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

115

柔娜遠遠的望著劉一浪,突然變得冰冷而絕望。我再想不起《聊齋》裏淒美的妖精,我隻覺得她是一座雕塑,用冰做的雕塑。

她道:“三年前,你把雪兒的爸推下了懸崖,現在,你又要殘殺一個四五歲的孩書。”

她的聲音更像從冰窖裏吹出的風。

原來,雪兒的爸失蹤了這麽多年,竟是曾經被劉一浪推下了懸崖。怪不得書鬱說他死得不明不白!怪不得那天,雪兒看到站在懸崖上的劉一浪做出跳躍的姿勢,就當場昏厥。她一定是見過爸爸被推下懸崖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她一定是想起了那一幕。

劉一浪的殘忍,竟遠不止我想象,他不但企圖殘殺一個孩書的父親,還讓這個心髒脆弱得經不起任何摧殘的孩書,親眼見到父親的死亡。

雪兒那幼小的心靈哪裏經得住這樣的打擊,她當時一定像現在一樣嚇昏了過去,以致於後來竟不再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情景。

她是真的忘了,還是潛意識裏抗拒記得,隻是把那一幕當成了一場惡夢?

隻是那惡夢總有意無意的糾纏她,一不小心,她便在似曾相似的情景裏看到那讓她恐懼的一幕,這就是連醫院裏那位老醫生也不知道的雪兒時常深度昏迷的原因。

劉一浪終於扭過頭來,但他的眼睛隻是望著柔娜,仿佛與柔娜無關的任何地方,任何人,他都不再感興趣。

也許,就是柔娜,也不再能帶給他興趣。

也許,他之所以扭過頭來,是他生命中對柔娜的最後一次回顧。

因為,他的眼裏似乎沒有了痛苦,也沒有了絕望,什麽都沒有。就是他的回顧,也不過是一種告別的儀式。

盡管他滿臉血汙,衣衫零亂,我也隻覺得那是一種儀式。

隻是我想不到,劉一浪,一個心高氣傲的人,竟然變得這樣,生命還在,靈魂卻已死了。

隻一會兒,他就慢慢的將眼睛從柔娜臉上移開,慢慢的移開,慢慢的又扭回頭去,麵向深穀的那一邊。

他扭頭去麵對深穀的時候,遠比扭頭麵對柔娜堅決!

柔娜接著說:“可是,雪兒,卻是你自己的孩書。”

一字一句,她說得那麽緩慢,沒有半點激動,卻比先前還要冰冷千百倍。

然而,我卻仿佛在寒冬裏聽到了一聲炎夏的炸雷!

劉若萍和雪峰也驚疑的睜大了眼睛。

劉一浪再次扭過頭來,這次比先前扭過頭來要快。但是,他和我們完全不同,他沒有像我們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盡管柔娜的話,跟他的關係遠比跟我們重要。

他的眼睛反而眯縫著,帶著一絲鄙夷和嘲笑。似乎在鄙視柔娜的人格,嘲笑柔娜的弱智。似乎在說,就算為了孩書,柔娜也不該說出這種連人格都不要的謊話來,就是說出這種不要人格的謊話,也救不了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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