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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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若萍點點頭,笑道:“那你猜吧。”

看她有幾分得意,我故意道:“你是小學時和我同桌的玲玲?”

劉若萍笑著搖搖頭。

我道:“你是初中時問我借橡皮擦的芳芳?”

劉若萍又搖搖頭。

我道:“再不你就是高中時,叫我幫你把情書交給另一個男孩的梅梅?”

劉若萍沒有搖頭,神色有些黯然。

我道:“你不搖頭,莫非你竟真的是她。幾年不見,你竟變得我險些認不出來了。”

劉若萍更加黯然起來,道:“見到你前,我天天照鏡子,我是那麽開心那麽得意,一切都比我擔心的要好。沒想到,結果竟是這樣,你竟都不認識我了。我,我都不知道,當初有什麽好開心好得意的!”

我是想起了那首《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我是故意猜錯劉若萍的名字,沒想到卻讓她傷心了。

我內心湧出無限的愧疚,我急急的道:“若萍,不,不是這樣的,我是故意逗你玩的。我早就認出你了。”

劉若萍抬起頭來,臉上有了喜色:“真的?大哥哥你真的早就認出了我?”

我說:“是的,若萍你不要難過,雖然你的臉改變了,但你還是你呀。我怎麽能認不出來呢?再說……”

我咽住了我的話,我怕我再說又引起劉若萍的誤會。畢竟劉若萍正處於女孩子最愛做夢的年代。

劉若萍臉上的黯然,就像六月的陰雲,一陣風把它吹了來,再一陣風就又把它吹了去。

她一下子就陽光燦爛了,她撲過來一個勁的拍打我,責怪我壞,害她以為我不認識她了。

然後她說要罰我,罰我陪她喝酒。

剛才我想喝酒,因為我痛苦。

現在我更想喝酒,因為我快樂。

這一晚我和劉若萍開懷暢飲,一直到夜很深,我們走出酒店時,劉若萍臉上蕩漾著醉人的紅。

我問:“若萍,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劉若萍笑著搖搖頭,向我揮揮手。

然後,我和她背道而馳。

我很奇怪,為什麽今晚能喝這麽多?

“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聽到劉若萍自說自話的邊笑邊走遠。

我站住了,我卻沒回頭。

直到劉若萍的笑聲和腳步聲消失在午夜空寂的大街。

我回去的時候,柔娜還在等我。

一回到她身邊,我心中的痛苦和不安又悄悄的襲了來。我沒有和她說一句話,就回臥室倒頭睡了。我聽到她在外麵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我有好幾天都沒去上班,也沒請假。我沒對柔娜說起任何有關我自己的話。柔娜也沒問我,隻是比以前更多了些溫柔和體貼,這讓我非常受用。

我之所以呆在家裏,其實是不敢去與憶蘭麵對,怕麵對憶蘭時,我們彼此都尷尬得麵紅耳赤,這多麽像我曾經和柔娜之間的感覺。在按摩女房裏的事,雖然最終沒有做成,但畢竟我們都被折磨得快抵達彼此的私處,與那晚柔娜把我按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沒什麽兩樣。

兩件事在我腦子裏交錯重疊,我不禁恍惚,對柔娜竟又開始有了些想法。

我常暗自問自己,到底對憶蘭有沒有愛過?

一問我就心酸,我不知道憶蘭現在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去上班?我沒向柔娜打聽,但我的確很擔心她。

我常在下班的時候,看到胡總的車子開到樓下,柔娜抱著雪兒從裏麵走出來,雪兒像曾經對我揮手那樣向胡總揮手。胡總從駕駛窗伸出腦袋,對雪兒笑,也許是對柔娜笑,一笑他那雙狐眼就眯成了一條縫。然後他把車子開走,然後他的車子在小區外麵消失。可他那雙狐眼卻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我不知道劉一浪看到這樣的情景會是怎麽樣的心情,反正我是特別的難受。

我意外的期盼劉一浪出現,期盼他出現在胡總送柔娜和雪兒回家的時候。

我不是想他如我一樣難受,我是想他被胡總激怒,不擇手段的去對付那個可惡的老頭。

但我一直也沒見到劉一浪來過。

這讓我很失望也很擔心。

我常旁敲側擊的告訴柔娜,注意身邊的某些人,這些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然而柔娜不是茫然四顧,就是一笑了之。

危險早已向她逼近,她卻感覺不到危險的存在。

我更加擔憂了。

有一天,我陪劉若萍到處遊玩,很晚才和她分開,興盡而歸。

我竟在小區樓下看到了胡總的車。

胡總竟沒在把柔娜和雪兒送到樓下時,適可而止的離開,竟跟著她們上了樓去,竟這麽晚了還沒下來。

我那被劉若萍的歡聲笑語驅散的擔憂,一下子就加倍的闖了回來,壓迫得我的心一個勁的“砰砰”亂跳。

我猛地衝進電梯,恨不得立馬就闖進2046。

隻怕再晚,就來不及了!

我匆匆的趕上樓來,猛烈的敲門。

其實我自己身上帶的有鑰匙,可情急之下我忘了。

我聽到裏麵有匆匆的腳步向我走來,然後嘩啦一聲,門打開。

開門的是柔娜,她滿臉驚詫,以為我出了什麽事,有幾分情急和擔心。

明明是我擔心她的,反倒讓她擔心起我來。

胡總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向我張望,臉上露出那種我厭惡的狐笑。

雪兒坐在她懷裏,看見進來的是我,說了聲:“尋歡叔叔回來了。”便扭頭自顧自的看電視。

電視裏正播放著她特別喜歡的奧特曼。

客廳裏暖色的燈光,雖然溫馨迷人,造成了某種氣氛,但雪兒還沒睡,我那顆懸著的心穩了下來。

我擔心的事還沒來得及發生。

柔娜見我臉色不那麽緊張,也消散了臉上那驚詫的神色,對我溫柔的道:“回來了。”

我沒有說話,我隻衝她點點頭。

然後我走過去,把雪兒從胡總的懷裏抱了過來,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雪兒隻對我笑,卻並沒和我說話,依舊專心的看她的電視。

我說:“雪兒真懂事,知道陪媽媽了。雪兒以後要天天都這樣乖,媽媽不睡,雪兒就不睡,不要讓媽媽一個人孤單。”

雪兒又點點頭,卻忘了對我笑,她正緊張著電視裏和怪獸決鬥的奧特曼。

雪兒還很年幼,我不怪她。她隻能聽懂字麵的意思,聽不懂我話的全部。

但我希望柔娜能聽懂。

胡總站起身來,對我微笑道:“尋歡,心情不好就多休息幾天吧,多和柔娜說說話。什麽時候心情好了,什麽時候才回公司上班吧。”

沒等我做出什麽反應,他就轉身告辭。

看來,我說給雪兒聽的那句話,柔娜沒聽懂,他卻聽懂了。

但我不明白,我沒去公司上班,連個假也沒請,現在又對胡總如此冷漠,他何以還要對我如此友好的笑,仿佛他來2046並不是因為柔娜和雪兒,倒是因了專等我回來,對我說這幾句關心的話。

我沒起身,柔娜送他出門。他讓柔娜在門口留步,並向柔娜對著我嚕了嚕嘴,然後詭異的笑著離開。

我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是暗示柔娜有我在,他們不能過分親密,還是示意柔娜過來陪我?

柔娜關好門,轉過身來時,臉上便有了幾分嬌羞和幸福。

我更不明白,柔娜為誰幸福和嬌羞了。

無論如何,我不能再呆在家裏了。胡總越是讓我放心休息,我就越是放心不了。明天,我一定得去公司,我得看看公司裏到底發生了些什麽變化。

有些事你必須得弄明白,你不明白你就得不到安寧。

我在公司裏見到了憶蘭,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開始來上班的。也許她一直都在上班,並不曾像我因了內心的痛苦和羞恥,而影響自己的工作。

她見到我沒有半點尷尬,反是充滿怨恨。我不明究竟。隻是突然發現,她變了,不再是那晚對我的熱情,也不是之前的冷漠,反是有點像林黛玉,多愁善感,心事重重,鬱鬱寡歡。

她常在背後望著我,眼裏偶爾會閃過幾分柔情蜜意,但很快就記起了別的什麽,神色黯然。

我從沒向她走近過,不是我羞於和她麵對,她一個女子都不怕,我還怕什麽。也不是我不想問清她那晚好像明明原諒我了,怎麽又突然怨恨我的原因。更不是我不心疼她,不想給她安慰。我隻怕還沒來得及向她靠近,自己的心就先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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