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誌

第七十七章 下山入世

果然在第二天早晨,陸神收拾好包袱之後,對著正在床榻之上弓著腰反身睡覺的師尊拜了三拜之後,在桌子之上留下一根字條,便含淚離開了。

陸神前腳剛走出門外,老者馬上就從床榻之上起身,正襟危走,看著陸神離去的身影,無奈的要了要頭歎道:“惜哉,惜哉”但見兩隻小白鴿卻在茅屋旁的樺樹上飛了過來,尖尖的小紅嘴“咕咕咕”,飛落到了窗子上麵,老者伸手過去,解開綁在鴿子小紅腳的信劄,打開來一看,原來是陸母的一封信,乃是寫給陸神的八句詩:

小草抽芽春又來,楊柳翻新冬卻去。

光陰渺渺歲月過,人事匆匆時令改。

憂思愁緒成塊壘,回眸往事俱煙雲。

流金歲月兒應惜,手折丹桂猶可待。

信的下麵是寫給陸神的師尊的,在信中陸母懇求他能將自己的兒子栽培成才,讓他成為經天緯地的國士,將來能夠報效國家,為君分憂,匡扶社稷,為民造福。

老者看罷,喃喃地說道:“我也願意啊,但是你的兒子現在卻沒有再我的身旁啊。”

陸神走遠,老者還在茅屋之中徘徊,卻在陸神以前溫習功課的書桌前看到了他上麵留有詩句的紙張,老者拿過來仔細一看,詩曰:

傷世情

殷紂摘心挖比幹,秦皇死後鮑魚臭。

高祖推子轅軌下,武帝嫌色棄阿嬌。

膏粱美酒何足羨,但願不入富貴門。

潼關馬騎老騁誌,長吊兩足不沾塵。

世上所愛吾所厭,散發蕩舟莫笑狂。

隻應丹心有所求,不辭長作尋常人。

商山四皓隱俗世,不侍小人長身旁。

神龜曳泥若作樂,不學蟪蛄爭臭椿。

有誌未必在尊貴,修身豈止貧賤時。

黃鶴樓上身若在,同挽黃鶴登雲仙。

老者一位;陸神是在寂寞空虛的時候,寫此等隱世無為的詩句聊以**,但又看了陸神用行楷寫下的另一首詩歌,詩曰:

此心欲為四皓身,願上青山作高人。

嶺青攀岩聽泉鳴,不聞人語絕紅塵。

坐溪逗雲常樂事,時入黃店品香茗。

海鷗相見不相疑,日潤皓齒釣鱸鱗。

青山伴人兩相熟,揮鶴閑來似仙人。

桃李不用人來栽,路邊更無此苦梨。

蘭蝶飄來爭杜衡,芷蘭含香春應開。

蕩舟獨自飄逸發,坐轅常去觀楓林。

黃鸝春日啼好音,白鷺翔店下碧流。

久逢佳景得長詠,歌行對此舒我懷。

終老人在世俗外,心清宜交竹潭水。

老者手裏拿著這兩張紙連聲感歎道:“沒想到我之前忘了引導他積極入世,經世致用的想法,我的這個徒兒小小年紀卻能夠看破世事,有隱士的情懷,將來又如何能有遠大的抱負,做扶廈之柱,濟世之賢啊,恐怕會辜負了他娘親的期望啊。”

無奈之中,老者向窗口望了過去,卻見平時兩隻跟陸神形影不離的小白鴿在穿過團團的樹梢的斜暉暖陽之間翩翩飛動,當這兩者小白鴿飛落到老者的手掌之上時,老者有點失意的捋著如白銀般的胡須,輕聲地說道:“小白鴿啊,小白鴿,難道你也是認為你的主人,我的徒兒現在還不是離開的時候,故而沒有跟著他走嗎。”

老者安靜下來之時,便掐著手指為陸神算上一命,不禁有衝著兩隻咕咕作響的小白鴿看了看,臉上出現了一絲微微的笑容。

而就在此時陸神也已經下到三清山上下來了,心中充滿了對他師傅的深深的留戀之情,心中也有不忍,想想師尊年紀已高,雖然神采奕奕,但是畢竟是世上少有的老人,不知道自己離開之後,師尊將會如何料理著急的生活。”

但是很快,當他隻想著能夠回到家去和家人團聚,他的腳步依然如舊,心情變得開朗了許多,便把許多問題跑到了腦後,這次陸神選擇了走比較近,但卻是坎坷難行的山路,陸神走出了昌輝城,走過了三清縣,已是中午時分。

吃過幹糧之後,便又匆匆幹起路來,他原本是打算先在雲鷺江上渡船過江之後,在找到贛州東城的行運碼頭雇船回到嶺南之地的。

但是到了雲鷺江上時,陸神站在岸上的短亭卻沒有見到擺渡之人,無奈之下,他隻好捂緊大衣,不停地搓著粉紅的手掌,整個人在岸上被凍的瑟瑟發抖,嗬出來的口氣都凝結成細細的水霧,但是沒有辦法,歸心似箭的陸神站在那裏,忍受著比往年這個時候更加寒冷的天氣的考驗。

陸神奇怪的是,就是這樣一個江麵蒸汽成霧,露草折莖墜霜的寒冷天氣,不遠之處的岸上卻有一個衣衫單薄,麵黃肌瘦,身虛體弱,兩眼昏窘的年輕小夥子卻在田間地頭上手裏拿著鞭子在趕著一頭老黃牛在犁地,此時,竹斜東風,遠邊的石塔上霜霧朦朧,年輕小夥子此時也是在風中雙唇幹枯,兩鬢染霜。

陸神不禁感歎道:“春耕,夏種,秋收,冬藏,自古便是難以廢黜的農田之事,可歎今年的天氣如此古怪,真是連累萬千百姓受苦挨凍了,哎,哀民生之多艱,忽掩麵而涕流。”

陸神還未感歎完,江麵上的一陣狂風猛吹,吹盡了岸上朦朧大霧,此時的有一位老翁正在撐著一隻小船,連聲呼喊著陸神要不要來登船過岸。

陸神看是隻見這位老人家,眼如丹鳳朗星明,眉似臥蠶丹闕清。兩耳垂珠兩肩闊,雙睛點漆玉麵圓。白須絲絲掩地閣,額闊頂平天倉滿。身穿茶褐鑾衣帶,腰纏皂邊麻布衫。

陸神心中暗暗吃驚,此位老人長得如此相貌奇偉,卻是為擺渡接客的老人家,真是人貌本難料,禍福不關天啊,但隻需跟他上船去,料知老人家也絕非江中強盜,這樣子我單身匹馬,也可保性命無虞。”

陸神登船之後,原想內心憐憫他年紀老邁,走上前去拿上一根木漿幫著他劃船,但是老人家回過頭來說道:“小哥,你自當在船艙上坐著,我既收了你的錢,就會將你撐到對岸去。”

陸神在和他的談話中得知了這位老人家年已八旬,看著他的生龍活虎的樣子,撐船時手法嫻熟,步履輕盈,臉不紅,氣不喘,不禁連聲歎道:“老阿翁真是世上難覓的奇人也,想我身子骨單薄,在寒冷的天氣沾水便會全身顫抖,脊梁骨麻木,老人家年紀如此之大尚且在江中擺渡,真是讓晚輩心生佩服啊,我記得在史記上有講到一次紂王和妲己在河岸上觀察到一位老人攜子在淺水之處過江,老人家腿腳利索,身子輕盈,一氣過江,而他的兒子卻畏頭畏尾,弱不受寒,沾水而俱,還在半溪中忍受著,荒**無度的紂王看到此情形,為博妲己一笑,特命宮人將這對父子破骨驗髓,得知老人的骨髓緊密,氣血充盈,先天得益甚多,而小兒子卻是骨骼疏鬆,氣血不足,先天之經脈柔弱難持剛正,大概故事之中的老人家講得就是你,而我就是屬於後者吧。”

老者倚著船槳,捋須而笑道:“小哥難道剛才沒有看見岸上有一個瘦弱不堪的年輕人帶病牽牛耕田嗎,生病之人尚且如此,而你我倆人完好之軀,焉能受不了嚴寒之苦呢。”

陸神眼光閃爍出一絲驚訝,說道:“你說岸上的小夥子生病,你能看出他是生病之人,我也覺得他如此滿眼疲勞,應該是生了黃疸,不知老人家如何讓看待。”

老翁道:“正是,正是,我活了大半輩子對黃疸之病多有了解,甚至身患此病之人身心困乏,四肢無力,但卻不知如何根治,我老漢見公子一表人才,相必是學識非凡之人,但不知你否知道根治此病的藥方子啊。”

陸神想了想,說道:“小小黃疸想要根治,其實也並非難事,隻需將活生生的泥鰍喂進他的肚子之中,如此堅持上半個月,必能夠紅光滿麵強壯如初,再不收病災之苦。”

老翁傾身過來,說道:“公子不會是說笑的把,老朽活了了大半輩子,還未曾聽說過能將活生生的泥鰍當藥治病,就是連泥鰍當成是治療黃疸的主藥,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你不會是騙我不懂的醫學知識,隨便拿話來騙我的吧。”

陸神說道:“沒有,沒有,泥鰍確實是根愈黃疸之病恙的良方,一本記載下神農氏親嚐百藥的古書上就有講到泥鰍性味甘平,無毒,有補中氣祛濕邪的作用,取泥鰍粘液適量,兌水煮沸,內服,可治小便不通熱赤疼痛;外敷癰腫處,有散癰消腫的作用。所以用來治療黃疸是在好不過的方子啦。”

老翁舉槳停歇,摸著自己的灰白胡子,說道:“剛剛聽到小哥的所講的話覺得不無道理,但是我卻心中實有疑惑,不知時值春季,天有大寒,想要找到土中的泥鰍,又如何實現呢。”

陸神倒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被老翁一問一下子便愣住在船艙上啦,而老翁又道:“行醫之人最忌心浮氣躁,一旦分心走神,必將不能夠全麵的考慮問題,事情一旦有紕漏,將會功虧一簣,口頭上的計劃講得如何好,都是紙上談兵。”

陸神覺得老翁的話很有道理,很是簡單,便上前作揖表示認同,而老翁卻停槳附在自己的褲褂上,捋須看著河岸上麵的一位身患黃疸的年輕人身後的你一片空曠的天地,微微說道:“天氣如此之寒,四野飛霜,草木結露,柳滌寒影,鵠號冷風,比往年的春天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