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亦幻亦真
阿夜是閉著眼走近自己選的那條路的，總覺得像是在做一次人生的重大抉擇，雖然在別人看來，不過隨便找了一條路便進去了，其實是在仔細斟酌之後的，那些路看上去千篇一律，實際上，仔細看，還真的有些不同。
抉擇過後，無論什麽結果，都要自己來承受了。麵對未知的事物，人類總有莫名其妙的恐懼心理存在。阿夜是身經百戰的殺手，也不能免俗。
身體一陣溫暖，仿佛進入了浴池，被暖暖包圍，阿夜漸漸睜開眼。
竟然回到了自己兒時居住的小村子！
阿夜使勁眨眨眼，又揉揉眼，似乎不敢相信，可是眼前的一切是那麽真實。阿夜一再提醒自己不過是在碧落海的幻境當中，不要當真，不要當真……
在自己對自己的提醒當中，阿夜走出了十幾步，走進了小村子。他腦海中，對兒時的記憶，也漸漸清晰。
王大媽正在洗衣服，阿夜試著輕喚了一聲，不知道王大媽是否可以聽到。這一切仿佛夢境，阿夜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生怕驚醒了這美妙的夢。
王大媽放下正在洗的衣服，衝阿夜笑道：“阿夜回來了？快回去吧，你爸爸媽媽等著你吃飯呢！”一如從前，那“爸爸媽媽”自然便是指現在收養阿夜和明舒的兩個中年人。
阿夜一怔，難道這幻境可以真實到如此地步？也是微微一笑，道：“王大媽，我知道了，你洗完也早點吃飯吧！”徑自向前走去。
王大媽在他身後奇道：“欸？這小子怎麽忽然聽話了？知道跟人打招呼了……不過這樣還是挺好的，每天那麽陰陰沉沉的，對心理可不好。”王大媽喃喃自語，衝著阿夜的背影微笑。
此時阿夜腦海中滿是兒時的事情，村裏的道路熟悉如自己的掌紋，七拐八拐，不多時就到了自己離開那個村莊時收養自己的家庭，明舒正坐在門外看書。阿夜滿心激動，也不管這是不是幻境了，叫道：“大哥！”
明舒看到阿夜微微一笑，中指豎在唇邊，作噓狀，道：“今天怎麽練的這麽晚？等不回你來，爸爸媽媽都睡了，飯還在鍋裏熱著呢，你快去吃飯吧！”明舒說完，拍拍阿夜的肩膀，仿佛那裏有灰土，然後坐下繼續看自己的書了。
如此真實，阿夜早已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忙不迭的點頭，衝進家裏，熟門熟路的找到了廚房，果然，一口鍋中還冒著熱氣。阿夜掀開鍋蓋，裏麵正是熱乎乎的米粥。阿夜也不顧燙，舀起一碗，就那麽咕咚咕咚喝完了。
喝完，阿夜打了一個飽嗝，真是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喝過這麽美味的湯了。
……
雪夜。
阿夜靜靜地躺在炕上，身邊的大哥輕輕打著呼嚕。阿夜翻來覆去睡不著，在想著自己修為的事情，在想著那些招式，怎麽出，可以更快，可以更有效的對敵人造成傷害呢？輾轉半天，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想了，不想，越是如此，越是睡不著。
忽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輕響。雖然輕微，阿夜還是可以清楚的聽到，一邊納悶兒自己的聽覺什麽時候這麽好了，一邊穿上衣服和鞋子。盡量輕輕地，不打攪到大哥和爸爸媽媽睡覺。
阿夜輕聲推開門，大吃一驚。
門外倒著一個少女。天雖然是黑的，在白雪的映照下，阿夜依然可以分辨出少女那美妙的輪廓和一頭紫色的長發。少女臉貼著白雪，看不清相貌。
阿夜急忙扶著那少女倒在自己懷中，雙手環抱，為少女先暖暖身子。阿夜懷中，一具柔軟卻冰冷的身體漸漸變暖，隻覺此刻無比的幸福，真希望這一刻成為永遠。
漸漸地，阿夜甚至覺得兩人已經融為一體，分不出哪個是自己的體溫。此時，懷中的少女也悠悠醒來，注意到自己被一個人抱著，驚咦一聲，看向阿夜。
阿夜聽到懷中人的聲音，也向她看去，四目相對，均是驚訝。
少女是驚訝竟然是這樣一個清秀的少年救了她，阿夜則是驚訝這少女的美貌。雖然抱了她這麽大一會兒，卻也一直沒敢看她的相貌，生怕褻瀆了這姑娘。少女接著便微微掙紮了一下。阿夜驚覺自己竟然仍在抱著人家，一驚之下，鬆開了手。少女驚呼一聲，又倒在雪地上。
阿夜連聲抱歉，扶起了她。
少女站定，向阿夜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隻是此刻我尚有仇敵追趕，不敢給公子添麻煩，大恩日後再報了。”少女從懷中掏出一本書樣的東西，遞給他，柔聲道：“小小物事，先給公子吧，我去了。”不等阿夜說什麽，就這麽走了。
阿夜竟然沒有出聲阻攔，任由少女離開，腦中少女嬌俏的麵容，和那一頭飄逸的紫發不時閃現。過了半晌，才歎口氣，也沒有看書中是什麽內容，就這麽收入懷中。正要進屋休息的時候，忽然聽到村口一陣喧嘩。
來人好快，不過片刻，阿夜就看到了一片黑壓壓的人，有騎著不知名的魔獸的，還有飛在空中的，阿夜意識到沒有什麽好事，急忙想要進屋。誰知對方更快看到了他，喊道：“那邊的，過來！”
阿夜眉頭一皺，來人竟然如此無禮。不過此刻尚不知他們是何來曆，看看也好。不知怎的，阿夜對自己充滿了自信。
阿夜走到那些人身邊，一眼就認出了領頭的人，數那人穿的衣服華貴，臉上也是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阿夜討厭他的神情，轉過頭不去看他。不過腦海中卻莫名其妙的的浮現了“龍瀚”這兩個字。
龍瀚盡可能溫和地問道：“小朋友，我們來這裏不想打攪你們的生活，隻是有個很邪惡的人我們看到她跑到這裏來了，不知道小朋友是不是看到了呢？”龍瀚拿出一小袋金幣，道：“如果告訴我們她到哪裏去了，我就把這個給你。”
阿夜扭頭看去，是一個錢袋，心中一動，村裏的人都不是很富裕，有了這筆錢，定然可以過得好一些，於是道：“說吧，什麽人，我要是知道，一定會告訴你。”
龍瀚心道果然是山野小子，沒見過什麽世麵，這麽點錢就讓他心動了，道：“是一個女子，紫色頭發，看上去挺漂亮的，不知道小朋友見過沒有？”
在聽到“一個女子”的時候，阿夜已經有預感就是剛才的少女了，待得聽到“紫色頭發”更加確定，紫色頭發在這之前，阿夜根本就沒有見過，印象很深。難道這些人便是少女所說的“仇人”？自然而然，阿夜也覺得這些人不是什麽好人了。
“沒有，今晚我還沒有見人來過。”阿夜盡量保持平靜。
龍瀚何許人也，一眼就看出阿夜沒有說實話，道：“你好好想想？說不定你忘了。”
阿夜有些不耐煩道：“沒見過就是沒見過，才這麽一會兒，難道我會忘記我見過的人嗎？”說罷，轉身便走。
龍瀚冷哼一聲，對手下道：“給我搜！把整個村子翻遍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一聲整齊的“是！”，龍瀚的手下去了。不過片刻，就有各種牲畜的哀鳴，和村民的呼喊，慘叫。
阿夜怒道：“你想幹什麽！”本能地把手伸到身後去拔劍，竟然真的有一柄劍！阿夜也沒有看是什麽劍，直接朝龍瀚衝去。
手中的劍閃爍這寸許紅芒，直接斬向龍瀚。龍瀚也是一驚，沒想到這少年竟然身懷絕技，還真是疏忽了。不過和自己相差甚遠，不必多慮。
龍瀚手一伸，便抓住了阿夜的劍，阿夜身體懸在半空，無所適從。龍瀚招呼手下來將阿夜製住。
阿夜的兩隻耳朵傳來的，是村民絕望的呼喊，眼中看到的，是漫天的火光，而此時，他眼中冒出的怒火，比之村子裏燃起的大火更甚。幾次想要說出那女的去處，但是一想到懷中那淡淡的溫暖，到口邊的話，又憋了回去。甚至現在，他還能感覺到那少女的體溫。
終於，“搜查”停止了，村中數十口人，被押到龍瀚麵前。阿夜瞳孔收縮，難道就剩下這麽多人了嗎？還好，大哥還沒有遇害。
龍瀚手中舉著一柄刀，笑道：“小朋友，你看清楚了，這都是你村子裏的人，總共有六十個，我數到六十，你要是還不說，我再數一個數，便殺一個，一直殺到你說為止——一！”龍瀚計數。
阿夜不為所動，一刻也沒有停止掙紮，隻是抓住他的兩隻手如同鐵鉗一般。
“二、三、四……五十八、五十九……”龍瀚口中不停，微笑看著阿夜的表情。
阿夜胸口發悶，隻感覺胸膛要炸了開來，但是卻無能為力，幾次想要說出去，想到那溫和的聲音，便說不下去了。
終於數到了六十，龍瀚笑容更深，道：“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揮手斬落一個村民的頭顱。鮮血濺了阿夜一臉。阿夜的眼睛眨都沒眨，現在他也放棄了抵抗，隻是靜靜看著龍瀚的動作。
龍瀚一個個挨著殺去，阿夜愈加平靜。
……
“六十。”
龍瀚笑道，刀懸在明舒的脖子上，看到阿夜臉上有明顯的痛楚。
阿夜心中大呼不要，同時又開始掙紮。
龍瀚的刀終於落了下去。阿夜聚集的怒氣終於達到了頂峰，大喊道：“龍瀚！我跟你不共戴天——！”不知道從哪裏生出的力量，使他掙脫了束縛，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劍，朝龍瀚再次衝去。
劍到中途，卻被人拉住了。阿夜使勁掙紮，卻聽到耳邊柔和的聲音道：“阿夜，醒醒吧，醒醒吧……”
阿夜閉上了眼，一切歸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