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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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是必須得接聽,無論雪兒遭遇了怎樣的不測,我都必須得找到她,哪怕找到的隻是她冰冷的身子。就算雪兒果真去了另一個世界,她也一定想回到媽媽的懷抱,讓媽媽再最後抱她一次,看她一眼。

女護士依然在背後緊緊的抱著我,她淚眼離迷,小心翼翼的道:“有人找你。”

她之所以提醒我,是見我對電話鈴聲好像並沒多大反應,但卻希望我去接聽電話。我接聽電話,也許就會分散了精力,少了些對踉蹌著遠去的劉一浪的注意,內心的痛苦和仇恨也會隨之淡然。

她之所以小心翼翼,是怕她的提醒反而激怒了我,不但達不到她心裏那點小小的並不邪惡的目的,反而弄巧成拙,適得其反。

她哪裏知道,我的內心有著怎樣複雜的矛盾,正經曆著怎樣激烈的鬥爭。而這些矛盾和鬥爭都與她無關,都不會因她的提醒和小心翼翼有所改變。

我慢慢的掏出電話,隻是因為我必須得麵對。

我按下接聽鍵,慢慢的把電話放到耳邊,盡量做得鎮定,不讓旁邊身心俱瘁到了極點的柔娜看出點什麽來。

但我的手卻依然顫抖得厲害,我恨自己,怎麽一次一次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不能男人起來。

我問:“誰?”

就連這個“誰”字,也明顯的走了音。幸好我隻說了一個字,否則,我會把那些不忍讓柔娜知道,刻意對柔娜隱藏的秘密都暴露出來。

“是尋歡嗎?讓柔娜接電話。”

一個女人的聲音,柔柔的,有些似曾相識。

“你是誰?”

我一邊努力思考,一邊情不自禁的試探著問。

“讓柔娜接電話。”她不回答,卻依然是那句柔柔的話,隻是比先前略多了些執拗。

我說:“柔娜不在,”盡量壓低聲音,卻忍不住心碎的悄悄看了眼一旁的柔娜,“有什麽話就對我說。”

恨隻恨,我不該看柔娜那一眼;既看她那一眼,就不該用了心碎的怕她發現的眼神;既用了心碎的怕她發現的眼神,我的眼睛就不該和被我的電話吸引,忽然對我抬起頭來的她的眼睛相遇;既和她的眼睛相遇了,我就不該急急的慌亂的避開。

隻那一眼,就把我內心那心痛欲絕的猜測暴露無遺,柔娜明顯的感到了我的異樣,本來已沒有一絲力氣的她,卻忽然起身問:“是不是有了雪兒的消息?”

連問話的聲音都大了起來,不再細如遊絲,隻是明顯的顫抖得厲害,一如先前一樣的沙啞。

我慌亂的對她搖頭。

但她卻已衝到我身邊,用如我一樣顫抖的手從我手裏把手機搶了過去。

她把電話急急的放到耳邊,卻隻是聆聽,不敢衝電話那邊說一個字,她竟是比我還緊張,還怕電話那邊傳來的是個噩耗。

我隱隱聽到,電話那邊還是那個女人的聲音:“讓柔娜接電話。”

她像是沒聽到柔娜問我的那句話,不知道柔娜已撲到我身邊從我手裏搶過了手機。但她卻莫名的固執的堅持自己的意思,並不把我說的那句“柔娜不在”當一回事,柔柔的聲音反是更加執拗得不可違抗。

柔娜道:“我就是……”

她還想說什麽,卻緊張害怕得說不出來,臉色痛苦蒼白得嚇人。

“媽媽!”

電話那邊說話的竟不再是那個女人,竟分明傳來的是雪兒的聲音,比先前那個女人的聲音要大,充滿傷心激動和驚喜,但雪兒沒有哭。因為電話不再我耳邊,我雖能聽見,卻依舊小聲得有些隱約。

我把耳朵湊了過去,我忘了我怎麽可以把耳朵湊了過去,且不說我和柔娜雖然舉行了婚禮,但畢竟那場婚禮隻是一場沒有能成功閉幕的虛假的戲,我和她其實還隻是一對並無夫妻之實的男女,自古男女有別,就是我被那個女護士緊緊的抱著,我的身子也不能得以自由,也不能如此輕鬆就像什麽阻擋也沒有就靠柔娜靠得那麽近,那麽緊。

我的耳朵緊貼著柔娜光滑的玉指。

手機在她的玉指控製下,在我們兩個的耳朵之間,厲害的顫抖。

我們冰冷的臉頰幾乎要肌膚相擦。

我們激動的呼吸吹到彼此冰冷的臉上。

但我們都沒有感覺到那呼吸的溫暖,我們隻是悲喜交加又無限焦急擔憂的喚著雪兒的名字,問她在哪裏?有沒有受到什麽傷害?隻是悲喜交加,又無限焦急擔憂的等待雪兒的回答。

我們怎麽能不悲喜交加呢?畢竟經曆了那麽多痛苦,終於等來了雪兒的消息,而這消息竟又不是我們庸人自擾的可怕的猜測的那種,雪兒竟根本沒遭到劉一浪的毒手,竟還在,不管她有沒有愛到傷害,她畢竟還在!

但我們完全沒望向遠處,去看踉蹌著走在北風中的劉一浪到底走了多遠,我們果真如那個女護士所說的那樣,錯怪了他。

我們也完全沒在意那個女護士,她沒有欺騙我們,雪兒的失蹤果真與劉一浪無關。她也如我們一樣為雪兒擔驚受怕,但我們卻忘了告訴她雪兒已有了消息。

雪兒在那邊道:“媽媽,尋歡叔叔,哦,我現在該改口叫爸爸才對。你們不要擔心我,我什麽事也沒有。我隻是從一個香香沉沉的睡夢裏醒來,發現自己不在你們舉行婚禮的酒店,眼前也沒有了那些鬧哄哄的人群,和可怕可恨的劉叔叔。一切都那麽安靜,不時有美麗的煙花,照亮房間,我發現我是睡在一張溫暖柔軟的大**,房間整潔寬敞,床頭的梳妝台上擺放著精美的鏡子,和珍貴的化妝品,我好像是到了電視裏有錢人家的女兒的閨房。我想一定是媽媽和尋歡叔叔,哦,是爸爸,帶我來這裏的,我卻怎麽也記不起來。我便輕輕的叫你們,可是卻沒聽到你們的回答。隻是走進兩個阿姨來,很漂亮的兩個阿姨,年長的那個和媽媽差不多大,年小的那個和憶蘭阿姨仿佛年紀。她們親切的對我笑,柔柔的道:‘你醒了?’,我點點頭,問她們:‘這是哪裏,我媽媽他們呢?’那個年長的阿姨便又柔柔的笑道:‘這是我的家,是你的媽媽和尋叔叔把你送到這裏的。他們送你來是讓我帶你去治病的,因為你在他們的婚禮上深度昏迷,你需要去更好的醫院做更徹底的治療。他們把你送來就回去了。他們還有別的事要忙,過段時間等你的病好了,他們就來接你回去。’我說:‘那打個電話好嗎,我好想媽媽,我要和媽媽說話。’她果然就打電話了,誰知你的電話卻打不通,她就又打尋……爸爸……的手機。媽媽,她是你們的朋友嗎?她說的是真的嗎?她真的是要帶我去更好的醫院做更徹底的治療嗎?我真的昏迷過嗎?怪不得我記不起我是怎麽到這裏來的。媽媽,你放心,雪兒在這裏一定會很乖,很勇敢的去接受治療。等雪兒的病好了,雪兒就不再昏迷,不再讓媽媽擔心了……”

多麽天真懂事的孩子,她不但這麽快就改口叫我“爸爸”,雖然叫得不習慣,但卻叫得幸福甜蜜,她甚至還對自己的處境不作懷疑,反是安慰自己的媽媽,要媽媽別太為她擔心。

雪兒哪裏知道自己身陷險境,那個阿姨她媽媽根本就不認識,我也隻是也許見過,但決對不熟識,她決對別有用心。

我和柔娜都猛烈的點頭,說“是,雪兒,阿姨說的是真的,過段時間等你的病好了,我們就來接你回家。”

我們對雪兒說了慌,但我們不能不說慌,說得跟真的一樣。

我和柔娜眼裏都湧出淚水,但我們沒哭,我不能讓雪兒知道我們在哭,我們寧願她就這樣天真無邪著。對於雪兒來說,天真無邪,絲毫意識不到自己的危險,未嚐不是件好事。但我們若一哭出聲音,恐怕一切都將往更壞的方向改變。

電話那邊,先前那個女人,估計就是雪兒口裏那個年長的阿姨,似乎湊了過,對雪兒道:“雪兒真乖,夜已很深了,好好休息吧,把電話給阿姨吧,阿姨有話對你媽媽說。”

柔娜再控製不住自己,失聲的衝電話那邊叫道:“雪兒!”

那麽悲痛淒絕,仿佛從此,再也不能聽到雪兒的聲音。

北風穿過冰冷空曠的街道,把她痛苦淒絕的呼喊,吹得老遠。

電話那邊有另一個女子的聲音,柔柔的帶著笑,像是在跟雪兒說著什麽,哄著雪兒入睡,卻隻是隱約。

那女子的聲音,聽上去竟也莫名的有些似曾相識!。

(*^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