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62章 1977-2007走向金婚 (10)

花為他做好的早飯。耿直站在桌前,默默看著豐盛的早飯,惆悵地歎了口氣。在局裏,耿直看到小桃花,耿直放慢腳步,努力保持神態正常。小桃花像往常一樣

燦爛地笑道:“耿局長好!”耿直一派首長模樣,打著官腔:“你好,昨天晚上睡得好嗎?”小桃花一笑,也是朗聲道:“您早飯吃了嗎?”耿直仍是一派官腔地說:“吃了,吃得很飽——謝謝了!”小桃花笑笑,目送著耿直快步離去,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了,無聲地歎口氣。

馬麗麗過來,笑:“這老耿,真是棵不老鬆,我進機關他就這樣,這麽多年過去,一點

沒變,背後看精精神神地,跟個小夥子一樣,是不是小桃花?”小桃花微微一笑,喃喃地:“是啊,革命人永遠年輕。”小桃花的實習結束,來耿直辦公室跟耿直告辭。耿直打起官腔地說:“我還以為你

會不辭而別呢!”小桃花笑:“怎麽可能?我可看中您的鑒定意見,我要盯著您多美言幾句呢!”小桃花的爽朗感染了耿直,耿直也笑:“你用不著盯著,你的表現有目共睹,你有

思想,肯動腦子,又用功又勤快,又聰明,將來畢業到社會肯定有一番大作為。”小桃花笑道:“您是在學我誇您的路數呢,但我是真心的,您的真假我就不知道了。”耿直懇切地說:“是真的,你確實是我見過最有頭腦最肯學習的女孩子。”小桃花笑道:“我看您倒跟我學會一招,拍馬屁,不過,我接受啦。我走了。”小桃花走到門口,停步,回頭嫣然一笑,耿直也勉強笑笑。小桃花快步走出,一點

不拖泥帶水的,咣當一聲關上門。耿直呆呆地站著,默默地看著已經關上的房門。

舒曼休假回來,趕緊全副武裝打掃衛生,擦地,撣灰,擦家具,不停忙碌著。耿耿在每間房子間來回跑著,叫著:“我們家比大姨家大多了!媽媽你以後出差,別讓我住大姨家了!”

耿直懶懶躺在沙發上看報,一臉舒適:“你別忙了,你不在家我經常打掃衛生的。”舒曼:“是嗎?我一進門就聞的全是灰味,怎麽感覺好長時間沒住人了,你這些日

子不住家裏嗎?”耿直:“誰說的,我天天住家裏。”舒曼:“怎麽就沒有人氣呢?你起來起來。”舒曼開始收拾茶幾,從茶幾上拿起雜誌,雜誌下露出小桃花留下的發卡,舒曼沒

有注意到,耿直躺在沙發上,忽覺耳朵癢,抓一下耳朵,正看到發卡,拿起發卡就掏耳朵,舒曼看一眼耿直那愜意樣子,道:“哪來的發卡?”耿直繼續掏耳朵,看報,道:“不是你的嗎?”舒曼定定地看著耿直手中發卡,沒有表情。

接回耿直母親,一家人圍坐吃飯,耿耿最興奮,身子爬在桌上,東夾西夾的,舒曼心裏有事兒,跟沒看見一樣,縱容著,耿直是樂得不管,一旁耿直母親看了可急,一個勁兒拍耿耿手:“這孩子,沒點吃相,跟誰學的!”耿耿縮回手,得意道:“跟我爸學得唄!”

耿直嘿嘿樂著,舒曼看一眼耿直,慢條斯理道:“怎麽這種事兒就是跟你爸學得呀?”耿耿樂道:“反正不好的事兒都是跟我爸學,好事全都我媽遺傳的,這我爸教我的。”舒曼手指頭點一下女兒的小腦袋:“小滑頭!”耿直心情好,和女兒一起做鬼臉,

舒曼再次看一眼耿直那沒心沒肺的笑臉,沒有表情。從進家門開始,忙了一天,舒曼這時坐梳妝台前,慢條斯理在臉上抹來抹去,耿直

在**著急:“你去青島下海了嗎?”舒曼:“怎麽?”耿直拍馬屁:“一點沒曬黑,更白了。”舒曼:“是嗎?”耿直急得:“是呀,是呀,哎,你別抹了,夠香的了,我這兒都聞到了。”舒曼:“是嗎?”耿直急得直拍床:“什麽是嗎是嗎?還是爸呢!”舒曼抬頭看著鏡中丈夫那猴急樣,一笑:“唉,這幾天家裏來過人嗎?”耿直:“沒有啊,唉,你上來,你上來我跟你匯報。”舒曼不動:“沒來過什麽女人嗎?”耿直這下有點蒙了,迅速地答道:“沒有。”舒曼聲音很輕:“你再想想?”耿直立刻說:“沒有!唉,想起來了,有一回居委會趙大媽來收水電費,我讓人

進,人沒進,趙大媽算女人不算?”舒曼笑笑,轉過身,伸出右手,兩根手指頭拎起小桃花留下的發卡,聲音輕輕的

說:“這誰的?耿直發愣:“我哪知道誰的?”舒曼還是那種輕輕的樣子:“在茶幾上,你還拿著掏耳朵,你不知道?”耿直發傻。舒曼還是慢條斯理地說:“我從來不戴這種發卡的,耿耿也不戴的,奶

奶戴的也不是這種,這東西不是咱們家女人的。”耿直坐起,尷尬著說:“嗨,你也別瞎想了,是這麽回事兒。”耿直臊眉搭眼的把小桃花來家裏的事說了一下,完了補了一句:“就這麽回事兒,

就你剛走那天的事兒,你不說我都忘了。”舒曼一直盯著耿直,似笑非笑:“是嗎?這種事兒這麽快就會忘了呀?”耿直跳到地上:“我就知道你不信,我給學校打電話,我找小桃花聽電話,你可以

直接問她,她是耿玲同學,她不會撒謊的。”舒曼淡然:“我看這個電話還是不要打了,家醜不必外揚吧!”耿直急了:“怎、怎麽就是家醜?”舒曼忽然說:“小桃花到你單位實習那麽長時間,怎麽就沒聽你說過?”耿直:“我告你這幹嗎?難道我們那兒來個女同誌,我就要告訴你?我不吃飽撐得

嗎?”舒曼冷冷盯著耿直,耿直一臉坦然,笑道:“你就算把眼睛瞪出來,我也是無辜的。”舒曼轉過身,背對耿直,一句話不說。耿直求道:“你趕緊睡吧,明天不上班嗎?

要不,你睡,我去客廳睡沙發。”耿直說著起床,快走到門邊,舒曼忽地幽幽道:“我發現一個事實。”耿直看著老婆,傻傻地:“啥?”舒曼不看耿直,冷冷地說:“我發現你真是老了,那小桃花就在你身邊大半年,我

居然不知道,我為什麽不知道?因為你居然一點沒變化,也不刮胡子,也不鍛煉身體,

也不穿新衣服,一條舊褲子破了口子還穿著上班兒。”耿直咧嘴樂了,過去,伏身下去,聲音低低地:“你上床,我讓你看我老不老。”這第二個老字剛出口,就聽床頭櫃上電話鈴刺耳響起,舒曼嚇一跳,趕緊接電話:

“病房嗎?我是舒曼。”對方是個低沉男聲:“舒曼同誌,我是耿虎同誌的營長,耿虎同誌受了重傷,剛剛

用飛機送回北京治療。”話筒從舒曼手裏跌落。兩人趕到軍醫院,耿直攙著舒曼走著,耿虎的營長表情緊張沉痛,邊走邊講述耿虎負

傷經過:“虎子很勇敢也很機靈,幾次執行排雷任務都很成功,最後一次執行任務,遭遇

對方打冷槍,他為了保護戰友不踩著地雷,活生生挨了那一槍,子彈穿透胸膛啊。”舒曼停下,哆嗦著說不出話,耿直雖是經曆過上百次生死考驗的,但麵對兒子受如

此重創,也扛不住了,一滴眼淚湧出眼角,他木然著,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掉下眼淚。營長看著他們傷心欲絕的樣子,趕緊安慰著:“首長不要太難過,我們搶救還是及

時的,給虎子動手術的是最好的醫生,子彈已經取出來了,離心髒隻差兩厘米。”耿直緊緊摟住舒曼,嗓子發哽,說不出話,舒曼在丈夫懷裏默默哭著。虎子身上插滿了管子,他緩緩睜開眼睛,茫然看著四周,門靜靜被推開,母親和父

親互相攙扶著走進來。舒曼鬆開耿直手,跌撞坐到兒子手術床旁,看著兒子,眼淚吧嗒

吧嗒往下掉,一句話說不出。虎子眼睛也濕潤著,他想說話,嘴裏插著管子,說不出。耿直挨到兒子床邊,握住兒子手指頭,也是說不出話。父子二人默默含淚對視著。

從耿虎病房出來,舒曼幾乎癱在耿直懷裏,她聲音嘶啞著,反複念叨著:“我跟你講哦,什麽事業不事業的,我都不想了,我這後半輩子隻求兒子健健康康的,別的什麽都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

舒曼眼淚一滴一滴落下,耿直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是茫然點頭。

拯救虎子

耿虎傷勢恢複,舒曼和耿直才敢接虎子回家。虎子大傷初愈,顯得憔悴,舉止遲

緩,他一手抓扶梯,一手不停地要擺脫母親的手:“我自己走!”舒曼死拽著不放,嗔道:“你就別逞能了!”好不容易爬上樓,剛到家門口,虎子就擺脫掉母親手,跌撞著推開門進去,大叫一

聲:“奶奶!”就聽一聲淒厲哭叫:“我的虎哦。”

虎子進門,跪在奶奶麵前,頭埋進奶奶膝蓋,肩膀劇烈抖動,老太太彎不下身,蹲著抱著孫子,連哭帶笑:“我的心肝寶貝兒哦,我天天做夢夢你回家,夢你受傷,那血流成河的夢裏都流淚哦,讓奶奶好好看你。”

虎子抬頭,耿直母親受驚:“這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啊?病啦?受傷啦?我的虎兒哦。”虎子心情激動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搖頭。耿直進來,趕緊上前笑道:“媽您是樂

糊塗了,怎麽叫起兒來了?是孫嗎。”耿直母親破涕為笑:“去去去!胡說啥!”轉過臉還是看孫子,“你說實話你沒受傷吧?”舒曼剛要說話,耿直搖頭,拽著她離去,虎子伏在奶奶身邊,輕輕地說:“奶奶,

我好好的,一點傷也沒有,不信我給你走幾步。”虎子起身,正步走,汗從額頭淌下,虎子忍著,雄赳赳走著。舒曼看了,心疼得正

要上前阻止,耿直攔住,欣慰地說:“這小子真是我的種!”奶奶笑道:“停下停下!餓了吧,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去,你最愛吃的豬肉大蔥餃子!”門咣當一聲被推開,耿耿衝進來:“二哥!”虎子轉過身,耿耿一頭撲向虎

子,虎子身體弱差點被撞倒,嚇得舒曼趕緊上前,拖開耿耿,嗔道:“二哥累了,

不能抱你!”耿耿興奮地笑道:“二哥,聽說你當英雄了,英雄還會累嗎?”虎子笑笑,繼而輕輕歎口氣。虎子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行李箱慢慢挪到床前,然後

試圖舉起箱子放到壁櫥上方,動作牽動傷口,趕緊停下,耿遠走進來,見狀上前,托起

箱子,放到壁櫥上方。耿遠:“回來了?”虎子點點頭:“你放假了?”耿遠點一下頭,關切地問:“傷好利索了?”

虎子:“沒事了……”虎子說著起身要給耿遠一拳,但這拳打出去軟綿綿的,拳頭頹然落下。耿遠攥住虎

子手:“媽說了,你雖然元氣大傷,隻要補充營養鍛煉身體,會好起來的。”虎子掙脫手,勉強笑:“你比以前能說多了。”耿遠:“明天有事兒嗎?我陪你出去轉轉,見見老同學。”虎子搖頭:“不想見人,我累了。”外麵耿耿喊著:“大哥二哥,吃餃子嘍!”耿直母親親自用勺子往盤裏盛餃子,耿耿興奮上躥下跳:“好久沒吃奶奶包餃子

啦,饞死我了,奶奶就是偏心,二哥回來才包餃子!”耿直母親但笑不語,虎子把餃子往耿耿盤裏撥,耿直母親趕緊說:“你趕緊吃,她

個小丫頭挑肥揀瘦,吃兩個就夠了。”耿耿喊:“誰說的,我要吃十個!”耿直:“你複員以後有什麽打算啊?”虎子淡然:“還沒想。”耿直母親嘮叨:“受了那麽多累,剛回家有什麽打算啊,現在就是好好吃好好玩兒!”虎子推開飯碗,低聲說:“奶奶,我飽了,我想休息一會兒。”耿直母親愣了一下:“去吧、去吧。”虎子離席而去,耿耿叫著:“二哥不吃餃子,我自己一個人全都吃了!”耿直母親看著舒曼:“虎子參軍前我包的餃子他一頓能吃五十個,現在才吃五個,

他是怎麽了?受傷了嗎?啊,你們告訴我真話!”舒曼趕緊:“沒有。”耿直卻道:“當兵受傷很正常嗎,我當兵那會兒……”耿直母親打斷耿直:“別提你了,你給我說句實話,虎子到底受沒受傷!”耿直:“一點輕傷而已。”耿直母親急了,敲桌子說:“還是受傷啦!為什麽不告訴我!”舒曼:“您看您這態度,我們怎麽敢告訴您呢?就是沒傷您還老做惡夢,要有點小

傷您不得急死啊?虎子現在回來了,挺好的,您老就別老惦記他受傷的事兒了!”耿直母親嘀咕著:“就不明白,明知道打仗,為什麽偏把孩子往那兒送!”舒曼張張口想說什麽,咽下。舒曼和耿直回到臥室,一臉憂慮:“虎子簡直變了一個人。”耿直:“受那麽重的傷,能揀回一條小命就不易了,身體差,精神自然也不會強,

養一段就好了,我兒子,沒事兒!”舒曼:“別老拿你和兒子比,典型的經驗主義!現在孩子打仗和你們那會兒不一樣!”耿直:“都是殺敵報國當英雄,有什麽不一樣?你沒聽虎子營長講,虎子雖然沒趕

上大戰役,可跟小股敵人接觸那叫一身虎氣,那幫敵兵見他就怕,要不是負這麽重傷,虎子真應該在部隊幹下去,是當將軍的料。”舒曼生氣:“孩子受那麽重的傷,差點就死了,你還在那唱高調!你隻看他表麵逞強,從來不關心他的內心,他的思想!”耿直:“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你小資產階級多愁善感,我兒子不是,他剛下戰場,

生死線上走一遭。”耿直手指腦袋,“這地方是受到很大衝擊,可他沒那麽多毛病!我兒子不是懦夫!”

舒曼吼道:“誰說他是懦夫?我跟你講,就是你這種態度,逼得他一定要當英雄,心裏什麽苦都不跟大人講,這樣下去他會出大問題的!算了,不跟你講了,真是對牛彈琴!”

晚上,舒曼和耿直母親圍著虎子轉,耿直母親幫虎子鋪床,放枕頭疊被子,舒曼端來洗腳水。虎子在一旁直煩:“奶奶、媽,當兵兩年我天天整理內務,你們還真拿我當幼兒園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