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龍吟九州

第7章 放龍入海 (2)

第二章放龍入海(2)

停在沙漠的一個斷壁休整的時候,寂刃躺在離軍隊不遠的地方,即使在大漠他也恪守著自己隻是一個影子的職責,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的紫衣少年,即使在大漠行走多日,那張臉依舊漂亮,那是冷勳的影子流熏。看著那個一身邋遢的男子,流熏皺著眉頭,他成為影衛之時,寂刃已經跟在雲崢身邊,所以他並未見過。隻是這些日子,不管他如何追趕這個人,總會讓他逃走,而他也似乎和帶冷勳來漠北的柳景軒有這極深的關係,羊皮靴子踩進沙坑,流熏一步步向寂刃走去。聽到腳步聲的寂刃不覺一笑,連日來的風沙把那張臉雕琢的越發透著一股滄桑。

快到寂刃身旁的時候,流熏突然不動了,這是他第一次來大漠,所以他不知道,這個萬裏黃沙的地方處處都是危機,微微一動,身子便像石頭沉近水裏一樣,一點點地向下陷,不動還好,若要動,沙的流逝速度會越來越快。這樣的情況讓流熏手足無措,竟然一點自救的辦法都想不出,而聽到沙子流動的寂刃卻越笑越開心,直到笑出聲來。

聽到寂刃笑,流熏的臉一下便紅了,他本是要偷襲他的,最後卻反被流沙所困。

“你笑什麽?”那聲音帶著惱怒。

聽他如此問,寂刃笑的越發開心的道:“笑什麽,我笑什麽,什麽時候用你來管,小子,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你無恥……”

坐直身子看著那俊秀的少年,寂刃笑道:“如今的影衛都想你這樣嗎?”說著便抬起濁瀘劍戳著流熏的肩道:“肩不能提,手不能拉,腦子還不好。真是要什麽沒有什麽……”

聽他如此說,流熏怒道:“不許……”那你字還沒出口,身子便不停地向下陷,而這全賴寂刃的濁瀘劍所賜,隨著那越陷越深的少年,寂刃道:“我這輩子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聽話的,一種是不聽話的。所以別惹我生氣。”說著便示威一樣踏著陷住流熏的流沙而去,留流熏在這茫茫的大漠中,隻能等死。

看著遠去的寂刃,流熏怒道:“等老子出去,老子出去一定殺了你。”

打開羊皮的酒袋喝了一大口酒的寂刃笑道:“好,我等著。”

那日即要啟程時,冷尋還未見流熏回來,流熏與冷勳之間並不像其他的影子和主人,他們之間的一切更像是一種廝守,找到流熏的時候少年已經快被流沙吞沒,找人救了流熏出來的時候,寂刃就坐在距他不遠處的石台上,喝著酒,其實若沒人發現他,他也是會救流熏出來,或許是流浪的時間太長,他似乎有些寂寞了。

和熾焰副將會合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京都一月,那個常年征戰的漢子看到五皇子的那一刻眼裏分明帶了一絲不屑,北地苦寒,這些人離鄉背井跟隨熾焰保衛邊疆,目中隻有熾焰,即使如今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天朝帝王,也終究是這樣不屑的眼神,他們所坐擁的江山,所享受的錦衣玉食,都是這些漢子用血汗拚來的。冷勳看著那漢子想的卻是熾焰,上一次見麵還是兩年前,亦是這樣不屑的眼神吧。忘記了,兩年的開封,他唯一記得的就是無雙的背影,決絕,慘烈……

那是熾焰的副將中最得力的一個。今日他本不願來,與北擄之戰迫在眉睫,軍中正是用人之際,將軍卻一定要他來接這幫沒用的書生,本就生氣,隨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景軒偶爾問起熾焰,他也隻是附和兩句,嗓音帶著一股蒼涼的沙啞。

就這樣一路西行,到熾焰大軍駐紮之地時,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坐在車裏的冷勳下車便是一陣目眩,似站不住一般去扶那馬車,而為首的漢子進了大營目中便是緊張,大帳已起,將軍已經出戰,而千疊山上的號角聲越發嘹亮,聽到號角聲音,漢子雙腳狠狠地夾了馬肚子,管都不管冷勳一行人,快馬奔向大帳之外的山上。

千疊山上,連綿不斷的大雪紛紛而下,隻有七月卻已經是飛雪的日子,漠北的天氣向來這般喜怒不定。若是亂了他的大軍,那便不是天氣問題那麽簡單,熾焰站在山頭,金甲黑發飄在風中,而那雙黑眸望著遠處,這場戰事已被他壓了許久,原本一觸即發的局勢在昨夜北擄的突襲中徹底爆發。

馬上的熾焰一身金甲,在紛紛揚揚的白雪中散著一股冷光,這般緊迫的局勢,他們卻還要湊這樣熱鬧。

那張臉上也有像昨夜刷馬人一樣的刀疤,隻是那樣嗜血的眼睛卻沒有昨夜的半分寧靜,此時的他手中握著長劍,目中帶著血色,一股冷傲充斥著整個戰場。

“北擄到了那裏?”

跟隨了熾焰多年的軍師少安遞過牛皮的地圖道:“已經到了懷赤,探子來報北擄聚集精兵十萬,分三軍,每軍三萬。以西北,南路,子社三地而來,隻是……”

看著地圖上的標記,熾焰聲音冷瑟:“說。”

“隻是這次領軍的並非北擄太子摩天,乃是正將軍,燕淮。”

微微一愣,熾焰道:“為何?”

“昨日知道消息,我便派了密探前往北擄,剛剛探子來報燕摩天像是已離開北擄。”

如今正是戰事緊要之時,燕摩天竟然會離開北擄?

北擄太子燕摩天,與熾焰年紀相仿,戰場上與和熾焰碰過許多麵,兩人對戰,你輸我贏,旗鼓相當。熾焰帶兵七年,每每迎戰之人必是燕摩天的。可這回卻是將軍燕淮,按燕摩天的性格絕不會因戰而退,這裏麵一定是有了比與熾焰爭鋒奪霸對他更有利的事情。

見熾焰久久不語,少安突然想起昨夜,擂鼓響起,他披著長衫去見熾焰的時候,他就站在大帳裏,看著那張征戰圖發著呆,那樣的背影有著少安從未見過的淒涼,他跟了熾焰七年,這樣的背影與多愁善感從未在那個男人的臉上出現過,即使他敗的隻剩下他自己,他都沒有過那樣的表情,一絲不好的感覺席上心頭,少安抬頭看著熾焰的臉,不知何時那張臉有恢複了以往的冷傲,滿眼的血色,那是一種漠視生命的感覺,希望昨夜的一切都隻是他的錯覺。離開京都,他與熾焰的命運就已經改變,他知道從離開那一刻,他們就離問鼎江山稱霸天下越來越遠,直到七年之後的遙不可及,就像熾焰說的,如今又有什麽不好,策馬揚鞭,揮斥塞外,在沒有比這更自在的,隻是這樣的灑脫,與他們僅有的幸福,在五皇子到來之後又還能剩下多久。

副將上山的時候熾焰還站在山上,雪越下越大,回過頭看著臉色微紅的副將,熾焰道:“他們到了在哪?”

聽熾焰問,將領回話道:“卑職已經將他們送到大營……”他聲音還未落,山巔之後就傳來另一個聲音。

“是嗎,你可是半路就丟下我們趕到這裏。熾焰,你的兵可是越來越滑頭了。”那聲音很熟悉,帶著些玩鬧的顏色,順著副將看去,一身單衣的景軒就站在那副將的身後,那張臉帶著淡淡的邪氣,熟悉又有些陌生,他終究還是回來了,看著景軒,熾焰擺了擺手,副將起身告退。

千疊山頭,大雪鋪天蓋地的襲來。看著那大雪,景軒道:“兩年前見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臭著一張臉。”

熾焰皺著眉,黑眸之下帶著一絲常人難耐的冰冷:“你怎麽會來這?”

景軒伸手接著雪,柔弱的雪花飄下來,襯得那少年有種出塵般的清秀,而話音還是初見是那種玩世不恭:“二殿下的消息太不靈通了,五殿下來邊疆傳旨,柳景軒怎麽能不來。如今太和王朝不知道柳景軒腦袋發熱跟了五殿下消息的,恐怕隻有二殿下了。”

聽他如此說熾焰回過頭,目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雙眼的怒火像是要把景軒吃掉,隻是卻終究沒有發難。

看到這樣的熾焰,景軒笑得越發開懷:“我說過,我會回來的。既然你不願意,那我當然要找別人。”

“你……”

景軒回過頭俊逸的臉上帶著微笑,隻是那笑容在熾焰眼中那樣刺目,百萬大軍的殺意都不如那淺淺一抹笑,蘇家,那就是讓江山聞風色變的蘇家。

不覺目中回到那年,他第一次見到景軒的時候的樣子,單薄的少年一身白衣,披著狐裘,身後跟著一個黑衣人,他的唇邊永遠帶著微笑,而眼裏帶著一股未設世俗的純真與無邪。隻是熾焰知道,他看到的絕不是那個真正的景軒,能把自己隱匿到給別人另外一張臉的人絕不簡單。

“太子雖才華橫溢,卻是性格陰鬱,恃寵而驕,不出半年定會被廢黜。”那是景軒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蘇家預測的曆史向來從未錯過,這幾乎成了一種定數,而太子被殺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也站在千疊山頭,呼嘯的山巔,耳邊都是景軒的話:“你既然不願意我就去找別人,這個江山終究要有一個擔負重任的人。”沒想到他找到的是冷勳。他想過安靖,想過南澤,甚至他會推翻如今的太和擁立他人為王,都沒有想到他會選擇景軒。

“為什麽是他?”熾焰問的惱怒。

看著手裏的雪,景軒回頭一笑,那笑容天真在那一身如血的紅衣的襯托下充滿著邪魅,那樣的笑讓熾焰覺得害怕:“沒想到這個時候這裏還能下雪。”

手腕深深一疼景軒再抬頭的時候,頸下的刀泛著逼人的寒光:“為什麽?”

景軒仰頭望了一眼熾焰,絲毫不顧及頸見的寒刀,嘴角泛起的笑容帶著一絲詭異,他一步步的往前走,熾焰的刀一點點的向後退:“五殿下命中平庸,此生絕無龍吟九州,稱霸天下之命。”

熾焰眼中似乎帶著火,音調比剛剛高了許多,如今的他看盡生死也隻有在蘇家人麵前會把弱點暴露無遺:“那為什麽你還要選他?”

“我說過,即使最不能成為帝王的人有了蘇家也能成為江山霸主,蘇家的預測曆來從未錯過,這次依舊如此。”那聲音極冷,那雙目極鋒,看著那樣的景軒熾焰放下手。

拿刀的手無力的垂下,許久之後,熾焰才回過神,紅衣少年已然離開,順著千疊山往下看雲霧之間似乎能看到那抹血一樣的身影,而熾焰的目隨著那身影而下,越來越遠,而那目中燃起的鬥誌卻是越來越深,他一定不能讓他得逞。

而望著景軒遠去的不止隻有熾焰,還有蒼溪,黑發黑眸的少年亦站在山巔卻不似熾焰一樣在眾人所矚目的地方,他像是已經融進了這山巒之中,越發不像是一個影子。

耳邊一陣異樣的風聲,刀就這般的出鞘了,寂刃還記得那時候問蒼溪為何人人喜劍,他卻要用刀時,蒼溪說:刀為百兵之王,刃厲,殺人必死,不留活命。

大漠的蒼鷹在那刀下變成兩半,而引了那蒼鷹來的男子看著那快如風的刀不覺輕輕一笑,他做到了,七年前他走的時候就說過:“寂刃,七年之後,我們一較生死。”

七年之後的今日,他隨景軒而來,而他依舊是那年跟隨二殿下離開錦衣局,頭都沒有回的那個蒼溪。

清冷的山巔,血四下飛舞竟結成冰粒,拿著劍寂刃望著麵前的蒼溪笑道:“不知不覺,已經七年了。”

“我以為你會忘了……”

淡淡一笑,寂刃道:“怎麽會,我怎麽會忘了想要我命的人。”

“哪好……”黑的刀刃如風,快的讓寂刃都有些錯覺,但身為影子他們曆經百戰,這樣一擊還是躲得開的,一個回轉,但還是比那刀風晚了一些,紫色的長衫被掃掉了一大塊,看著隨著山風飛下的布片,寂刃笑道:“這可是我花了十兩銀子置辦的,你輸了,可要賠我。”

“我不會輸……”蒼溪手下的刀刀刀致命,但是每次都是擦著寂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