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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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興衝衝的掛斷了電話,盡管劉若萍還在那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完。我甚至不再去看桌上的飯菜,盡管劉若萍打電話來時我剛捧起碗。我看到假裝不屑一顧,低頭默默吃飯的柔娜,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劉若萍的電話,我的興奮一定讓柔娜多心了。

我忽然覺得好高興,我分明感到了柔娜的醋意。我就是要讓她吃醋,讓她傷心難過,誰叫她一直就這麽折磨我。我心裏有了一種報複的快感,那種快感竟比雪兒破壞了柔娜和劉一浪的關係還要來得痛快淋漓。

但我其實是愛柔娜的,因愛她而折磨她。隻有我自己知道,無論柔娜多麽作賤我,無論我怨恨痛苦得發過多少次誓要離開她,我的心靈始終還是對她不離不棄,沒有辦法不成為她沒有一絲尊嚴的奴仆。

也許舅舅罵媽媽賤是對的。我的體內流著媽媽的血,我覺得我和媽媽一樣賤,為自己深愛的人賤。

我轉身走出客廳,坐電梯下了樓。也許柔娜以為我是剛接了電話就去約會,但我不是,我是去買了些我需要的東西,水彩,畫筆,紙張什麽的。不過我希望她真這樣誤會。她如果還在乎我,她越誤會就越能明白,她當著我的麵和劉一浪好,我心裏是什麽滋味。

我回來的時候,柔娜和雪兒都已經睡了,我想柔娜一定是生氣才早早的帶著雪兒去睡的。她一定還沒睡著,她一定正在傷心。

但我不去理她,我也要像她一樣假裝不在乎。我把自己關在臥室。這個晚上我一直亮著燈,幾乎到天亮我才入睡。

中間我不隻一次聽到柔娜打開她臥室的門,然後在客廳裏踱來踱去,還發出輕聲歎息。她甚至還靠近過我的臥室,似乎準備伸手輕輕敲開它,但終於還是猶豫著離開了。

我是那麽得意,我自己心甘情願不睡,竟然會惹得另一個人陪我徹夜不眠。也許柔娜是以為,我在為那個給我打電話的女孩興奮不已;也許柔娜是以為,我在為才藝展示的事苦悶展側。她那輕輕的歎息,像輕風一樣撫慰著我孤獨的心。

我其實是在畫一幅畫,像以前畫我媽媽一樣認認真真的畫一幅畫。我以為天下能把我媽媽畫得那麽真實那麽美的,自我爸爸那幅黑白畫以後,再沒有能出其右者。就是我那幅以前也曾被媽媽珍藏,至今我還帶在身邊的彩色畫,比起爸爸畫的媽媽來也顯得那麽遜色。

今晚我不是畫我媽媽,經過這麽多時光,我早已深知媽媽的美麗我畫不出來,隻能珍藏在心裏,即使畫了出來也不能拿來展示。我是在畫另一個人,善良可愛,美麗天真的劉若萍。那天在玉屏公園,劉若萍就要求過我畫她。

但我沒有畫劉若萍的正麵,我畫她的背影,沒有比我更熟悉劉若萍的人,休想知道我畫的是誰。我不是要刻意隱瞞什麽,我確實是畫不出比朦娜麗莎還美的微笑,那樣的微笑早已被我爸爸畫進了他的畫裏,畫在了我媽媽年青漂亮的臉上。

我知道人們都喜歡探尋背麵的意義,越是看不到的越是想知道。所以我讓劉若萍在畫裏,背對著我們輕拈桃花。滿樹滿樹的鮮豔桃花,輕風中飄落的脆嫩花瓣,再加上劉若萍那充滿青春活力的嬌好身材,構成了一幅《伊人桃花》圖。我相信就是再不懂風情的浪子,也會為它駐足徘徊,期待著美人回眸的驚喜,也許是蔫然一笑,也許是脈脈含情……

第二天我早早就到了公司,我把我畫的那幅畫端端正正的貼在了劉一浪企圖羞辱我的空白裏。我表麵很平靜,心裏卻一直在激動的等待,等待同事們的刮目相看,等待劉一浪的倍受打擊,還等待著柔娜的誤解和醋意……

果然隨著上班時間的越來越近,在公司的大門口,在那處於顯著位置的宣傳欄前,圍觀的同事越來越多。無論是男是女,都興奮的對我那幅畫品頭論足,指點江山。甚至一向淡定的子鬱也邊看畫邊看我,眼神裏滿是猜疑。我知道他在猜疑什麽,我在心裏暗笑。當我看到柔娜也忍不住偷偷向畫看了一眼,然後腳步匆匆的離去時,我心裏就更笑得得意了。我知道柔娜離開的腳步為什麽那麽匆忙,她是在生氣在難過。她一定知道我畫的就是昨晚給我打電話的那個女孩,她一定還誤以為上次她在電話裏聽到的和我接吻的就是那個女孩。

秋痕在人群中大聲玩笑道:“尋歡,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在南充發生了豔遇?畫上的**是誰?是不是南娛公司老總的女兒?怪不得你的業務做得那麽成功!”

所有人都開懷大笑,都好奇的等著我的回答,我看到柔娜也在遠處放慢了腳步。

我衝著柔娜的背影故意大聲的道:“就是!”

我看到柔娜的身子輕微的顫抖了一下。接著我聽到了急急的腳步聲,不是柔娜要逃避似的離開,是劉一浪,是劉一浪不知什麽時候來了。

我不知道劉一浪為什麽那麽憤怒,他衝了上去,把我花了一整夜畫成的《伊人桃花》圖猛的扯了下來,在手裏撕得粉碎!

所有人都震驚了,連一向冷豔的柔娜也轉過身來對劉一浪投來驚疑的目光。

也許是我的表現太過火了,也許我真的不該如此出色。劉一浪雖沒像周瑜那樣氣得口吐鮮血,但他完全失控了,以至在柔娜麵前也表現得如此失態。他發瘋似的把那些碎紙片拋向我,還用腳去對飄落在地的碎紙片任意踐踏!

我忽然就被激怒了,我從來沒對劉一浪發怒過,但這次我再也容忍不下他。我一整夜的心血可以被他撕碎被他踐踏,但劉若萍不可以!劉若萍是那麽善良無知那麽天真無邪!

我咬牙切齒,我捏緊拳頭……

但我還沒向劉一浪衝過去,他就衝向了我,他一把擰住我的衣領,那麽恨,似乎要把我像畫上的劉若萍一樣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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