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傳奇

第1節

正文第1節

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是在“南雁”飛瀑峰。

時值盛暑,她穿著一襲紫色的羅裙,正在臨淵吸水。

冰姿香發襯以雪膚玉貌,人是那麽的美,——清豔絕塵!

費了半天的力氣,杜鐵池才攀到了峰上,不意轉瞬間,竟然失去了她的蹤影——

他真有說不出的懊喪,仿佛失落了些什麽似的!

兩年後,在“北雁”放鶴嶺——

他又看見了“她”!

時值隆冬,皚皚白雪,覆蓋著四山遍野!

杜鐵池跨在小毛驢上,踏雪經過,遠遠看見她正在攀摘著樹上的梅花。

她穿著一襲雪白的長衣,人麵花光,相互增色。

他呆住了。

她也呆住了。

杜鐵池鼓足了勇氣,想上前去搭訕,說些什麽,她卻匆匆抱著白玉的花瓶,頭也不回地徑自去了。

他的小毛驢,繞遍了附近名峰,竟然再次地落了空兒。

這是第二次!

第三次相逢在今年!

新春的朝陽,炫弄著草上的露珠!

杜鐵池正在使劍,她卻遠遠地,在打量著他!

春風飄揚著她秀麗的長發,半側著身子,她輕抬手腕攏著。雪白的玉腕上戴著碧綠的翠鐲子,晶瑩的纖指,輕泛著點點星光!

杜鐵池猛地追過來,施展出快速的輕功,一直追她到“天池”之濱,她卻躍身水上,一徑地踏波彼岸!

隔著遼闊的池水,她對他嫣然一笑,遂即消失在一個斑斕的桃花深處!

他懊喪極了。

為此,他生了一場病。

像是中了魔似的,他念念不忘著,她美麗的倩影,燈前,月下,相思成疾,人也憔悴多了。

※※※

是人?是怪?是仙?還是鬼?

直到今天,他還攪不清楚!

無論如何,他不想再這麽無味地沉淪下去了。

結束了五年的山居,他就要告別雁蕩山,打算自此走馬天下,更憑著掌中劍,腹中書,闖一片江山!

“五年”可不是一個短時間!

五年來他讀書練劍,文武兼修,自覺有了極深的長進,除此以外,終日麵對靈山飛泉,上體天心,在“靈性”一方麵來說,也似乎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

其實,他自覺有異常人的地方,就在“靈性”這一點上,“靈性”也常常導引著他作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譬如說,他獨自一個人,來到雁蕩山閉門自修,一住經年,這就是一般人大惑不解的事情!

其次,為了一個捕風捉影的女人,憔悴如斯,也是那一點,有異常人的“靈性”作祟的!

十五歲那一年,母親故世以後,父親因目疾罷官歸裏,兄弟輩各有前程,就隻有他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價東遊西蕩,結交的多是些古怪的朋友!

父兄不容,看他不順眼!

就這樣他睹氣離家,說白了,其實是個棄子!

棄子不見得就沒有出息!

杜鐵池就常常發妙想,期勉著,有一天自己能成為一個飽學而兼能精武的全才之士,造福非一己身家,而在萬邦眾民,他常有出世的奇想,幻想著出入幽冥,來去自如的神仙歲月了——

任何幻想,如果僅僅拘限於腦海,不付諸實踐力行,最終仍然隻是“幻想”而已,反之,幻想也有可能變為事實的一天!

無論如何,杜鐵池就其可行的範圍之內,已期勉著他自己,完成了第一步“迸修”的工作!

現在,他自覺得很不錯了。

雁蕩山已占有了他五年的漫長歲月。

五年來,他除了必要時下山采辦貨物以外,從來不曾和任何人結交過。

是以他所見過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晰地留在記憶深處,——就像那個他曾經看見過三次,並承一笑的少女,直到現在,他仍然能清晰地回憶著她的麵容及一切。

以往他曾為著這個來去無蹤的少女著迷,甚至於相思憔悴,如今回想起來,固然有些好笑,然而每一念及,依然含有少許悲切惆悵的意味!

他活了二十一年!

如果說二十一年來,他曾經看上或是喜歡過一個女人的話,除了生育他的母親以外,“她”應該算是第一個了!

※※※

秋風蕭瑟,黃葉飄零!

杜鐵池把一堆舊書放在木桌上——

窗前的野菊散發著馥鬱清香!

對岩上飛瀑懸空,如傾萬斛,穀中風起,濛濛如雨——他感覺到,一種即將離去的傷情了!

他由牆上摘下了那口長劍,更似重有萬鈞!

他深深地凝視著它;禁不住興起一聲歎息——

忽然,他感覺到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他,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觸。

隔著一扇窗,他霍然發現了“她”。

長長的秀發,會說話的一雙眸子,修長的身軀——正是那個,曾使他夢寐思念的少女。

——他也一直把她當成神靈鬼怪加以否定過,然而現在她的再次出現,證實了她確實存在!也粉碎了他故作逃避,自欺自解的愚昧幻想!

杜鐵池隻覺得一顆心跳動得那麽厲害!

他睜大了眼睛,一看再看,對方依然存在——過去他雖然有過三次麵對她的經驗,然而從不曾這麽近過,從不曾像這次看得這麽真切過!也從來不曾相視這麽長久過……

杜鐵池第一個念頭,想猝然撲上去,接近她——

然而,這個念頭還不待實施,就被他打消掉了,以往的經驗證實他一旦這麽做,結果必然是失去她。

——他可不願意這麽糊裏糊塗地又讓她跑了。

她穿著一襲藕色的百褶長裙!腰上紮著一根同色的絲絛,現出她細細的腰肢,與豐腴可人的胴體。

那根絲絛上,除了係有一個黑色的軟皮革囊以外,還連著一口式樣古雅的短劍!

另外,在她身後還背著一個編製玲巧的桶狀竹簍,簍子裏裝些什麽,卻不易看出,仿佛有幾顆紅紅的山果樣的東西!

那襲百褶裙看上去大了些,式樣很像是古老的宮裝,一般少女似乎很少穿著這樣的衣著,隻是穿在她身上,卻是那麽的好看,除了奇怪它的式樣特別以外,絲毫也不覺出不相宜!

用“清麗出塵”來形容眼前這個少女,的確很恰當——

打量著她那張疏落開朗,無比清秀的麵頰,杜鐵池顯得很緊張了!他期艾著,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

宮裝少女眼睛裏蕩漾著一片和諧的情誼!

那雙黑白分明的澄波眸子,由杜鐵池這個人,望向他手上的那口長劍,再轉向台子上的那堆書!再移向睡榻……

把這一切都看清楚之後,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什麽似的,臉上立刻流露出“若有所失”的表情!

最後,她把目光移向杜鐵池的臉上。

杜鐵池立刻被她的目光深深吸引住——

她似乎已經要說些什麽了,卻又半途吞住,隻是那般深切地在他麵頰上瞥了一瞥,遂即轉過身子來!

杜鐵池心中暗吃一驚,陡地點足騰身,掠窗而出!

出乎他意外的,她竟然沒有再逃走——

四隻眼睛對看著。

杜鐵池終於鼓起勇氣,抱拳稱呼了一聲:

“姑娘——”

宮裝少女點了點頭:“你要走?”

並不像那麽陌生,卻像認識他已經很久了的樣子!

“我——”杜鐵池強自鎮定著:“是的!是想離開這裏!”

“什麽時候?”

“明天——”杜鐵池說了這一句,心裏卻又很後悔!

宮裝少女微微遲疑了一下,說道:

“為什麽。”

“因為一一”杜鐵池笑了笑道:“姑娘應該記得,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那已經是五年以前的事了!”

“我記得——”她微笑著抬起手,指向對峰的瀑布:

“是在那裏吧!”

杜鐵池驚訝地說道:“不錯,原來你也記得?”

“我當然不會忘記!”

她緩緩地向前走了幾步,目光視向當前的雲海。

杜鐵池跟上去道:“這麽說,姑娘也住在這裏?”

“我一直就住在這裏,你相不相信——?”

她回過身子來微笑道:“其實我們住的並不太遠——隻是你卻找不到?”

杜鐵池道:“姑娘也住在北雁蕩?”

宮裝少女點了一下頭。

杜鐵池驚愕地道:“是在山上?”

“是在山上!”

杜鐵池想了想,道:“可是我已找遍了全山——”

少女微微一哂道:“你沒去過的地方還多著呢!”

說著她一雙妙目注視著杜鐵池道:“其實你才一搬來的時候,我就注意你了——這五年以來,我也一直在觀察著你,隻是你卻不知道罷了!”

“這——這是真的?”

“我何必騙你?”

杜鐵池大出意外!

頓了一下,他才道:“……你為什麽要觀察我?”

宮裝少女臉色紅了一下。

她的年歲看上去很輕,最多不會超過十八歲——

這一點也不是杜鐵池所能想得通的,因為五年的歲月,對於她來說,就容貌上看起來幾乎沒有改變!

聽了杜鐵池的話,她似乎很窘!

“我隻是心裏奇怪……”她呐呐道:“倒要看看你住在這裏幹什麽的?”

“原來……這樣!”

宮裝少女撩了一下睫毛,那水靈靈雙瞳裏,含蓄著一脈情意!

“你應該知道——”她說道,“這裏是海內外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尋常人是不能隨便來的!”

杜鐵池怔了一下,道:“姑娘是說這個山莫非有主人?”

少女瞟了他一眼,略似嗔怪地道:“你要這麽說也未嚐不可!”

“誰是主人?”

“我師父一一”

“你師……父?”

杜鐵池大感驚訝地道:“令師也住在這?”

少女點了一下頭!

杜鐵池道:“隻是我卻從來也沒有看見過她……”

宮裝少女微笑了一下道:“你當然不會看見她,如果你一旦看見了她,你就……”

“我就怎麽樣?”

她微微搖了一下頭:“很難說——我也不知道——”

說著她又看了他一眼,才道:“有兩次,你翻越後山,我都知道,要不是我現身助你,你已經觸犯了禁製——這些禁製,都與我師父心靈相通,那時候,你再要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杜鐵池一時又怔住了,平心而論,對方說這些話,他有一多半想不明白!

宮裝少女微微一笑,說道:“你相信緣分麽?”

杜鐵池茫然地點了一下頭,他腦子裏還在想著她說的話。

什麽“禁製”,“心靈相通”……也實在弄不清楚!忽然他發覺,麵前這個宮裝少女,極可能是傳說中的哪一類奇人時,內心禁不住大為驚喜——

宮裝少女道:“你怎麽不說話?”

杜鐵池恍然道:“——我是在想,姑娘說的曾經現身幫助我的那一件事!”

少女一笑道:“你真健忘——我就實在告訴你吧!”

她走向一塊大石邊,坐下來!

杜鐵池跟過來,站在他身邊。

宮裝少女微微一笑,道:“坐下來,我們好說話!”

杜鐵池應了一聲,卻與少女保持了一段距離坐下來。

宮裝少女仍然脫不開女孩子的稚氣,她一直在注意著他,見他這般拘禮,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杜鐵池趕忙起來,窘態畢露。

宮裝少女見他如此,更忍不住,把頭扭過來“哧哧”笑出聲來。

杜鐵池後退一步,一時手足失措!

宮裝少女笑了一聲,忍不住又回過頭來打量著他。

杜鐵池道:“姑娘請恕我一時莽撞……莫非我——”

宮裝少女強忍著臉上的笑意,那雙澄澈眸子在他臉上一轉,卻現出了一抹情意——

“唉!”她輕歎一聲,微似憐惜地道:“看來你果然是個好人!”

微微一頓,她輕輕拍著身旁石鼓道:

“你就坐在這裏,我不會怪你的!”

杜鐵池應了一聲:“是!”便走過去,坐好。

宮裝少女側目看著他,說道:“你為什麽臉紅?”

“我——”杜鐵池越加地不能正麵看向她,聆聽之下,大為尷尬!

宮裝少女衝著他微微一笑,說道:“你心裏有鬼。”

“不——”杜鐵池窘迫地注視著她,呐呐道:“我隻是太緊張了些……”

“不要緊——”

這一刹,她反倒像個懂事的大人似的!

“一個人,隻要居心仁正,外表的一切,不必要過分拘謹——你說對不對?”

杜鐵池內心不禁道了一聲慚愧!

“你怎麽不說話?”

“姑娘所說極是——我隻是覺得慚愧!”

宮裝少女一笑道:“你這個人很好——要不然我才不會理你呢!也許你不相信,除了我師父以外,我很少跟外人說話,尤其是男的——別打算我會答理他們!”

一邊說,她抬起了一雙腳,那般稚氣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她穿著一雙特別編織的軟鞋,空花處,露出白皙的足麵。

那般的平窄白嫩,纖瘦適度,看上去真有說不出的美!杜鐵池不覺把目光投了過去!

宮裝少女忽然把腳收回來,偏過臉道:“我還想知道你的名字!能告訴我麽?”

杜鐵池道:“我正要告訴姑娘——”

遂即把姓名道出。

宮裝少女把他的名字重複一遍,記在心裏。遂道:“我名梁瑩瑩,原來隨師居住在巴東碧溪山,後來為躲避一個仇家,才遷來這裏!”

杜鐵池一驚道:“仇家——?”

梁瑩瑩點頭道:“不錯——我師父就是為了躲避這個仇家,才遷來這裏,她老人家為了怕仇人不肯善罷幹休,所以平素深居簡出,嚴格管束我不得擅自離開雁蕩山,而且在入山各處關隘口,布下了厲害的禁製,一般常人萬一誤觸,隻怕非死不可!”

杜鐵池心中一驚,他顯然心裏充滿了好奇,雖然說對方少女,對自己一見如故,胸無城府地推誠相見。自己卻不便借故套人隱私!

不過,他已漸漸明白了對方的身份,正是傳說中的劍俠人物——關於這一點,尚須留諸異日證實!無論如何自己得識高人,總是有益無損,心裏好不高興!

梁瑩瑩輕舉素手,把散置在前額上的幾根散發攏了一下。

她忽然微笑了一下道:“我都忘了——”

說時,隨手把背後背著的那個竹簍卸下來,揭開簍蓋,探手由簍內拿出了幾枚大小如同金橘似的山果,隨手遞與杜鐵池兩個。

杜鐵池接過來,稱了聲謝!

梁瑩瑩道:

“這是我師父在後山‘落雁畔’種的冬果,今年秋初才結的果子,聽說吃後生津補元,對於練功人大有好處,怪好吃的,你嚐嚐看!”

杜鐵池拿在手裏,隻覺得這種冬果,紅晶晶的,皮質是透明的,連其中一粒果核也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直在手裏麵玩得十分有趣,聽梁瑩瑩這麽說,他就拈起一個,一口就吃下去!

梁瑩瑩原來把一枚冬果已就近唇邊,見狀遂即抬手遞與杜鐵池道:“既然你喜歡吃,我這一個也送給你吧!”

杜鐵池接過來,道:“謝謝你!”

他正要就口嚼食,瑩瑩伸手阻止道:“這一個明天再吃吧!一天最多隻能吃兩個,而且——得來不易!”

杜鐵池一怔,道:“姑娘是說,你隻有三個……?”

瑩瑩一笑,說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籃子裏還有的是——不過,這些都是我師父服用的——”

說到這裏,她輕歎一聲,顯著幾分蕭索的意味道:

“她老人家自從受傷以後,身子不便,元氣大虧,這幾年就全靠服用這種冬果,賴以滋補——”

杜鐵池臉上一紅,甚是後悔地道:

“姑娘怎不早說?這一個你還是留著回去孝敬她老人家吧!”

梁瑩瑩把他送來的冬果又退回到他手裏。

她臉上綻起了一絲笑意,道:“你的心真好,隻是多謝你,實在用不著,呶!你看!

她揭開了竹簍,隻見簍內盡是碧綠的蕉葉,蕉葉之上果然還放有這類冬果約二三十枚!

梁瑩瑩道:“我這裏邊有二十四粒,這就是我師父一年服食的全數,有多的就歸我所有!所以你大可安心服用,隻是聽我師父說,這種冬果,因為晝感日菁,夜感霜露,又因植於地穴當口,承受了一股地陰之氣,所以對於我輩修道練功之人,大有神益,你的武功雖然不錯,到底內元精氣未凝,如果一下子吃下三個,隻怕體質消受不了,錯開一天再吃,就不妨事了!”

杜鐵池聽她道出這些,才知道手上這枚小小的山果,竟然有這許多的名堂,內心好不驚喜。隻是,轉念一想,益覺對方少女對自己的一番情誼,更似越過這三枚冬果本身的功益之上!

他初與女孩子家打交道,偏偏對方又是他多年來晝思夜想之人,內心自有說不出的消受,像這般近承嬌軀,吐氣如蘭的並肩共話,不啻平生僅有,心裏感念這番玉人恩澤,反倒是拙於口舌應對了!

梁瑩瑩秀外慧中,外表是出色的美,內裏更是冰雪聰明,況乎此刻“心有靈犀”!是以,她那雙妙目,隻在對方臉上略微一轉,已窺出了對方心意。

當下微笑道:“你胡思亂想些什麽?”

杜鐵池越感窘迫,口中呐呐道:“我……我沒有……”

梁瑩瑩一麵打量著他的臉,淺淺一笑道:“小小幾個冬果又算得了什麽?我早就吃膩了,你別過意不去,你是奇怪,我為什麽會對你這麽好,可是?”

杜鐵池想不到對方一猜就猜中了自己心事,當時益加發窘,不知何以置答!

梁瑩瑩看著他輕歎一聲道:“人心都是肉做的,其實我告訴你,你也就不奇怪了!”說到這裏,她淺笑了一下,目注向杜鐵池道:“——我還是接著剛才的話說吧!”

杜鐵池當真受寵若驚,聞說之後,隻點了點頭!

梁瑩瑩道:“你剛才不是問我什麽時候,助過你嗎?——難道你忘了!那兩次我們見麵的情形了?”

杜鐵池道:“姑娘是說,那一次在天池附近?”

粱瑩瑩點點頭道:“對了,還有今年初,你在練劍——你忘了?”

杜鐵池怎麽會忘了?隻是他卻不知道這兩次見麵,對方又怎麽救過自己?

梁瑩瑩看著他微微一笑道:“你以為我們是偶然見麵的?”杜鐵池道:“姑娘是說……。”

梁瑩瑩白著他道:“傻子!實在告訴你說吧!那兩次都因為你差一點走進了我師父布置的禁地,是我特意現身出來,把你引開的!”

杜鐵池這才恍然大悟——

梁瑩瑩道:“你沒見過我師父,當然不知道她老人家的個性為人,自從她老人家在巴東敗在仇家手裏,負了重傷之後,這些年以來,性情大變,變得十分不合情理,就拿我日常服侍她來說,無時無刻也都在提著十分的小心,要是你落在她老人家手裏……那可真是不堪設想!”

她一再地提起她的師父,使得杜鐵池對於這位未曾謀過麵的老人,緬生著無窮的恐怖感覺!

梁瑩瑩一笑道:“——那時候,恐怕不是你一個人倒黴,就連我也脫不了於係!”

杜鐵池一驚道:“為什麽?”

梁瑩瑩道:“為什麽?那時候,師父一定怪責我知情不報,少不了,要罰我禁足一年的活罪!”

杜鐵池恍然道:“這麽說,你師父是不容許住何外人居住在這裏了。”

“差不多!”她發出了一聲幽幽的歎息道:

“因為有了方才我告訴你的那些事,所以我師父對外界防範得很嚴,並且限製我跟任何人交往——”

說到這裏,她忽然笑了一下道:“我們不要再談這些掃興的事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杜鐵池這時近窺佳人,對方一顰一笑,無不美若大仙,比肩共話,軟語盡溫,他真不禁為之陶醉了。

梁瑩瑩斜過眼睛也朝他一笑道:“你怎麽老這麽看著我嘛

杜鐵池頓時大窘道:“我……”

“別不自然!”梁瑩瑩落落大方地道:“你大概很喜歡我,是吧?”

杜鐵池臉上一紅,想不到對方竟然會有此一問,一時真不知何以作答!

梁瑩瑩睬視著他,嬌聲問道:“你怎麽不說話?”

“我……”

“你不喜歡?”

“不——我……”

“那就是喜歡了!”

說著她不由得像花綻放般地笑了。

“一個人喜歡一個人,又有什麽不好意思說出口?”

她脈脈合情地看著他道:“其實你不說,就當我不知道了。”

杜鐵池道:“姑娘怎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

她含著笑,把一雙明媚的眼睛,掠向當空的浮雲,又道:“我知道你還多著呢!譬如說你病了——”像笑,又似含有深情,她逼視著他!追問道:“有沒有?”

杜鐵池心裏一陣亂跳,麵紅耳赤地點了一下頭。

“為什麽?”

“因為——”杜鐵池不自然地笑道:“因為不經意,受了點風寒!”

“真的?”

梁瑩瑩笑了笑;伸出一根纖纖玉指虛點著他,接著說道:“算了,我也不再問,反正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了!——你呀……你可真是好意思——”

杜鐵池呆了呆,心裏盡管是無窮受用,表麵上卻是掛不住。他呐呐道:“原來你什麽都知道……”

“當然,”她笑了一下,卻輕歎一聲道:“我知道你的心,你也別以為我真是那麽狠心!”

微微低下了頭,她緩緩地又道:“我也很喜歡你——”

杜鐵池大吃一驚,紫接著心裏一陣狂喜!禁不住表情為之一呆!

梁瑩瑩抬起頭,她那雙明媚的眸子,落落大方地注視著他,一派天真純樸儼然不著一些世俗的矯扭做作。這種神態,使得杜鐵池也大為驚異,亦不禁自歎不如!

梁瑩瑩道:“這幾年,一來因為我正在練習師父傳授我的‘無涉坐功’,不能分心;再者,我還不知道你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來路,所以一直不曾現身來看你!你會不會怪我?”

杜鐵池搖搖頭,他心裏感觸萬千,一時也不知要怎麽表達自己才好!

梁瑩瑩忽然笑道:“那就好——你聽我說,我師父由昨天開始,每天潛心靜坐,研習一門新的心訣,再也不會出洞府一步,而我的功課也暫時告一段落,今後我就可以常常抽時間來找你玩了!”

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來,呆了一呆,失聲道:“你真的明天要走?”

杜鐵池搖搖頭,呐呐道:“我還要想一想!明天再告訴你!”

梁瑩瑩道:“我希望你不要走!萬一你走了,我會很失望!以後我就更寂寞了!”

杜鐵池自從發現到她是個不惹世情的純樸女孩子,心裏不禁對她更增情愛,也就對她開誠相見:“你沒有朋友?”

“沒有!”梁瑩瑩道:“最近十年我師父督促我功課忙極了,哪有時間交朋友?再說,師父也不允許我隨便和人家來往……有時候我作完了功課,一個人對著空空的洞府,真是悶死了。”

她說到這裏,不禁回眸看向杜鐵池,天真地一笑又道:“你不知道自從第一次我看見你以後,心裏有多高興,我一麵練功課,一麵又怕你走了,隻要一有空,我就偷偷地來看你,看見你還沒走,我才放心!”

她一派天真地說出了這些,杜鐵池深受感動!

他感慨地道:“聽你口氣,姑娘目前分明已是飛仙劍俠一流的人物,而我——!我不過隻是個凡夫俗子,豈能與姑娘論交往?”

梁瑩瑩道:“所以我說我們有緣呀——”她一麵打量著他,道:“你也不要這麽說——我看你不像是一般的尋常人物,也許是你的機緣還沒有到——”忽然一笑,她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

“對了!隻要你願意,我可以先傳授你一些入門的功夫,你每天按時勤練,半年的時間,就可以打好了根底!那時候,我再找個機會跟師父說,也許她看你根骨好,就收你為徒也不一定!”

杜鐵池不禁喜道:“真要這樣,姑娘可就對我恩重如山了!”

梁瑩瑩開心極了,道:“我們就這樣做,明天一早我就來看你,傳授你入門的道法——有我在旁邊指導你,一定進步很快!”

杜鐵池雖不知她到底功力如何,可是由以往三次見麵過程裏,已可斷定她絕非常人,是可認定——他也曾聽過有這類的傳說,知道這等仙緣,極難遇合,俗謂:“一人成道,九族升天”,正是這個道理!自己在深居雁蕩五年之後,竟然會有此遇合,也算是難能可貴了!這麽想著,他不禁大為興奮!

梁瑩瑩也似乎很高興,又滔滔不絕地說了些很為新奇的事,靈山空曠,和風無波,不覺日影偏西,遙見那半天紅日斜掛,渲染了半天的紅霞,一群鴻鳥,緩緩由眼前翱翔飛過。梁瑩瑩忽然“啊呀!”一聲,道:“糟了——光顧得跟你說話,竟然忘了回去了——我走了——”說著由石上站起,叮囑杜鐵池道:“明天早上我再來看你!”

杜鐵池未及說話,即見她左腕輕起,一泛青霞自其袖內暴射而出,連同她直立的身軀,一並化為一道經天長虹,瞬息長空青冥,不過閃得一閃,已隱入高嶺極峰,目不得見!

這番景象,直把目睹的杜鐵池嚇得目瞪口呆一一

好半天,他才轉過念頭來,心裏好不慶幸,看來這梁瑩瑩雖是年紀輕輕,分明已具有甚高的道法劍術造詣,自己得友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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