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劍

第八章 漩渦

漩渦。

鍾詩情迅速卷動著雨傘,周遭的人都覺得,就在傘的周邊上,激起了一道極為強烈的漩渦,這力量大得足以把人卷了進去,也足以把人徹底粉碎。

這傘本來就很精致。

傘紙上繪著許多圖畫,有的是格調優美的江南煙雨圖,有的是鷺鶿、鴛鴦、比翼鳥,還有極難得一見的子桐水骨魚、何羅魚的圖案,也畫在傘上,栩栩如生,有的是精心繪製的杜蘅、祝餘,乃至“南山經”傳說中的仙草白咎,也可在傘上覓得,手筆精巧,格調高雅,但也繪有一些**時的姿勢與方式,上色斑爛,動作下流,男女都赤條條的**著,在幹那回事,又顯得相當低俗。

隻不過,那傘一旦旋動,就漾起了激流,幾乎要把周邊的人,全都吸了進去。

人吸進去之後,隻怕就要給人絞個肢離破碎。

就算沒給吸進漩渦裏,但眼睛一旦接觸了旋轉中的傘,就收不回來,那怕是人沒給絞碎,神魂也已失陷在漩渦裏了。

漩渦仿佛有一種動力。

──有一種教人“死在裏邊”的能力。

就連站在周邊上其他的武林人,也都感覺到了。

但他們亦不能自拔。

至少,視線都收不回來。

神智正給吸引。

──仿佛有一股莫大的力量,要把他們一一推入漩渦一般。

不過,這傘麵、傘尖,並不是向著那些雨中的武林群豪。

而是向著蔡般若。

可以這樣估計:那些各家各派的武林群雄,所感受到的壓力,隻怕,也不過是蔡般若所直接感覺到的十分之一。

連在場中的馬和驢,已忍不住,不安的嘶鳴起來。

就連那頭諸犍,也哀叫了起來,三長一短,又三長一短。

甚至連站在那口棺材邊、抬棺材來的四個大漢也不約而同,不由自主的,從四角按住了棺槨,像怕它給卷走搶去似的。“棺棺王”白不采隻是把那口棺柩領過來的人,抬棺的是另外四個高矮、肥瘦不一的漢子,他們的特征是額上更有星、雲、日、月的圖形,也不知是繪上去,還是雕上去,或是粘上去,亦或是天生下來就有的。

蔡般若首當其衝。

他的眼睛緊盯著旋動中的雨傘,也不知是給傘麵上急旋中的圖案所構成的情景吸引住,還是給一股莫大的旋力膠住,他的視線也收不回來。

他的眼死盯住急扭疾旋中的傘。

可是他口裏卻沉聲喝道:“不幹事的人離開,萬勿給吸了進去!”

他是警告在場的人。

但沒有用。

功力不夠的人,一早已給那旋傘所製造出來的漩渦所吸引住了,定力夠的人,卻更加渴切要看蔡般若與鍾詩情的殊死戰。

──正因為一開場就吸引住了,一開打就有分量,所以更加要看下去,看到分曉才甘休。

人就是這樣。

──往往為了要馬上精采,而忘了自身安危,更忽略了平淡中的餘味,平凡中的意境,平實中的況味。

是以,蔡般若的儆告,完全不生作用。

由於方恨少離蔡般若最近,他和明珠幾與蔡五澤平齊並排,所以,那傘麵形同也向著他們兩人。

明珠定力較淺,嚶嚀一聲,嬌柔的身子幾給吸到漩渦的中心了。

方恨少眼明手快,一把手挽住了她,但他的心誌也正給卷入流動的漩渦中心裏,他隻好一麵閃動移步,施展“白駒過隙”之法,以動製動,才敢拖宕住逐漸給吸過去的身子。

因而,方恨少拖著明珠,一味在蔡般若身前身後,身左身右,左右前後,飄來閃去,遊走不已,令人眼花繚亂,又顯得狼狽豕突,蔡般若忍無可忍,雙眉一軒,叱問了一聲:

“到底,王龍溪是你什麽人?!”

鍾情詩沒有回答。

也不知她是答不來、不能答、還是怕一開口就泄了氣。

“你怎麽懂得‘兜率漩渦,寶傘大法’?!”

蔡般若雙目,突然紅光大盛。

鍾詩情依然沒有回答,忽然一聲低叱:“退下!咱南天門不幹這種事!”

隻聽兩聲悶哼,兩道人影急閃蹌踉退開,原來是冷不防與莫星邪!

大概,兩人想趁蔡般若集中全力應付傘勁,而又大意閃神時,暗施偷襲,卻遭鍾詩情發勁逼退。

──這幹人中,隻一個逼得最近的“千字架”餘別戀卻半步不退,還向前傾而觀戰。

忽然間,那傘麵迅速接近蔡般若。

也就是說,那漩渦也忽爾貼近了蔡五澤。

──漩渦的力量既沒能把這“五澤盟”盟主卷進去,它就自己過去將他吞噬掉。

兜率寶傘的力量已充分凝聚。

漩渦粉碎一切的勁道已到沸點。

漩渦旋到了蔡五澤身前,像一開門就猛見一道天河!

而且,還是旋轉中的河流!

把什麽東西都能卷入絞碎的黑洞!

蔡般若忽然做了件事。

他也隻做了這件事:

他左手一抓。

五指箕張如鷹爪。

一抓就按住了傘。

傘原本急旋。

激轉。

一按就按住了。

也按停了。

他一抓一扯一扔。

抓,是抓住了傘。

傘一停,他便一扯。

一扯之下,傘脫手,將之一扔!

“嗖”的一聲,傘飛出!

鍾詩情控製不住傘。

蔡般若一手扔掉了傘。

隻一招。

一式。

隻不過,卻有變化:

變招!

“錚”的一聲,傘雖脫手,鍾詩情卻立即自傘柄抽出了長刀。

刀劈蔡五澤。

猶如黑夜一記閃電。

雨裏一個霹靂。

也許,她就是等他判斷錯誤,奪去她的傘,那麽,她才可以抽出傘中“斬牛刀”,一刀而下。

一刀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