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結束(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結束（中）
麵對燕楓疑惑不解的神情，他的師父卻並沒有為他解答這個問題，隻是不斷的看著四周，打量著什麽。
燕楓一向是一個有禮貌的人，尤其是對自己的師父。師父沒有說話，他就在一旁靜靜的等著師父開口。
“該結束了”，許久，燕楓的師父終於開口，語氣帶著一聲短歎。“無論輸或贏，這一切都應該結束了”。
燕楓閉上眼，低下頭，有些慚愧的說道：“是快要結束了，隻不過弟子不是火先生的對手，東海魔笛也終將麵臨著失敗。弟子無能，如果換作師父的話……”。
他師父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表情十分溫柔的對他說：“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無論從道路的選擇還是從身心的堅持上來看，你做的都對。換作是我，也未必有你這樣的選擇”。
看到燕楓依舊沒有抬起頭，他師父繼續說道：“火先生若不是性格較為孤僻，而且還是魔教之人，以他的實力，也可以成為江湖一大傳奇。如今的江湖上，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燕楓忽然抬起頭，目光有些急切的問道：“那師父呢？如果師父還在的話……”！
他師父笑了笑，對他說：“我”？接著又笑了幾聲卻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於是，燕楓就明白了他師父所說的答案。
“這個世上分為過去、現在和未來，三種時間觀念，但是最現實也是最基本的隻有現在。或許未來有人會超越火先生，或許曾經也有人要強於他，隻是現在絕沒有是他的對手。而想要打敗他，你隻有現在的機會，絕不能投機取巧”！
燕楓聽了師父的話，似懂非懂，總有那麽一絲明悟卻無法完全透徹的意思，於是他又問：“弟子在與他戰鬥的時候已經想了很多辦法，也用盡全力，可是卻依舊無法戰勝他。我真可以做到嗎？或者說，中原武林是不是真的走到了盡頭”！
他的聲音充滿了失落，本以為可以憑借自己成熟之後的智慧與武功擊敗火先生，但沒想到，在火先生如此強橫的實力麵前根本不堪一擊。
燕楓的師父看出了他的失落，便開口提點：“還記得你那個外公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
燕楓微微一愣，腦海中景象不斷的閃過，卻總是找不到當初燕無三說過的話。他有些無奈的笑了，最近經曆的事情太多，反倒將當初的事情忘記了。
“你的武功與頭腦已經夠了，就是你的心還不成熟”！這裏就像他師父說的那樣，是燕楓的心。而在他的心中，他所想的和所疑惑的事情一下子就能被師父知曉。
燕楓精神一陣，不錯，就是這一句話。當初他有些不明白燕無三的意思，但越到後麵隨著他的心智成熟他越能理解。
是啊，一個人的武功在如何高強也都是有自己的心來控製。強大的武功就要有強大的心。
燕楓覺得自己現在的心已經夠強大了，至少要遠遠超越剛出島的時候。可是自己的武功。卻依舊比不上火先生。
感受到了燕楓的心情，他師父再一次開口：“你現在的心，依舊不夠強大，依舊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想通”。
“我的心還差一些，那我沒有想通的事情是什麽”？燕楓微微愣住，還是有些不明白。他想著，自己的心小孩從前要成熟的多。知曉男女之事，明辨世俗黑白，在陰謀之中遊刃有餘，可以用智慧解決事情。他不知道，自己還需要成長什麽。
燕楓的師父看著他，忽然問道：“還記得當初我在讓你出島的時候，問過你的話嗎”？
燕楓瞳孔微微收縮，師父的話他記得，也記得師父那一天的神情。
不舍、落寞、歎息，但他卻沒有流露後悔的神情。仿佛讓自己出島到外麵遊曆是很正確的選擇，隻是這個選擇卻讓他心痛而已。
燕楓記得，那日師父問了自己一個問題，一個當時自己想了很久也無法得出答案的問題：
『知道我為什麽要讓你到外麵去遊曆嗎』？
他當時不知道，師父也沒有直接告訴他答案，隻說了他以後會明白這一點的。
“你現在知道答案了嗎”？師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燕楓想了想，然後回答道：“師父是想借弟子在外麵遊曆的時間和事情讓弟子成長，想自己所想，做自己所做，不要拘束於道理，一切由自己的內心做主”。
聽著燕楓說的話，師父有些滿意得的點了點頭，燕楓知道，自己說的是對的，而他也認為自己說的是對的。
他接著說道：“曾經的弟子，在師父的教誨下生活，認為什麽事情隻要按照師父說的那樣去做就是對的，完全沒有用去思考。而這些日子外麵的經曆來看，我所做的事情都是由自己的心去選擇。幫助朋友、幫助一個不認識的人以及幫助中原武林，這並不是因為師父的教誨，而是憑借我的心，弟子的內心深處就是想這麽做”。
燕楓說完這些認為已經完全回答了師父曾經的問題，誰知道在聽完這些話之後師父卻搖了搖頭，有些歎息。
“你說的很多的表象，也貼近了真實的答案，可是距離最終的答案始終差一些”。
他再一次愣住，不由得問道：“最終的答案到底是什麽”？
師父背過雙手，轉過身沒有看燕楓，語氣略微有幾分感慨的說：“你為了什麽而挑戰火先生，擋住魔教前進的步伐”？
燕楓沒有猶豫，這這些事情的答案他早就有了目：“為了不讓我的朋友們受到傷害，為了她……”，他想了想，然後又添加一句：“或許也有為了中原武林的因素”。
他師父又問：“你為什麽不想讓朋友受到傷害，為什麽要救她，又為什麽幫助中原武林”？
這一次他想了想，有些小心謹慎的回答師父：“不想讓朋友受到傷害，是因為我們曾共度難關，有了珍貴的友誼；幫助中原武林，是因為我不想看到同為江湖兒女的他們被別人所欺侮；至於為什麽要救出她……”！
他停頓一下，然後很開心的笑了笑，說道：“因為我愛她”！
燕楓的師父背對著燕楓欣慰的笑了一下，卻沒有讓他看到，之後最後一個問題也從他的口中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麽會愛她”？
這一下，燕楓答不出來了，猶如知道了天下最驚訝的事情一樣愣在原地。如果師父問的是別的問題他有信心回答出來，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夠回答出來。
可是這個問題一出來，他就感覺自己的思路像是斷掉風箏線“砰”的從中分離，無從答起。
他知道自己的心，自己很愛蕭若雨，他知道蕭若雨也一定很愛自己。但是為什麽而愛他卻無法得出答案？愛這種東西很思念，有些抽象卻真實的存在與世間每個男女得心跳。對於燕楓來說，這種感覺有那麽一絲引導卻總是虛無的逃脫，他根本抓不住最根本的緣由。
他不禁想要問出一句：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當然需要”，猶豫夢魘般的聲音提醒了燕楓一下，心驚肉跳。
等他緩過神來，師父已經轉身注視著他的雙眼。而師父的雙眼就像包羅了天地與萬物，深邃而淵博，從他的雙眼之中，燕楓可以看到世上所有事情的答案。
其中就包括愛情的理由！
“因為你心中有情，所以你會愛她；倘若你心中無情，你對任何人也沒有感覺”。
有情，就是這麽簡單？燕楓有些疑惑，可是看著師父流露的的眼神卻十分堅定。
“你能在這裏見到，這也說明你對我有感情，這是親情、師徒之情。情這種東西，並不單單指愛情。相比起愛，情這種東西涉及的範圍要寬廣許多，它包含著愛”！
記得有一句老話叫做一語點醒夢中人，現在這句話用來形容燕楓再合適不過了。
經過師父這麽一提點，他腦中飛快的將這種事情整理一邊。果然如師父所說，是情在作怪。
自己不希望朋友們受傷，對他們有情，是友情；自己千方百計想要救出蕭若雨，讓她開心是對她有情，這是愛情！
情有千萬種，愛隻有一個！
自己的朋友也有情，他們會同樣對待自己；中原武林的人也有情，他們熱愛這個為自己遮風擋雨的江湖！
就像山洪爆發的開關一樣，這些想法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一個又一個景象緩緩湧出燕楓頭腦中。
他又想到，魔教的人也有情。熱愛自己的魔教，對自己兄弟的感情，還有想要吞並中原的那顆心同樣是情。
情不止是正麵情緒，它同樣也有著負麵情緒，支配著人心。隻要你有七情六欲，你就有情。而人根本不可能完全隔絕七情六欲。
中原武林、魔教、自己、朋友們還有自己的愛人都有情，這代表著一個勢力、一個江湖。
燕楓猛然醒悟，一個明悟般的笑容展現在他的臉上。
“我懂了，我懂了”，他輕輕的說。在這一刻，他總算明白了。
想起當初自己在阿竹為百依依擋下那一劍而死的時候所說的話，用那句話來概括這些事情再合適不過。
『江湖有情』！
是啊，江湖有情。
都說江湖殘忍無情，到處是殘忍血腥的事情，卻不知，這些都是因為扭曲的感情而所造成的事情，若是無情根本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情。
而回到最初的他們，無疑都是有情的。
如果說江湖真的喪失了感情。那麽它就不再是江湖，也不會吸引著許許多多的英雄好漢紛紛向往。
你有情，我有情，整個江湖也有情，世間萬物都有情。
親情、恩情、有情、愛情……
他明白了，師父要自己在外麵的世界遊曆，不止是想要借助外麵的事情讓自己成長，更是要讓自己懂得江湖有情這個道理。隻有明白了這一點的人，才有資格行走於江湖。
“一個人，必須確立自己的心，隻有明白了該明白的事情那才算得上成長。不要小看一個人明悟的力量，隻有你真正確認可心中的事情才能夠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
燕楓師父看了燕楓一眼，問道：“你，明白了嗎”？
這一刻，自信溫柔的笑容重新出現在燕楓的臉上，春風和煦：“我明白了”！
他師父繼續說：“火先生並不是無欲無求，隻要是人就都會有追求。有了情就有欲望，有了欲望就會追求。而火先生所追求的，是不斷進步的武功和不斷突破的巔峰。這是他的追求，也是他的力量源泉。你之前之所以無法打敗他就是因為你還沒有了解到自己自己想要的和所追求的東西。你隻有明白了自己的追求，才能夠打敗他”。
燕楓撫摸著自己的胸口，感受到緩緩的心跳，輕輕的說：“我追求的不是武功和巔峰，而是一種平凡，一種守護。我要守護我的愛人、朋友；我要守護充滿感情的江湖與天下，這就是我的力量”。
燕楓的師父充滿欣慰的看著自己的徒弟，這一刻他知道自己這個徒弟才是真正的成長。
再一次環顧四周，他溫柔的笑道：“該結束了”！
燕楓也笑道：“是該結束了，隻是……”，他猶豫了一下，又有些傷感的說：“弟子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師父”。
他師父笑了一下，又指了指他的心：“我就貯存在你的心中，永遠守護著你。隻要你需要師父的幫助，我就會出現”。
燕楓忽然輕輕的閉上眼，他的師父就那樣像一道雲朵飄散那樣消失在他的麵前。等到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張慈祥的笑臉已經消失不見。
他喃喃的說：“謝謝你，師父。即使你成為了幻影，也依舊用最後的力量指點著弟子前進的道路。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他明白，剛剛所見的師父隻是存在與自己心中的幻影，並不真實。所以有些話他並沒有說出來，更沒有詢問。
他隻要記得，自己還是他的徒弟，他也還是自己的師父就好了！
“燕楓”！一聲刺耳的驚呼，燕楓現在所處在的世界轟然倒塌。天地旋轉起來，燕楓閉上了雙眼卻是睜開的。
“燕楓，快站起來”！又一聲驚呼，將朦朧的燕楓激醒。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還處在原來的位置，隻是火先生所放出的壓力過大的緣故，他幾乎是半跪在地上。
渾身有一陣濕漉漉的感覺，咬牙與火先生對抗了半天，他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打濕。
回過神後，燕楓了解到，剛剛自己是分為的兩個意識。一個為腦子，一個為心。
見到師父的自己，就是心！
對麵的火先生依舊沒有什麽表情，繼續施展著自己的壓力。剛剛燕楓與師父交談了那麽長時間，其實在眾人的眼中也隻是一瞬間而已。
他們隻看到燕楓因為壓力而半跪在地上的樣子，可就是這個樣子，令他們的心髒幾乎都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燕楓稍微打量一下周圍的景象，他發現從自己的心回來之後，看著四周的景象與以前有了些許的差別，他從未感覺，這個世界會是如此美麗。而這樣美好的世界，他一定要守護！
能活著，真好！
燕楓依舊如常，火先生卻看出了有幾分不同，神色漸漸嚴謹起來。他發現，燕楓的眼神與表情忽然就變得輕鬆、深邃，相比起剛才幾乎是兩個人。他第一次在別人身上用這個詞。
深不可測！
忽然，他的瞳孔漸漸收縮起來，他看到燕楓頭頂上的汗滴漸漸從臉龐飄落，卻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浮在半空中。
一種巨大的威脅感襲擊了他的心頭，猛地使出全身內力去控製著燕楓的行動以及飄浮在半空的汗滴。但是他驚恐的發現，自己無論使用多麽強大的力量也無法在侵入燕楓半毫。
“碰”，這股強大的禁製理終於被燕楓震開，有幾分喘息的看著火先生。而後者身子微微晃動，他驚異的發現自己這麽多年來穩如泰山的雙手居然在顫抖。
他忽然露出一個誰也看不懂的表情，連燕楓也看不懂。
中原武林這一邊見燕楓衝破了火先生的禁製從地上站起來，紛紛忍不住喝彩呐喊。他們從來沒有這樣被一個外人牽動著心情的時候，這個時刻，燕楓仿佛已經真的成了中原武林的代表。
“該結束了”，燕楓微笑著看著火先生，從他頭頂飄出的汗滴依舊飄浮在半空之中，就像在保護他。
火先生抬起頭看了看天，喃喃的說道：“是該結束了，這場戰鬥已經太久了”。
從辰時來到這座山峰，到現在已經幾乎傍晚，二人的戰鬥持續了幾個時辰。
但是燕楓聽得出火先生所說的太久並不單單是這個意思，這其中還包括中原武林與魔教的恩怨，他們也持續了太久。
燕楓很想調解他們之間的恩怨，但他不想勉強別人，也不認為自己是什麽救世主。他能做到的，隻有盡可能的讓雙方避免戰鬥。
“我所之追求，是為守護；我所之守護，是為江湖；我所之江湖……是為感情”！他緩緩的向著火先生走過去，飄浮在半空的汗滴也隨他一同。
火先生有些驚訝的看著他，看了許久，才緩緩的說：“沒想到，你已經想清楚了自己的追求。很好，這一刻我才完完全全的將你看做敵人，也是使出全力要擊敗的敵人”。
不用他說燕楓也知道，火先生之前一直未用全力，留有餘力。並不是自己的實力不夠，而是自己和他不屬於一個層次，不夠資格讓他使出全力對付自己。
現在，顯然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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