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兒女

第07章 處身白雲

正文第07章處身白雲其實野叟尤天民此舉實係有意而作,欲借此令雁紅作好人,好使這黑猩子日後敬重雁紅,此時見時候已差不多了,這才有意的歎了口氣道:“既是姑娘給它說情,就饒它一次吧……,遂一掃目光至那跪在地上的黑猩子道:“今天要不是看在我這徒弟李姑娘的麵上,一定要把你逐出我門,雖然如此……”那畜牲聞言正自心喜,忽聽老人未尾口風,不由嚇得又吱吱叫了起來,老人哼道:“你怕什麽怕?我話還沒說呢!你就嚇成這樣!真是沒出息透了……”那黑猩子想是對老人敬服到了極點,老人所言,即便是一句俏皮的話,它也能心領神會,此時被老人罵得唏噓不止,雁紅方看著不忍,才又要向老人求情,野叟已笑道:“起來站著,別作出這一付可憐相,我最怕看這付德性。”

那黑猩子聞言又叩了個頭,逗得二人都不由笑了起來!這黑猩子站立一旁,雙目直向室外溜來溜去,似感此室內氣氛太不自然,老人見狀笑道:“方才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從今以後,我因受傷,半年以內不能下地……”說到此他自己也不禁有點傷心了。

他知道這是自欺欺人的話,事實上半年之期,也就是他活在世上的僅有日子,但是他為了要使雁紅安心習技起見,故此不願吐實,令她心中悲傷,那麽一來,她自然是無心再學習這種超然的絕技了……於是他稍定了一下情緒,對那黑猩子接道:“從今天起,我又收了一個新徒弟。”

他用手一指雁紅,又接道:“她名字叫李雁紅,我非常喜歡她……”說到此覺得自己的手溫溫的,竟是被雁紅拉住了,不由偏首往雁紅看了一眼,羞得她粉頸低垂,老人看到這天真至情的姑娘,心中泛起了無比的安慰,微笑著道:“猩兒!(他平日喚黑猩子的名字)以後你也可說是她的師父……”此言一出,雁紅心中不由一怔,不由拉著手嬌喚了一聲:“伯伯!……”老人回視她一眼,貶了一下限,令她不要說話,雁紅知道老人此舉,定有含意,當時就不再多言,偷目一看那黑猩子。

嘿!這一下,這畜牲可喜壞了,本來頭是低著的,一聽老人此語,馬上抬起,咧著大口呱呱叫了兩聲,一雙紅光四溢的火眼,直往雁紅看去,好似仍不敢相信,這事是真的。

老人遂道:“你放心,……從今天起你就是她師父了……”那黑猩子喜得就地連滾了兩個觔鬥,老人見狀看了雁紅一眼,表示計策已成功,遂笑對黑猩子道:“你先別喜歡……我問你,你還打不過她,又怎配作人家師父呢!……你自己想想……”這一下,黑猩子可傻臉了,急得吱吱直叫,一雙黑毛爪連連抓首,老人笑道:“你再想想,你那一種功夫比人家強?……當師父可不是容易的呢!”這黑猩子更是滿地亂轉,口中怪叫連聲,老人抽空看了雁紅一眼,心聲道:“輕功!”雁紅馬上會意,不由大喜,冷眼看著那黑猩子,這一看不由差一點笑出聲來。

原來它此時正背著身子,微矮矮的蹲著,雙掌作了一個探手的姿式,又收回來,自己搖搖頭,好似自問掌上功夫,是不行的。

遂又掃出一腿,又搖搖頭,口中吱吱連叫,急得直跳,這一跳,竄起老高,像是觸發了它的靈感,不由咕暗呱呱的怪笑起來……老人皺眉笑道:“怎麽啦?什麽事令你這麽高興呀?……你想出了什麽本事?……”這黑猩子撲近床前,又說又比,高興得擠鼻弄眼的,並朝兩足上運指,不時的跳著,老人好似才會意的啊了一聲道:“你說的是輕功是不是?”黑猩子連連點頭,一陣鼓掌,好似高興老人猜得一點不錯,並過去垃了雁紅衣服一下,咧著大口直樂,雁紅嗔笑道:“知道你輕功好嘛!也不致於神氣成這個勁呀……”老人遂笑對黑猩子道:“那麽從明天起,這輕功一項,我把她交給你了,限你五個月,要教成她有踏雪無痕登萍渡水的絕頂輕功,否則你這師父可丟人!”這黑猩子聞言,好似還認為五個月時間太短了,這項任務不容易,以手連連搔頭,雁紅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聲,老人怕它畏難,遂給它打氣道:“你怕難呀?她可不是從頭學呀!人家本來輕功就蠻好,五個月足夠了,你要是認為時間太短,那就算了,還是叫她自己練吧!”這一來,那黑猩子不由大急,連連點頭怪叫,好似可以辦到的意思,老人遂正色道:“從明天起,你就開始教她,我不管你怎麽教,反正到時侯你把她教好就行了……”這黑猩子喜得直搔頭,一雙火眼不時朝李雁紅瞟去,老人遂笑對雁紅道:“從明天起,他就是你師父了,你可不要小視了它,要說別的功夫它沒有,可是它那一身絕頂輕功,卻是任何人類所比不上的……”“當然主要仍是在於它先天的稟賦不同,但是我曾細心研究過它竄跳時姿式,的確是和人類大不相同,如果你真能虛心隨它練這輕功一門,我敢說以你質稟根骨,在過短短的半年裹,定可有驚人的成就……希望你好自為之!”雁紅點頭道:“伯伯放心,弟子一定遵命,隻不知它如何教呢?……”野叟在**微笑道:“這你就別操心了……你等著看吧!它會比我還嚴呢!……”此時那黑猩子已出室,老人遂低笑道:“這種黑猩子,本性極為聰慧,而極喜模仿人性,又隨我了二十年,更是智高一等,它那一身淩虛踏葉,過水登萍的輕功,別說是你,就是伯伯我,早年也曾隨它苦練過一段時間呢……”雁紅聞言心中又喜又奇,不知道這黑猩子師父如何教自己呢!想著遂把那山雞持至後室,剖洗幹淨,有現成火具,就把它燴燉了起來,室內存鹽頗多,隻是沒有別的佐料罷了,一直忙了兩個時辰,才把飯弄好,先盛了一碗濃汁雞湯,奉上老人。

野叟尤天民,隻嚐一口,就不禁連連讚賞起來,待食畢後,雁紅又陪老人談了一陣天,雁紅笑問道:“那黑猩子都教我些什麽呢!”老人笑道:“那是它的事,我不幹涉它,隻是孩子!你要完全信任它,不要以為它是一畜類,我先前那徒弟,輕功一節,也是出自它一手教出,所以我對它是完全信任……”雁紅不由突然心中一動,笑問道:“伯伯!你原先那位徒弟,他叫什麽名字呢?”老人臉色似頗猶豫,最後仍是含笑道:“姑娘以後就會知道的,我會告訴你,隻是現在還不到時侯……”遂看了室外天色一下道:“姑娘……天可不早了,你該進去練功夫去了,先從第二篇地字篇練起……待練完這一篇後,千萬不可再多練了……以免你初練,倘不知這功夫的玄處,練多了有損無益……”雁紅答應著站起,向老人道了晚安,才轉身走了沒幾步,老人又笑道:“就寢前不要忘了以二泉浸體……雁紅又答應了一聲,此時才知道,要成驚人的功夫,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著就進了自己房中。

按著老人指示,打開了那本“青陽秘宗散本”,翻到了“地”字篇上,先垂目行了一番這卷首的坐功,隻一閉目,頓覺大異往日,稍一調息,立覺一股陽和之氣下行,始時肺腹回春,百肌酥軟,到了湧泉地竅等穴,又循後身諸關關節,逆行而上,由王海紫府天門等要穴,流行七竅,不消一盞茶時,行完一周天,充沛全身。

雁紅這一番坐畢,頓覺全身溫媛,百骸和暢,精神倍長,舒服已極,不由暗暗奇怪,突悟出,定是那靈石仙乳已完全發揮了妙用,心中好不開心,這才翻開散本,及至看過十幾頁後,忽然發現每七八圖,合為一章,一章有一章的妙用,越發欣喜,當時默念,自己不要求快,決定學一章是一章,務求全身體會貫通,心知這等上乘玄功,往往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雁紅記性天資又好,又巧服這靈石仙乳,其智識力,較常人高之何止數倍,這一靜心推參,更悟出這“地”篇中,雖有圖一百七十八:巧合玄天之數,實則每章所附注圖多寡不等,均有一圖是其綱領,一共四十九章。

如照圖中附注,每章首圖的形式解說口訣,如能以次運記,自能一脈貫通。

練著練著,這一篇已至了尾頁,因聞老人有不可多練之語,未敢再多習,由是略一按圖默憶,如式演習覆按均無差錯,心中大喜,尚覺這書看來似頗難入手,想不到練來竟是這般容易。

她那裹知道,要是常人,雖遇名師指點,要想習會此“地”篇功夫,沒有一月時間,就別想入門,她所以能練來如此簡易,實在是得力那罕世的“靈石仙乳”,不過她尚不自知罷了。

此時天已不早了,憶及老人所囑,不敢怠慢,忙至那內裹石室,浸浴二泉。

先在那“大炎”泉內,浸洗了半天,覺得舒泰己極,心想每日如此洗上兩次,倒是蠻好的。

想著又走至那“靈石”泉中,先以一指探入試了試,不想方一觸膚,不由冷等幾乎發麻,心想乖乖!這要把全身跳下去,那還受得了?本想擦幹穿衣出去算了,轉念一想,老人既令自己如此做,怎會是害自己?又想到當初葉硯霜,談到他往日在風雷穀習技時,被太虛老人關於石室內,不也是有那麽一口井麽?聽老人所說,那冰井之水,更是較這“靈石”寒泉為冰,硯哥哥既能受,我又怎縻不行呢?她這麽一想,不由勇氣大增,當時強忍寒冷,以一足探入,凍得全身發抖。

(讀者須知,雁紅此時所處身幹天嶺,四周積雪,氣候本就在冰點以下,就是不要以如此冰泉浸體,隻把全身衣服脫光了,常人也定會凍得僵倒在地,更何況全身再下那比冰還冷的水呢!此水本該早已結冰,隻是其內滲有別種礦質,不會結冰罷了!)當時半邊身子都麻了,嚇得馬上收回腿,不禁望著這泉水直皺眉。

好在這等空山寂野,也用不著害羞,更何況似此黑夜,室內連燈也沒點,想到此,雁紅幹脆疊膝泉邊,先運了一番功夫,把周身幹元陽氣,逼行了一周,似此提行了兩周天,全身已熱得快要倘汗了。

暗忖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又鼓起勇氣,將兩腿慢僈浸入,這一次雖依然凍得吃不住勁,可是比上次好多了,幹脆一閉雙目,二手一鬆,全身都入那池中,乖乖!這一下可凍壞了,冷得她在水中戰成一團,差一點又想爬出來,後來把心一狠,心說反正已經下來了,拚著凍病我也要忍一會……她這麽一想,果然就覺得好多了,起先覺得全身像毒針一樣刺紮,漸獑竟覺得慢慢消失了,最後才覺由丹田生出一股暖氣,周貫全身,那冰寒之氣大退,最後竟不太如何覺得冷了……似這樣又待了一會,才敢上來,用毛巾擦幹了,把老人贈的通脂草粉,在體上撫擦了一遍,覺得膚華肌酥,全身竟是爽泰已極。

一切就緒,這才返回室內,見今晚月色頗好,不由踱出室外,也不敢驚動老人,一個人走出,此時四野寂靜,夜風徐徐,天上一輪皓月,灑下每山的銀光,反映著皚皚的白雪,偶傳來三兩聲狼嗥,這景致好不動人。

於是見月思情,不知覺,她眼前泛出了一翩翩風度的少年,這少年劍眉虎目,猿臂蜂腰,一身青緞長衫,腰中尚插別著一純白的短笛,英俊中別有一股瀟灑柔情,令人隻要和他一經接觸,一生一世。

都會留下的影子,於是這多情多難的姑娘,不由憑空喃喃念道:“硯哥哥……你現在在那!是否已回北京去了呢?等我回家後,你……可不要忘了來接我……”“隻是我……我已配不上你了……”她流著淚,緩緩的伸出了手,摸著她那臉上的傷痕,芳心已片片的碎了……忽然她抬起頭,自信的道:“不會的……他決不是那種人……他曾親口說過,如果我臉上留下疤,他會更愛我……那怎麽可能會又變了心呢……”她靠在一棵古鬆上,平視著那些離頭不高的浮雲,腦中回憶著,那些醉甜苦辣的往事,一時她柔腸百繞,她已深深的陷身在這些痛苦的意念中。

當她想到紀翎,她的腦子就更亂了,於是她對空長歎了一口氣,方想再往前走走,散散心,突見暗影中一對紅光閃動,遂聽呱的一聽怪叫,身前落下一物,雁紅忙閃身回避,始看清了,來者正是那黑猩子,不由笑道:“你看你……把人家嚇死了……”這黑猩子此時可一改先前獰厲態度,咧著大口走前,伸出那隻白掌,抓住雁紅一手,往屋內就拉,一麵口中呱呱直叫。

雁紅皴眉道:“我現在還不想睡……你幹什麽嘛……”這黑猩子聞言怒鳴了兩聲,以手指了指天,遂又往回拉。”

雁紅知道它的意思是說天不早了,該睡覺了,當時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心說這家夥還真端起師父駕子來啦,連睡覺的時間,它都要管,當時笑嗔道:“好了……你別拉,是不是要我睡覺了?”這黑猩子連連點頭。

雁紅笑罵道:“你神氣個什麽勁嘛……知道你是師父了是不是?人家睡覺你要管……”黑猩子聞言依然往裹直拉,雁紅隻好跟它入內,再看這東西右手尚拿著一串白色小果子,當時也不知是作何用的,就隨著它進了石室。

這黑猩子一直把她拉到她室內,用手指了指床,口中又是呱呱叫了兩聲。

雁紅又氣又笑的往**一坐,笑道:“好了!我睡覺了,你出去吧……”卻不料這黑猩子聞言,上前找起雁紅一足,用手一陣指點,雁紅不由臉色一紅道:“要我脫鞋是不是?”黑猩子聞言嘻得怪叫了兩聲,連連點頭,雁紅白了它一眼道:“這個你就別管了,你走了我自然會脫……”那黑猩子聞言,怪叫了兩聲,舉起手中白色圓果,又是一陣亂叫,連說帶比。

雁紅簡直給弄胡塗了,當時怔道:“這果子怎麽樣嘛?”黑猩子又指了指她腳,雁紅皺眉道:“給我吃不就算了嗎!何必要我脫鞋……”不想那黑猩子聞言,似覺雁紅太不聽話,竟自暴怒起來,連連怒吼,雁紅不由杏眼怒睜,正要發作,忽念到,這畜牲如此通靈,也許此舉,含有深意,好在它是個畜牲,自己還怕什麽羞。

想到此,紅著臉把鞋脫下,那黑猩子臉色才轉怒為喜,又用手指著腳上襪子連叫,雁紅不由歎了口氣,滿麵嬌羞的把一雙襪子也脫了下,露出一雙纖小細柔的白足,一麵翻著眼,嗔笑著道:“好了……你要怎麽樣嘛……”這黑猩子此時才咧著大口笑著,摘下那又白又圓的,像胡桃一般的果子,左掌一扭,那果子就爛了,流又濃又白的汁液來。

這黑猩子走近雁紅,板起一隻足來,把手中這扭爛的白果子,往雁紅足心擦去,才一觸接,其冰透骨,雁紅生平最怕癢,這果子才一挨上,已笑得尖叫連天,一麵收回了腳,笑喘成一團道:“你是搞……什麽鬼呀?……抓人家腳心幹什麽?……”這黑猩子見狀,退後幾步,急得直搔頭,雁紅笑了好一會,才定神道:“好吧!你把果子給我,我自己來擦好了……人家癢死了!”這黑猩子聞言嘻著把手中那一串白色果子遞上,雁紅接過一看,也分不出,到底是一種什麽果子,隻是入手又軟又冰,不由帶笑問黑猩子道:“是不是用它的汁來塗在腳心上?”黑猩子連連點首,雁紅搖頭笑道:“這是什麽嘛……你別亂出花樣……等會擦出毛病來了,那就糟糕了……”黑猩子連連叫著搖頭,雁紅這才放心摘下一枚,用那尖長的指甲,在那白果皮上輕輕一劃,已呈一道裂縫,流出瀰瀰的白漿,自己這才試著往足心塗去。

盡管是自己擦,也忍不住格格直笑,隻覺這些漿水才一塗上,其冰透骨,趕到慢慢搓久了,反倒熱焚難耐,每隻足心都是酸的,當時不由嚇得對黑猩子道:“腳好酸喲……別擦壞了吧?”黑猩子連連搖頭怪叫,又摘丟下一個,雁紅皺眉道:“還擦呀?”黑猩子點點頭,雁紅由是按她指示,兩足各擦了兩枚,那黑猩子才滿意的持起餘果,看著雁紅睡好,還拉了一床被子給她蓋上,這才出室,把門帶好。

雁紅對它這份關心,頗為感動,叫了聲:“再見……黑猩子……”不想那黑猩子本已出去,又回頭進來,看著雁紅不動也不走,雁雄不由笑道:“好……好……再見師父!該好了吧?”這一下,那黑猩子才咧開大口笑著縮頭而去。

雁紅在**漸覺雙足如焚,最奇是有股熱流上衝骨節,心想這是什麽果子?……反正既知無害,也就不管它,想著雙目一合,就入了夢鄉。

第二日,也不知什麽時候,就覺身上被人連推帶拉,嚇得忙睜開眼,翻身坐起,見此時天還是黑黑的呢,室內更是黑沉沉的,床前站著那黑猩子,不由揉眼道:“還早呢……這麽早你把我打醒幹什麽?”那黑猩子不聽分說,連拉帶叫,此時東方微露出一線曙色,雁紅被它連叫帶拉,睡意全消,隻好下床,穿好衣服,不容洗漱,就被它給扯出了門。

經過老人室時,見老人早已醒了,睜著明亮的雙目,見雁紅走出嚇嚇的笑道:“怎麽樣?這師父嚴不嚴?”雁紅吐舌笑道:“真吃不消!它管的可真緊……”話還未完,已被這黑猩子給拉出了門。

這黑猩子一出室外,回身點首,足尖一點,全身已像箭頭子一樣起在了半空,跟著虛點了一下,那老鬆之尖,已再度向另枝拔撲了去。

雁紅此時不由興趣大起,笑叱一聲:“別走呀!你得教教我!”身子已直竄了起,運出“巧燕竄雲”的身法,也落足在那棵樹尖,樹梢僅下垂了一下,她的身形竟又二度騰空,直往那黑猩子追撲了去,一麵口中尚道:“這一手,我也會,你可難不住我……”那黑猩子,隨便顯了一手,本想雁紅一定不行,不想竟是難對方不住,心中也不由吃了一驚,口中怪鳴連聲,兩足在雪上連連劃動,幾個轉身,已出去好幾裏,越過了一叢山嶺,雁紅這一來,才算心服口服,隻是足下愈法加勁,拚命追隨其後不舍。

似如此跑了好一段路,眼前卻是一片頗為寬敞的山坡,山坡傾斜下延極遠,但身右側,自己此時立身處正是一塊懸崖,那黑猩子猛然在前將身形打住,回身搖手令停。

此時東方已透明,成魚肚色泛出,風勢也略小了些,雁紅這才覺出身上奇冷,用手一摸,業已被雲霧之氣浸濕全身得連打了兩個寒噤,略一辨看眼前景物,這一看嚇得忘魂,原來她立身之處,是一塊丈許方圓的平石,孤撐出萬丈深潭之上,上倚危岩,下臨絕壑,一麵就是萬仞峭坡,那三麵都是朵朵白雲淩空,不著方際,隻右方有一尖角,寬才尺許,近尖處,與右崖相隔甚近,再往下一看,潭半自雲滃莽,被風一次,如同浪濤起伏,看不見底。

隻聽泉水奔騰澎湃,雲在腳下飄蕩遊行,那些足下的無數峰尖,就像許多島嶼,起伏在白浪中一般,真個是好一番山勢……雁紅聞那黑猩子在後呼叫,忙答應著,往身後縱去,在這種極頂峭峰之上行走,不要說跑了,即使走起來,若無上好輕功,也是萬難。

因地麵都是厚約尺許的積雪,近石處更是滑溜難立,雁紅提著丹田之氣,居然行走自如,那黑猩子冷眼旁觀,心中也不由讚歎不已,一麵心中大是高興,認為這種徒弟,才配自己教……雁紅費了不少功夫,才行近那黑猩子身側,驚喘道:“我的媽,你那裹找不了,單找這種要命的地方,這要是一摔下去,不成八辦兒才怪呢!”黑猩子拉著她手,一直行近這峰尖處,下視著正是那一瀉千仞的峭坡,其上滿是積雪,雁紅見其中尚有不少凸出的怪石,更有幾株老梅,此時已成啟芬吐蕊,正盛開著,人要是由上而下,那可真太危險了,一個提不住氣一瀉而下,那可不是玩的,不由手上一緊,死死的拉住這黑猩子手臂不放,心中也不由大為緊張。

黑猩子此時笑著掙開手,把雁紅按坐石上,好似令她別動,先看自己的,這才行自石尖,二臂平伸,那雙大足掌在雪麵上一劃動。

雁紅見它僅一動,就像珠丸滾灑在斜板上似的,一瀉而下,身子真像星掣電閃似的,在雪麵上劃了下去,最驚人的是,它所過之處,雪麵依然完好,並無一絲痕跡,這種踏雪無痕的功夫,真可謂之登於極點了。

一瞬間,已下瀉百仞見它身形在中途尚拔起了好幾次,每一次姿態都不一樣,越過那些奇石老梅,漸漸雪地裹,隻能看到一個極小的黑點,最後竟失了它的蹤影。

雁紅看著好不驚心,正在驚異之時,又見其下白雲深處出現一小點,霎時全身大現,敢情又是那黑猩子往上來了,不由站起身來。

心想,我看你又用如何身法往上撲,居然也去下山時一樣快速。

這一注目,果見是那黑猩子,在這一望無際的峻峭雪澗上倏起倏落,似星丸跳擲一般,一霎那已撲上這峻壁之半。

往往見它身形下落,隻憑二足尖一點雪麵,雙臂一振,卻又騰了起來,又快又捷。

雁紅知道,這種功夫,全憑丹田純陽之氣,須能一口氣提住,使它不中斷才行,再就是足上的彈力如何了。

奈何她身已騰起,不由嚇得在空中尖叫一聲,心道黑猩子呀!你可把我給害死了……方念及此,背後一股疾風,微覺衣領上一緊,竟似被人給抓住了,往上順勢一抖,雁紅輕功本就極好,如是借著這人一抖之力,右足尖一點自己左足麵,身子已輕似柳絮似的二度拔起,就勢在空施了招“龍蟠”之式,已輕飄飄的落向了對岸。

隻是足僅跨邊,不由嚇得遍身冷汗,遂覺頂上疾風襲邊,竟是那黑猩子,已縱出自自己丈餘遠,這才知道救自己的竟是它,心中不由深為佩服,暗忖,如此判來這黑猩子一身輕功,分明已達“淩虛踱氣”的境地了,自己不知是否能練成它一樣的這身功夫。

想著不由回首一看,足下所立竟是一方小石,此時吃重,已感不支,不由尖叫了聲,雙臂一振“一鶴衝天”拔起了足有五丈,直往那黑猩子撲去。

待落定後,見黑猩子咧著大口,雙手直拍雁紅幾度亡魂,不由又喜又笑的看了它一眼道:“你別拍手了,我都快嚇死了,這那是練輕功呀,簡直是玩命嘛!”話尚未完,那黑猩子反身又下撲了去,雁紅隻好緊隨其身後往下又撲奔了去,待至這澗底,雁紅已氣喘如牛,驚出一身汗來。

引頸上視,真是不寒而栗,那黑猩子在一旁不時怪叫,雙手朝上連指,雁紅這才知道,這家夥果然是嚴,居然如此認真。

一方麵心內暗喜,暗忖如此練下去,那還會輕功不好?想到此不由精神大振,一挺腰道了聲:“走!師父……我們上去!”言罷縱身往上撲去,這一上,簡直比下山可又難多了,這山麵少說也在千丈高下,又如是奇斜陡峻,其上滿是覆雪憑一口氣,在雪麵上提行,這種功夫,真可說太不容易了。

有好幾次雁紅縱起身形,又被這黑猩子喚下,自己比著重新做了個上縱的姿勢,如何側身,如何點足,雁紅自然一點就透,練來果然比自己原先姿式,省力得多,如此待爬上了原處山尖,東方已透出紅露,太陽已快出來了!那黑猩子以手往回路上連指,意思是叫她回去。

雁紅這才隨它,一路竄高縱矮的往回路上奔去,待至途中,那黑猩子比手式,令她先回去,雁紅不知它有何事,自己就一路馳回。

到了洞口,已累得一身酥軟無力,忙進室內,見老人已坐起塌上,忙趨前問安。

老人笑問道:“好孩子……怎麽累成這樣?它都教了你些什麽?你說給我聽聽!”雁紅待稍喘定,才一一的講給了老人聽這老人笑得雙目瞇成了一縫,聽後點頭道:“教得好!教得好!要想學成一身出類拔萃的輕功,非這麽學不可……好孩子!可真難為你了,居然你竟能在半個時辰內,往返了那幹天嶺一個來回,這不能不算是驚人了……”“如此苦練下去,到半年後……”老人忽然麵色淒沉,這“半年後”三個字,就像一根針,紮進了他的肉裹,他知道那時,也就是他本人壽終正寢的時候了,他又怎不觸景傷心……一時不由變得淒容滿麵,看了看,眼前這明媚的姑娘,心中更是一陣酸心,差一點竟傷心得流下淚來……雁紅不由一驚,急問道:“伯伯!你怎麽了?半年後怎麽樣呢?”老人泣然抬頭看著這位姑娘,本想把實話吐出,但他還是沒有,遂佯裝笑道:“沒什麽……我是太高興了……”“半年後……你就會發現,半個時辰內,你可以往返那幹天嶺三次有餘……那時……”老人臉上帶著滿意的微笑道:“那時,江湖上,恐幾乎再也找不出,有姑娘那麽一身絕世輕功的人了,除了我那徒弟以外……”雁紅心中不由小聲的補了一句道:“不!還有硯哥哥,還有紀大哥(她還不知道紀翎就是老人的徒弟)……”這幾句話,說得雁紅好不開心,老人忽問道:“外麵太陽出來沒有?”雁紅答道:“還沒有!快出來了……”野叟點頭道:“正是時候,你可把室內窗戶打開,麵對東方行吐納坐功,待行功一周天後,馬上再去冰泉……上午你沒有空的時間,尤其是早上……”雁紅聽後答著,遂問道:“伯伯!老人家還沒吃早飯呢……”老人笑道:“你別慌,等你浸浴後出來,那黑猩子己給我們準備好了,此時它就是去找吃的東西去了……”雁紅喜道:“這黑猩子真好……”說著就進室內,打開窗口,老人辟此石室時,有意麵向東方,故此一開窗,已見遠天山邊,紅霞漫天,知道瞬間太陽就要出來了,不敢延誤,忙盤膝坐好,舌舐上顎,對著東方那一股朝陽之氣,吐納了起來。

少頃,已行功一周,此時腹內連鳴,全身舒泰已極,先前疲勞,竟恢複一淨,忙下地取了內衣,至裹浸浴去了,半個時辰後畢,就便洗嗽一淨,重新換了套衣服出室,隻這一日夜間,她自己竟已覺出,和以前判若兩人了。

無論在那一方麵來說。

當她滿麵春風的行近老人室時,果見那黑猩子已在室內,桌上竟列好了三份盤具,內中盛以各色山果,還有三隻像手臂那樣粗的大蝦,也不知它是從那裹捉來的,此時竟已蒸得香噴噴的。

雁紅笑道:“黑猩子可真能,這蝦它在那捉的?以後我也去捉去。”

不想那黑猩子,聞聲竟又怒哼了一聲,雁紅始知又說錯了話。

不由笑看了它一眼嗔道:“叫你一聲師父,你又能多舒服嘛,光想人家叫,真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