暗暗跟蹤媽的行動,為了媽和大家的安全,我就不急與媽見麵,趕去先抓住了這個人,以免他跑掉。”

司劍這時說:“夫人,這個人的輕功好高明,連婢女也沒發覺他在後麵跟蹤我的,要不是少爺發覺,今後我們就危險了。”

黃玉鳳點點頭:“這人輕功是不錯,別說你,連我也沒發覺。司劍,你提他過來看看,我要見識見識這位高人。”

“是!夫人。”

司劍將這跟蹤者提了過來,黃玉鳳略略打暈一下,麵孔陌生,似乎不是神風教的人,問:“閣下何人?”

跟蹤者不動也不出聲。司劍輕喝道:“我家夫人問你,幹嗎不出聲?”

小蛟兒急忙說:“媽,是我點了他的啞穴,我來拍開他的穴道。”小蛟兒走過去拍開了他的穴位,說,“你現在可以說話了。”

甘鳳鳳在月光下看清楚他的麵目了。“噫”了一聲說:“我知道他是什麽人了。”

小蛟兒問:“鳳鳳,你認識他?”

“小蛟哥!你不記得了,在黃板不遠的山穀裏,不就是他發現了我們,後來又帶著黃文瑞和什麽黑鷹來的那個人嗎?”

小蛟兒看了看,認出來了:“不錯,正是他。”

這跟蹤的人,就是神風教貴州總堂鬆桃堂的善於跟蹤尋人的夜裏飛鼠婁山。不知怎樣,他竟然來了洞庭湖。甘鳳鳳對他笑著說:“你跟蹤人的本事真有幾下的,竟然從黃板小鎮跟蹤我們來了這裏。”

司劍問:“甘小姐,他是什麽人?”

“他嗎,可是你們神風教的人。”

司劍“哦”了一下:“神風教裏,我可沒看見過此人的。”

黃玉鳳說:“司劍,他不是四川,便是貴州方麵的人,不歸我們管,你怎麽認得?”又問婁山,“閣下高姓?何處堂口的弟兄?”

婁山恭敬地說:“小人貴州鬆桃堂的,賤名婁山,人稱夜裏飛鼠。”

“兄弟來了這裏,怎不來見我?”

“小,小人是,是……”

黃玉鳳和藹地笑著說:“兄弟,我們是自己人,有話不妨直說,我不會怪你。”

“小人是奉黃使者之命,暗暗潛來這裏,盯蹤總堂主的行蹤。”

“黃使者?是人稱白衣書生的黃文瑞嗎?”

“是!”

“為什麽要盯蹤我?”

“主要是要探知蛟少俠有沒有來見總堂主,要是有,就及時報告。”

“就是這些?”

“小人不敢隱瞞總堂主。”

“兄弟,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沒說的。”

“小人忘了什麽事?”

“你一個人跟來,沒人知道?”

“這……”

“你不想說?還是不敢說?”黃玉鳳眼露殺意。

“是,是總堂的曹護法知道,也是他通知小人,說總堂主今夜裏出動了。”

司劍怔了怔:“曹護法?是不是過天星曹彬?”

“是!”

司劍罵了一句:“該死的好賊。”

黃玉鳳微笑:“司劍,別這麽說,說不定曹護法擔心我有什麽閃失,派他跟來。”

婁山連忙說:“是,是,曹護法就是擔心總堂主有什麽不測,叫小人跟了來。”

甘鳳鳳說:“你這張嘴轉得好快的。”

婁山嚇得不敢出聲。黃玉鳳又問:“除了曹護法,還有沒有人知道你的行動?”

“曹護法不願人知道小人潛來,隻有他知道,沒其他人知道了。”

“你來,就住在他家中?”

“是!總堂主。”

“你可以走了!司劍,你送他離開這裏。”

“是!夫人。”

甘鳳鳳說:“姑姑,還是我來送他回去的好!”

黃玉鳳會意:“好!那麻煩姑娘了!”

甘鳳鳳朝婁山說:“我們走呀!”

婁山說:“不,小人自己走,哪敢麻煩女俠。”

“你走得出去嗎?這附近一帶,我安置了不少陷阱,沒我帶路,萬一你掉下去了,死了別怨我們。”

“這,這……”

“走吧!別客氣啦!”

婁山隻好跟著甘鳳鳳離開蘆葦小洲。甘鳳鳳一離開,黃玉鳳便吩咐司劍說:“司劍,你在外麵多注意,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動靜。”

“夫人,婢子知道。”

黃玉鳳萬般感觸地說:“蛟兒,我母子兩人,到茅屋裏說說話去。”說完,便挽著小蛟兒的手,走進了茅屋。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