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59章 1977-2007走向金婚 (7)

耿耿一個人在家,用開水泡方便麵,她拎著暖壺正要往碗裏倒開水,忽聽電話鈴響了,她本能地要放壺,去接電話,曖壺沒放穩,她一跑,帶倒暖壺,那壺水濺出,燙到耿耿腳上。幸好鄰居幫忙送了醫院,舒曼得到消息跌跌撞撞跑過來,跑到門口腳一軟身體靠住門框,不敢往裏走,值班醫生出來,趕緊安慰:“腳燙破點皮,還好,小姑娘挺靈的,躲避及時,燙傷麵積不算大,還能走路。”

舒曼靠著門框點頭:“謝謝,謝謝。”

舒曼把耿耿接回家,耿耿腳上纏著紗布還不老實,拄著拐到處亂蹦,不停說話:“暖壺太沉了,我手小沒勁,應該倒半壺水就好了,醫生叔叔說還好,不是剛燒開的水,要不然我這隻腳就成‘煮豬蹄兒’了,媽媽,你想不想吃我的‘蹄子’?”

舒曼又好氣又好笑,正色道:“我再跟你講一次,你自己在家不要動煤氣熱水,餓

了就吃一點餅幹巧克力,你這樣做多危險,媽媽魂都讓你嚇掉了!”耿耿蹦過來:“媽媽你有魂嗎?你的魂從哪裏掉出來啊?”舒曼抱起女兒拍著腦袋:“餓不餓呀?小豬蹄兒?”耿耿:“我餓啦,我要吃豬蹄兒!”門被打開,耿直匆匆進家,見了耿耿就說:“小丫頭,你急死你爹了!”耿耿得意

道:“我現在是‘傷兵’,報告首長,我輕傷不下火線!”耿直抱起女兒,親一下,趕緊看舒曼,舒曼早已沉下臉,轉身走向廚房。耿直跟進

廚房,認真道:“咱們誰也別抱怨誰,這次是意外,咱倆沒銜接好。”舒曼聲音低沉:“什麽意外?耿耿差一點就殘疾了,孩子不能一個人在家!”耿直:“找個保姆吧。”舒曼:“我已經托石菲菲幫我找了,她現在用的那個小阿姨挺乖巧,可這一段怎

麽辦?”耿直:“我注意點兒,下班就回家,盡量少開會少出差。”舒曼不看耿直:“算了吧,怎麽好勞您大駕,還是我多盡點心吧。”耿直:“你論文寫得怎麽樣了?”舒曼懶懶道:“別提什麽論文,還有一個禮拜就要交稿了,我才寫一半兒。”耿直:“我來做飯,你去寫。”舒曼不動:“你能天天做飯嗎?”耿直一笑:“當然能!不是隻有一個星期就要交稿了嗎?”舒曼撇嘴:“狡猾!”舒曼終於完成論文交上去了,主任看後找舒曼談話:“你論文我看了,內容很紮

實——你英語怎麽樣?”舒曼愣一下:“大學學過,這麽多年沒用,忘得差不多了。”主任:“趕緊補一下,這次去美國進修,我一直在給你爭取機會,應該問題不大。”舒曼趕緊點頭:“謝謝主任!”主任點頭離去,舒曼興奮地回身往自己診室走,剛走幾步,就聽見急促地喊聲:“嫂

子!嫂子!”舒曼趕緊回頭,隻見耿玲氣喘籲籲跑過來:“我爸摔一跤,人動不了了!”舒曼和耿玲匆匆走進急診室,耿直的母親守在病床前,耿直的父親正在衝耿直母親嚷

嚷:“我要上廁所!”耿直的母親拎著小便器小聲道:“上廁所嚷嚷什麽,這不有便盆嗎!”耿直父親:“不用,不用,不用,我得站著上!”舒曼和耿玲走過去,舒曼叫了聲:“爸。”耿直父親一見兒媳立刻不吭聲了,耿直母親還沒反應過來,他伸手一把將小便器搶

過去,緊皺眉頭做一臉色:“唔!”見耿直母親沒反應,憋紅了臉,吼:“唔!”耿直母親恍然大悟,趕緊回身攔住舒曼:“背過身背過身,你公公有大事情要解

決,背過去,背過去。”舒曼背過身道:“爸還能動啊?”耿直母親:“半邊身子不能動,八成老毛病犯了,他這身子,天暖和還好,一到冬

天就犯病。”身後耿直父親:“唔,唔!!”耿直母親趕緊回身,從耿直父親身下抽出便盆,舒

曼正要回身,就聽耿直父親喊:“唔!”舒曼趕緊再轉回來,一旁的耿玲偷著樂:“我爸在你跟前最在乎自己形象了。”耿直母親端著小便器往外走,舒曼笑著要接過來,耿直母親趕緊讓開:“可不敢讓

你沾這個,老頭子還不得別扭死。”舒曼笑著回身走到耿直父親跟前:“爸,您都感覺哪兒不好呀?”耿直父親趕緊往

前欠身子,但坐不起來,舒曼趕緊扶住他:“您別動呀,躺著說吧。”耿直父親嘀咕著:“沒哪兒不好,就是這半邊身子動不得。”舒曼:“既然來了,您就安心住幾天,做一個全麵檢查吧?”耿直父親立刻嚷嚷:“我不查,沒病也查出病了……”耿直母親已經回來了,嗔道:“你聽醫生的,進了醫院還那麽軸,倔老頭子!”舒曼笑著安慰道:“爸,就是常規檢查,您這也是老毛病了,不查出根子來,隨著

年紀增長,會越來越嚴重的,我可不是嚇唬您。”耿直父親不吭氣了,舒曼道:“我去給耿直打個電話,讓他過來看您吧?”耿直父親立刻:“不用不用,他幹大事呢!玲子也走,你媽在這兒就成!”耿直母親嘀咕:“你們都是大人物,就我是老媽子,生來伺候人的,走吧走吧。”耿直父親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舒曼把報告給耿直看。耿直看著報告,雖然能看個大

概,可心裏急:“我看不明白,你直說吧!”舒曼指著片子:“腦瘤壓迫神經,導致偏癱,這樣發展下去,會造成全癱,外科建

議立即手術。”耿直發愣:“什麽手術?”舒曼:“腦部手術。”耿直:“老頭子都七十六了,受得了嗎?”舒曼:“不算大手術,聽外科大夫說,這個手術技術挺成熟的,目前除了手術,沒

有別的辦法。不過還是你決定吧。”耿直猶豫著:“還是聽我爸的意見吧。”耿直說著往病房走,回身,“你回去照顧耿耿吧?”

舒曼跟著耿直走:“菲菲把耿耿接到她們家了。”耿直:“這個鄰居還真有用。”耿直和舒曼走進病房,就見耿直母親和耿直父親在爭執,耿直母親背對耿直父親,

氣呼呼地說:“再嘮叨,我幹脆不理你了!”耿直趕緊笑:“媽,怎麽回事兒?”耿直父親嚷:“你媽就這德性,給我揉身子,手跟個挫板似的,那叫一個硬,我還

不能說一聲啊!”耿直母親:“咱工人家屬天生就粗就硬,你想找那手軟的,怎麽不找那資本家小姐啊!”舒曼在一旁臉上掛不住了,趕緊端起地上的臉盆,出去。耿直父親有些尷尬:“老

婆子,你這叫什麽話!沒勁!”耿直母親:“你才沒勁呢!服侍你一輩子,老了老了倒嫌棄上了!”耿直笑:“好了,說正經事兒吧,爸的檢查報告出來了,醫生建議手術……”耿直母親立刻說:“手術幹嗎?你爸多大歲數了,身子骨都是脆的,我看就吃點中

藥,找個按摩大夫得了。”耿直父親不說話,耿直道:“醫生說是腦子裏長個東西壓迫神經,按摩不管用,必須手術。”耿直父親:“不手術會怎麽樣?”舒曼走進來,耿直看著舒曼:“那就永遠起不了床。”耿直父親和耿直母親互相

看了一眼,都沉默了。耿直母親沉默半天道:“這麽大的事兒,還是你們爺倆拿主意吧。”耿直父親看著耿直:“老大,我信你,你拿主意!”耿直一屁股坐下:“我找季誠再問問。”季誠將耿直父親的片子掛在牆上仔細看,耿直在一旁直著急:“你說句痛快話,

做還是不做!”季誠慢條斯理地說:“我們隻是提供醫療方案和各種可能性,做決定的

是病人和病人家屬。”耿直:“別廢話!如果不做,真的會全癱嗎?”季誠:“誰也不能保證會出現什麽後果,就像做了手術,也不能保證就完全像健康

人一樣。”耿直氣得直捶桌子:“你沒句實話!我看‘文革’十年你別的沒學會,彎

彎繞倒無師自通!”季誠:“你放肆!”季誠發怒倒讓耿直愣一下:“老小子有長進啊,會罵人了!”季誠怒目而視:“如果是我父親這種情況,我絕不會讓別人替我做決定!你現在要

做的是下決心!我知道你難,但隻能你自己做決定!別想依賴任何人!”耿直瞪著季誠,那眼神恨不得殺了季誠,季誠一臉坦然。耿直“咣當”一聲猛拍桌

子,吼:“老子決定了!手術!你主刀!”季誠張了張嘴,沒有說話。耿直回頭把情況跟舒曼說了,舒曼問:“老爺子、老太太能同意嗎?”耿直長歎口氣:“我說話他們聽。”隨後轉過臉看舒曼,“可我自己現在還含糊

呢,這個決定正確嗎?”舒曼:“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這麽猶豫不決的。”

耿直:“是啊是啊,好在季誠主刀我心裏還是踏實的。”

就聽見病房裏耿直父親在嚷嚷:“你想餓死我啊!”兩人趕緊推門進去,耿直父親衝著耿直母親嚷:“我要吃肉,三天沒吃肉了,我肚裏的蛔蟲都餓瘦了!趕緊買點豬頭肉去!”

耿直母親瞪眼:“大夫說手術前不能吃肉,你個老東西趕緊把病治好了,天天給你

做紅燒肉吃。”舒曼樂了:“爸精神狀態還挺好的,我還以為您要做手術了,緊張呢。”耿直父親一臉不屑:“我幹嗎緊張,緊張的應該是大夫!”耿直道:“還真不敢讓大夫緊張,出點差錯可不得了。”耿直父親:“不是小季給我做手術嗎?那小子行,給整成那樣,還臨危不懼救我一

命,真有種,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他!”季誠帶查房醫生進來,耿直父親一見季誠就激動:“小季啊,有日子沒見了,我看

你精神可比以前好了,臉白了,好像也長高了!”耿直舒曼暗笑,季誠尷尬:“伯父,您好好休息,上午您是第一個手術的,您就放心吧。”耿直父親**滿懷:“我放心,你做手術我有啥不放心?我告訴你啊,就算你手術

有什麽差錯,也沒事兒,就算我給國家醫學做貢獻了!”耿直母親一聽急了:“老頭子你別胡說八道!”耿直母親轉過臉對季誠說:“季大夫,老頭子幾天沒下床、沒出屋憋糊塗了,他話

你可不能信,他傻!”耿直趕緊拽著母親往外走,笑道:“老爺子愛說什麽就讓他說吧,他的話不走心!”耿直母親跟著耿直出來,一路嘀咕:“他的話不走心,我的心可懸著,你說不做手

術是不是也成啊?”耿直:“不做手術就得癱在**,我爸遭罪,您也遭罪啊。”耿直母親:“可你爸這輩子就沒住過醫院,這一住院就要上手術台,我這心裏鬧騰呀。”季誠從病房出來,耿直母親趕緊走過去拽住季誠的手說:“小季啊,你現在是院長

了,季大院長啊,你可千萬……”

耿直趕緊拽走母親,低聲道:“媽,不是我批評您,您可老糊塗了。做手術就跟打仗一個道理,小季現在就是指揮員,是帶兵的那個人,你把他弄緊張了,整個隊伍不都軍心渙散了?那仗還怎麽打啊?”

季誠在一旁聽著,沒有表情,但眼神透著欣慰。耿直母親嚇得趕緊說:“哎喲,我哪知道這些啊,趕緊趕緊,安慰安慰小季,要不給他弄兩荷包蛋唄?”耿直樂,季誠也樂,耿直道:“您什麽話也別說就得啦!”他轉過身,看著季誠,季誠見耿直看自己立刻不樂。耿直一笑,還沒說話,就聽有人喊:“耿局長,接電話!”耿直轉身往電話方向

走,一路回頭盯住季誠,微微點頭,季誠迎著耿直的目光,表情平靜。耿直接電話回來,對舒曼道:“部裏來人要我匯報一下情況,我去一下就來。”舒曼:“你去吧,老爺子這事兒對季誠來講不是什麽大手術,別擔心。”耿直點頭:“行,有什麽事兒給我辦公室打電話。”舒曼、耿玲、耿直母親看著耿直父親躺在手術車上,被推進手術室,季誠一旁陪

著,手術車進了手術室,季誠身影也消失在手術室內,門關上,三個女人緊張地盯著手術室大門。耿直局裏的會議結束,正要往外走,馬麗麗推門進來,將手裏的飯盒放在桌上:

“做大手術要補血,我煲了點烏雞湯。”耿直奇怪地說:“你怎麽知道我家有人住院?神了你。”馬麗麗笑笑:“快去吧,下午市裏有會,我給你請假了。”馬麗麗說著拎起耿直的公文包,遞到耿直手上,再將飯盒放到耿直另外一隻手上,

道:“我叫了車,在下麵等你呢,快走吧。”耿直感激地笑笑,剛要走,電話鈴響起,他趕緊接電話:“是我,什麽!”耿直神色大變,摔下電話,拔腿往外跑,那飯盒被帶到地上,一地雞湯。耿直趕到手術室,看到父親身上蒙著白布,已經去世,耿直母親扒著手術車不讓

動:“誰也不許動!我老頭大活人活蹦亂跳地進去,出來就是屍體!我要你們償命啊!

還我老頭啊!”舒曼一旁攙著耿直母親,流著淚,安慰著:“媽,您冷靜,您保重!”手術室裏傳出耿玲尖厲的叫聲:“姓季的,你不把手術經過講清楚,別想走出手

術室!”耿直母親看到兒子,踉蹌著撲過去:“老大啊,你爸沒了,你得給你爸討個公道啊!”耿直撲到手術車前,手哆嗦著掀開白單,手一鬆,白單落下,腿不由地軟了,整個

人跪倒在手術車前,哽咽著:“是我害了你,爸!”舒曼:“不怪你也不怪季誠,是麻醉出了問題,爸對麻醉嚴重過敏,術前檢查沒查出來。”耿直走進手術室,看見季誠呆站在銀光燈下,刺眼的光線將他的臉照得雪白。耿玲

邊哭邊罵:“你恨我哥也不能衝我爸下手呀,我爸哪點對不起你了,他那麽信任你。”耿直含淚拽住耿玲,哽著嗓子說:“事情沒弄清楚,別亂鬧!去陪媽!媽需要你!”耿直回身,麵無表情地說:“說說手術經過……”季誠拿起手術記錄,手在抖動:

“初步判斷,麻醉過敏,經搶救無效,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耿直語氣很輕:“我不要初步判斷,你是專家!你要找出手術失敗原因!不然我饒不了你!”耿直說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