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鴕鳥有愛情

第九十五章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第九十五章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天上下著淅淅瀝瀝的中雨,簡嘉開著車行駛在濕漉漉的公路上,雙手握著方向盤,機械的搖擺,平素明亮有神的眼睛木然而呆滯,眼圈紅紅的,像剛哭過,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腦海中閃過此前醫院裏的一幕幕……

病房裏,田馨雨拉著簡嘉的手,抽抽噎噎,斷斷續續的說著:“簡嘉,這是老天給我的報應,報應我不該瞞你,瞞了你太多事。”

“馨雨,你怎麽了,盡扯這些,”簡嘉拍拍田馨雨的手說,“你並沒刻意瞞,是我不想聽,你不必內疚。”

“簡嘉,可今天我不管你願不願意聽,我都要告訴你,”田馨雨極力克製著自己激動的情緒說,“當初喬揚給你打分手電話後去了另一個城市,為了逼自己不給你打電話,還把手機卡給扔了,可是到了晚上卻越想越後悔,想打電話挽回你,可是手機沒卡,他急著去買,連車都沒開,結果,結果發生了車禍。”

簡嘉隻感覺心猛烈的**了一下:車禍,還真如自己猜測的那樣。從而嘴上嘀咕一句:“難怪。”

她最初回他的電話一個都沒接,最後直接關機,她還以為他不想接她電話,所以後來幹脆放棄,再沒聯係。

難怪,喬梁會說“我哥他太慘了”。

她沒有繼續追問,隻是呆呆的看著田馨雨,田馨雨誤以為簡嘉在鼓勵自己說下去。

“可你知道,撞倒他的人是誰嗎?是我,”田馨雨泣不成聲的把頭埋進被子裏,須臾才又抬頭道,“那天晚上我和男朋友吵架,分手,心情糟糕透頂,開車速度很快,沒注意到逆著馬路走的喬揚,結果被我撞了還給壓在車輪下,我被嚇蒙了,把車倒退後,下車去看,見他還活著,趕忙打電話給120,送去了醫院。”

簡嘉的心再次猛然抽緊,想繼續聽,又害怕聽下去,六神無主中又聽見田馨雨說:

“簡嘉,那天喬揚傷勢很重,差點麵臨截肢,好在送醫院及時,錢熙亞給他輸了很多血,總算撿回一條命。”

簡嘉正聽得心情沉重,忽然聽到某人的名字,不由一愣,脫口而出:“錢熙亞?他當時也在?”

“嗯,在我車裏,”田馨雨抹了一把眼淚說,“他從國外回來到那個城市談事,我和男朋友分手以後就給他打電話,要他出來陪我喝酒,哪想到——”

簡嘉隻感覺頭被蒙上一層油紙,田馨雨後來說的話好似天上下的雨落在油紙上,隻見滴落的雨水,卻滲透不進她腦子裏,滿腦子隻有婚前錢熙亞給她的回答:

“……怎麽可能,田馨雨從不跟我談她的私事,等她對我說的時候,我已經是她婚禮上的伴郎了……”

“簡嘉,你不相信嗎?”田馨雨眼見都是自己在說,簡嘉卻總是沉默,將信將疑的樣子,“我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不信,我,我去把喬揚叫進來。”

簡嘉猛然回過神來,手按住被子:“別,馨雨,我在聽呢。”

她其實更想知道田馨雨為什麽要告訴她這些,隻是始終沒問出口。

田馨雨望著簡嘉,心情複雜:“一開始我真不知道喬揚是你前男友,他腿腳不便在醫院康複期間,我來往醫院照顧他,都沒聽他提過,直到三個月後出院,”他腿腳還不是很利索,但我們已開始交往,一次酒後……”她說到這,突然赧然的一頓,直接跳過去說,“我發現他胸口有個‘房子’的圖案,就問他怎麽紋身紋‘房子’呢,他說是他的家……簡嘉,我是個**的女人,並不信這個,就纏著他問,他隻好說了實話,那個‘家’是他前女友‘簡嘉’的‘嘉’。”

簡嘉又是一怔,心下“咚咚”之跳:紋身?喬揚身上有紋身嗎?哦,想起來了,分手前,有一天他拉著她,說要給她看樣東西,而她瞧見他敞開衣襟要脫衣服,堅決製止了他。驀地,簡嘉隻感覺喉嚨裏一片幹澀,眼圈控製不住的紅了紅,她喃喃的說:“原來是這樣。”

田馨雨一聽,誤解道:“對,事情就是這樣,簡嘉,你可以想象我當時的心情有多麽複雜,多麽痛苦,喬揚在得知你和我是同學時也很吃驚,不敢相信,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地步,我們隻好選擇接受,並且他一再解釋已經跟你分手,讓我不要有心裏負擔,我才有勇氣和他走到現在的,”她深吸一口氣,望著簡嘉致歉,“但我始終沒告訴你這些,是我太自私了,對不起。”

“沒事,你又不是故意橫插一腳的,”簡嘉魂不守舍的說,“而且我說過多次,你曾經試圖告訴我,是我自己不想聽,別責備自己了。”

“你總是這麽好,什麽都替人著想,”田馨雨自慚形穢中掩麵哭泣說,“喬揚會對你念念不忘是正常的。”

可簡嘉卻不是這麽想的,她彼時今日抱的一個念頭就是:能被人搶走的愛人,不是真正的愛人。所以不管田馨雨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喬揚都已為人夫,她不想再為這個傷腦筋,所以才沒去什麽深究。如今唯一能安慰的是喬揚和馨雨走到一起是真的緣分牽線,而她卻是陰差陽錯了——盡管這緣分來的有點慘烈。

“別把我想的那麽好,”簡嘉抬起眼睛看向田馨雨,淡淡的說,“馨雨,謝謝你能坦白告訴我這些,還有你當時這麽無私的照顧喬揚,你們走到一起是順理成章的事,不要內疚。”

田馨雨感激的點頭,平靜了一會兒才說:“簡嘉,隻要你別誤會我和喬揚就好,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寶寶,他還那麽小,大人間的恩怨糾葛不應報應在一個孩子身上,我寧願受罰的是我。”

直到此時,簡嘉才恍然大悟田馨雨為什麽對她說這番話,原來是擔心自己“計較”過往會不盡力救孩子,或者不聞不問?她唇角微微一提,浮出一抹苦笑。

“馨雨,我還是那句話,”簡嘉也平複了心緒說,“這是刑事案件,公安局不可能坐視不管,我現在雖然調到內勤,不參與案子,但會時刻幫你留意,案子隻要有進展,我都會及時知會你……”

簡嘉打開病房門之時是倚著門的,守在門外的同事和產婦家屬都沒看清她表情,隻聽見她說:

“蘇隊,淩悅,你們帶同事進去,馨雨在等你們做詢問,”她低著頭,慢慢的說,然後看著一雙雙腳從她眼前走過,在看到一雙鞋的時候突然說,“喬揚,你等等,跟我來一下。”

喬揚瞧出簡嘉神色不對勁,心下猜想是不是田馨雨對她說了什麽,就跟在她後麵,直到走到醫院走廊盡頭的一個偏僻的拐角處,兩人麵對麵的站著。

簡嘉沉默的伸出手開始解喬揚的衣服,喬揚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抓住簡嘉的手說:

“嘉嘉,你要幹什麽?”

簡嘉還是不說話,嘴唇緊抿,神情鎮定而疏離,而那雙手仿佛不是自己的,隻聽大腦號令,“驗明正身”,固執的解著喬揚的衣領。

而此時,喬揚似乎已感到什麽,不知所措:“嘉嘉,別這樣,聽我說。”

“讓我看看!”簡嘉像隻發怒的小獅子,一聲低叱。

至此,喬揚不再做反抗,隻讓簡嘉“自行其事”,而當他衣領口完全敞開,一個小小的房子紋身圖案映入她眼瞼時,她再也忍不住用雙手交疊著墊在喬揚胸口,失聲痛哭。

喬揚默默的抱住了哭泣的簡嘉,他的唇吻著她的頭發,語氣幽幽:

“嘉嘉,我曾經讓你看的,可你拒絕了。”

簡嘉卻沒接這茬,自說自話:“對不起,那半年時間,我該給你打電話的。”

“但我後來申請回電話卡後,發現有你的未接來電,”喬揚更加抱緊了簡嘉,他感覺自己整顆心都在抖,連同嗓音都在顫,“但那時我和馨雨已經在一起了。”

而他有多久沒這麽抱她了?好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的等待才有了今天,盡管很快又會回歸於無。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簡嘉又哭了幾聲才說,“我不怪你們,我是說在你受傷期間我該給你打電話的,可我沒有,一個都沒有。”

喬揚抿了一下唇,心很痛,“我們倆當時都對彼此慪氣,而等到氣悶消散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

簡嘉的心像針紮一樣的痛楚,謹慎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和音量:“喬揚,當日在婚禮上,我私下問你為什麽,你卻那樣回答我,讓我怎麽不會誤會你。”

“因為除了那樣回答,”喬揚大膽的把唇往下移,貼著簡嘉的耳朵說,“我實在想不出說什麽才能阻止你繼續追問,才能把給你趕走,嘉嘉,你當時看我很冷漠,其實心底下慌亂的很,所以一說完我就匆匆出門了。”

“我第一次戀愛,沒經驗,對不起,喬揚。”簡嘉措辭婉轉的的道歉說。

“現在想想那些話也是真心,”喬揚唇角提了提,自嘲說,“嘉嘉,除非我不是男人,否則怎可能不渴望。”

簡嘉聞言一陣羞怯,同時發現自己被喬揚摟在懷裏,心下一慌,趕忙掙脫了他的懷抱,麵對麵的站著,她低下頭擦拭幾下眼睛,方才抬頭道:

“你現在腿腳還利索嗎?不影響日常走路和開車吧?”

“不會,放心。”喬揚深深的望著簡嘉,恬淡的說,“要不豈不早就暴露了。”

“喬梁是什麽時候知道你的事的?”

“我搬到新家以前,架不住他問東問西,隻好什麽都說了,但不準他告訴你。”

簡嘉眼圈又一紅,哽著聲音說:“好了,如今彼此坦誠相見,再無芥蒂,喬揚,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孩子,然後好好過日子。”

喬揚聞言一怔,好似一場美夢被猝不及防打碎,重回現實,他心下一聲歎息:夢,終歸還是夢,總是要醒的。

但他還是問出長存在心底始終不敢問的一個問題:如果那晚他沒有扔掉手機卡,而是及時給她打了求和挽回的電話,又或者受傷期間,他給她打電話會不會接,會不會趕來看他照顧他,然後兩人重新走到一起。

簡嘉靜默了一會兒,雙手搭在喬揚肩頭,墊高腳尖,在他耳邊告訴了他答案。

隨後,兩人一前一後從拐角處走出,喬揚眼底泛著亮晶晶的水光……

小車飛快的在公路上行駛,風雨更大了,車前擋風玻璃一片霧蒙蒙、水淋淋的,簡嘉思緒仿若還停留在醫院,沒注意沒感覺到車廂外風雨交加的世界,緊接著便是小車一頭撞上某物,她瞬間天旋地轉,兩眼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