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風雨情

第79章 1977-2007走向金婚 (27)

圍著幾個圈子,老人們打牌唱京劇自得其樂,一位老人從耿直身邊經過,認出他來,道

聲:“您今兒個來啦?”耿直不由問道:“鐵梅沒來嗎?”老人道:“喲,鐵梅老師可有些兒日子沒來啦,聽說家裏出了點兒事兒,唉,鐵梅

不在,還真冷清不少,那姑娘喜性。”老人說著走了,耿直隻得往家走,越走越慢,走著走著忽聽身邊有人道:“您這是遛彎兒呢?還是想事兒呢?”耿直回頭,見劉鐵梅推個自行車,車筐裏放著蔬菜,便笑道:“剛才那個老同誌還

說幾天沒見你了,家裏出事兒了?”劉鐵梅爽朗一樂:“咳,老頭病了,七十多,一身都是病,住院經常事兒。”耿直,“不知說什麽好,沒什麽大事兒吧?”劉鐵梅:“沒事兒,能活一百歲呢。”耿直笑:“什麽時候看你都這麽好心情,真好。”劉鐵梅樂:“我要是愛發愁早愁死了。”兩人走幾步,劉鐵梅偏著頭看耿直:“你有心事兒?”耿直:“我又不是老娘們,有什麽心事兒!”劉鐵梅:“老遠看你走路背影就看出來啦,就算不認識你,也知道這個腦袋夾到胳

膊窩裏的男人是遇到大困難了。”耿直笑:“你一個女同誌那麽難都沒事兒,我一大老爺們能有什麽事兒?沒事兒沒

事兒!”劉鐵梅:“我又不是你老婆,你不說就算了,這裏的奧妙我也能知道幾分。”耿直但笑不語,跟這個性格爽朗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耿直是舒服的。劉鐵梅:

“你是害怕退休吧?”耿直不笑了:“我跟你說過這事兒?”劉鐵梅又笑:“那怎麽可能,你可不是那種愛跟女人訴苦的娘娘腔。”耿直不說話了,劉鐵梅自顧自嘮叨:“去年見你那個失落樣子我就知道怎麽回事兒

了,你看你這個身子骨還有精氣神兒,哪兒像要退休的人啊,這就像一輛往前奔的火車愣生生要你急刹車,那是要翻車的呀!”

耿直:“你還真是說對了!翻車到不至於,那種感覺啊,就像陷到泥坑裏,唉、窩囊啊!你說上麵製定政策怎麽就一刀切呢,有些同誌,比如我吧,工作大半輩子,積累很多工作經驗,那不是書本上能學到的,那是多少實踐得出來的,千金難買啊,怎麽能突然就……”

耿直無意識看劉鐵梅一眼,見對方滿懷同情看著她,忽然說不下去了,他,一個堂堂男人,大局長竟然跟一個年輕自己二十歲的女性大訴苦水,他感覺到不自在,尷尬一笑:“嗨,你看我,怎麽跟你說這些,你愛人需要你照顧吧,你這菜要蔫了,你趕緊回家吧。”

耿直說完就要走,劉鐵梅一笑:“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關係啊,我又不在機關,你

不用怕我跟別人說三道四。”耿直:“唉,我可沒那個擔心。”劉鐵梅:“發發牢騷有什麽呀,我家老頭參加革命比你時間長,官比你大,也愛發

牢騷著哪,我知道你英雄一輩子,什麽苦都憋在心裏,那樣不好,要生病的。”耿直笑:“好啦,別說我啦,說你吧,你還上班嗎?”

劉鐵梅:“上啊,不上班成天在家當太太,更沒意思,老得快,我現在調到群眾文化館,專門負責群眾文化,跟這些老戲迷在一起,挺有意思的。”耿直:“你這性格真好,什麽時候看你都樂嗬嗬的,剛才那邊一個老同誌提到你,就讚不絕口,說鐵梅老師不在就冷清得不行。”劉鐵梅一笑:“可能是我們家孩子多,家裏經濟條件也不好,我從小就得哄全家人

高興,哄慣了吧。”耿直:“怎麽大優點讓你一說成了傷心事兒了,這可不像你。”劉鐵梅爽朗笑:“耿局長,可以問你件事兒嗎?”耿直:“當然,十件都行。”劉鐵梅看著耿直樂,耿直也樂:“你樂什麽呀?”就聽有個女孩兒聲音在喊:“爸。”耿直回頭,見季靜和耿虎瞪著自己,耿虎倒正常,季靜就一個勁兒看劉鐵梅,見劉

鐵梅回看自己,立刻裝沒看見。耿直咧嘴樂了:“你們這是路過還是要回家啊?”季靜:“回家呀,爸。”耿直:“這位是以前老同事,小劉,小劉,這是我小兒子和他媳婦……”劉鐵梅一笑:“是虎子吧,以前見過的,長這麽大了。這位是靜靜吧,聽舒大夫提

起過,好,你們一家人聊吧,我先走啦。”劉鐵梅說著一偏腿,騎車走了。季靜看著劉

鐵梅的背影問:“爸,這位小劉同誌多大歲數呀?”耿直:“二十幾來著?”季靜瞪大眼睛:“二十幾?”耿直趕緊噓聲:“剛調到機關二十幾,人家女同誌歲數我怎麽好意思問?你關心這

個幹嘛呀?”季靜一笑:“我覺得她跟您挺談得來。”耿直也是一笑:“是吧。”耿虎一旁打圓場:“這你看出來了吧,我爸跟我一樣,最大優點就是人緣好,你不

知道,我爸跟賣菜老農都能侃一下午呢!”耿直笑:“小子,什麽叫侃?那叫了解情況!”季靜轉著眼珠子不說話了。回到家,見舒曼做飯,季靜挽著袖子進來,舒曼趕緊說:“你快歇著去吧,別累著

你髒著你,回頭我那親家母又嘮叨個沒完說我虐待你。”季靜笑嘻嘻地說:“聽出來了,您這是拐著彎損我呢!”舒曼:“我怎麽是損你……”季靜笑道:“您呀還是別跟我見外了,跟您處了這幾年,您什麽心性我也知道啦,

我要不幹活呢,您心裏肯定嘀咕,又不明說,你難受,我也不舒服。我幹吧,好賴都在您眼皮底下,您不高興就數落幾句,還顯得咱娘倆挺不見外的,兩全其美,所以我不管幹什麽,幹得好不好,我都得找點什麽幹。”

季靜說著抓起根黃瓜就開始削皮。舒曼樂著:“幾天不見你這嘴皮子真夠利索的,跟誰學的?”季靜:“還能跟誰呀?你們家耿虎唄,跟誰說話都貧,我們同事都被他逗死了!”

舒曼高興:“虎子這孩子性格就是好,隨我。”季靜樂:“我怎麽覺得虎子隨我爸呢,我爸脾氣真好,虎子說跟賣菜的都能侃半天。”舒曼:“可不是,他最愛跟那些莫名其妙人侃大山了,越老越這毛病。”季靜:“怪不得剛才路上見他跟那個什麽小劉侃得那叫熱鬧,兩人笑得跟什麽似的。”舒曼:“哪個小劉?”季靜:“我爸說是機關小劉,嗨,這女的可神啦,虎子說他小時候見過這小劉,會

唱樣板戲,那時候小劉就這模樣,怎麽著也得二十好幾吧,過去十五六年,這人居然就

沒變化,還那麽年輕漂亮!”舒曼細細切菜,看不出有什麽反應,那菜絲切得很細。吃過飯,父子倆看電視,正講到浦東開發,耿直興奮莫名:“上海一旦開發起來那

不得了。”耿虎:“我們公司想把總部遷到上海去。”耿直:“你們公司領導有眼光,上海的經濟地位不要說在中國,就是整個亞太地區

都是舉足輕重的,我支持你去!”耿虎笑:“公司總部去,我不一定去。”耿直瞪眼:“你為什麽不去?新開發區,實踐機會多,大家夥肯定熱情高,幹勁

大,多好的工作環境啊?”季靜出來,聽此言,瞪耿虎,耿虎無奈笑道:“爸,我發現您這

些事兒比我還興奮。”耿直:“什麽意思?我看你小子是未老先衰暮氣沉沉,舍不得離開家吧?”耿虎不說話,季靜插話:“爸,不一定非得背井離鄉才算鬥誌昂揚吧?在哪兒不是

搞事業啊?北京不也是百廢待興嗎?不也需要人才嗎?”兒媳婦說話,耿直隻得嘀咕:“話是這麽說,可可……唉。”耿直轉過臉對耿虎:“你小子心裏是怎麽想的?”耿虎一臉無所謂:“我無所謂呀,靜靜說得對,哪兒幹都一樣。”耿直氣得瞪著眼:“年輕輕就想混日子!沒出息!”季靜坐到耿直對麵,笑嘻嘻道:“爸,您這話有點不太對勁啊,怎麽在北京工作就

是混日子呢?北京可是偉大祖國的首都呢!”

耿直:“這丫頭,抓著我話把了,我的意思是,無論在哪兒幹,都得好好幹,不能混日子!”季靜起身,笑著說:“我跟您看法完全一致。”一轉身走了,耿虎低聲道:“爸,我也不是單身一人,我能想走就走嗎?您能嗎?”

耿直瞪大眼睛:“我?我要是你,我我……”耿直心虛地一偏臉,就看見舒曼在桌上擺菜,側臉看不出喜怒,耿直還是閉嘴了,小聲嘀咕:“小子,我可告你,趁年輕,想做什麽就去做,別到老了後悔都來不及!”

耿虎也小聲:“您這輩子有什麽未了心事啊?”耿直生氣:“什麽這輩子,老子離這輩子還早著呢!”耿虎發愣,不知道老爺子為什麽生氣,舒曼一旁笑道:“可不能說你爸年齡什麽

的,你爸今年三十九,三十九都說多了,二十九。”耿虎樂:“爸,您沒這麽脆弱吧,隻有我媽那種漂亮女人才怕老啊,您怕什麽?您

這輩子活得這麽輝煌,您就知足吧!”耿直瞪眼:“臭小子笑話老子上年紀是不是,來來來,跟你比試比試,我看你小子不是個!”耿直說著伸出手腕,耿虎也樂:“來就來,我可是好長時間沒鍛煉了,您得讓我半個。”耿虎話雖如此,猛地用力,耿直則早有準備,兩人就較量上了,嘴裏還嘿喲嘿喲的。舒曼在一旁看著是心情複雜。

舒曼鋪床準備休息,耿直拎起啞鈴又放下:“這小子還真有股子蠻勁,這幾下子,搞得老子還真沒勁了。”舒曼瞟一眼耿直沮喪的臉,一臉平靜,慢慢道:“聽靜靜說你鼓動虎子去上海工作?”

耿直趕緊道:“我就那麽一說,中央決定開發浦東,虎子說他們公司要遷上海,我說好啊,年輕人去新開發區工作好事兒嘛,這不叫鼓動,這叫支持。”舒曼始終保持那種說話頻率,不緊不慢,聽不出感情:“虎子說這事兒你比他還興

奮,為什麽呢?”耿直:“啊?這小子,自己革命意誌衰退,萎靡不振,還我比他興奮?”舒曼抖著床單:“其實你心裏想什麽,大家都知道。”耿直真糊塗:“我想什麽?”舒曼繼續抖動床單,不緊不慢著:“你這一輩子啊最

後悔脫軍裝,沒跟你們老部隊去新疆去西藏,騎馬挎槍走天下,多瀟灑啊!”耿直嘿嘿笑:“虎子事兒怎麽就扯到我的心病上去了?天底下還真就是我老伴了解

我啊!”舒曼淡淡道:“是嗎?”耿直:“什麽是嗎?”舒曼:“你有什麽難了解的?不就是不想退休,想一輩子當官兒,受重視,一天到

晚電話不斷,車接車送,大會小會,忙得四腳朝天,人前人後叫你局長長局長短,神氣活現的,誰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啊?還就我一人了解你!說給誰聽呢,有人信嗎?”

耿直張口結舌:“我、我沒這麽淺薄吧?我是不是說夢話了?我心裏這點兒貓膩你咋全知道啊!哎呀壞了壞了,我得跟你分房睡了,回頭我夢裏說點什麽不合適的,你抓我小辮子再給我扣個‘莫須有’,我可受不了。”

舒曼被子一展,淡然道:“你隨便。”耿直傻眼。耿直伏案辦公,馬麗麗推開門風風火走進來。耿直嚇了一跳:“我說你這個人,怎

麽就不知道敲門呢?你在市政府也這樣嗎?”馬麗麗笑道:“我也覺得奇怪,找別人都會敲門,怎麽就到你這兒忘了呢?”耿直不禁一笑:“說吧,你這貴客上門又有什麽事啊?”馬麗麗:“我上午在市裏見著鐵梅了,說她們文化館組織了一台業餘演出,挺不錯

的,請咱們這些老同事去捧捧場,怎麽樣,一起去吧?”耿直:“你不說我還忘了,鐵梅跟我說過這事兒,咱們還真得支持,你出麵組織一下吧。”馬麗麗瞪著眼睛:“你跟鐵梅聯係還挺密切啊?”

耿直:“什麽叫密切,偶爾見個麵,聊幾句天。”馬麗麗:“她怎麽不找我聊天啊。”耿直:“老娘們找老娘們聊什麽呀!老娘們當然得找老爺們聊啊。”馬麗麗:“都聊什麽?”耿直嘿嘿一笑:“聊她那些兒子孫子唄!”石菲菲難得有閑時來和舒曼嚼嘴皮子,她把腦袋湊到舒曼跟前:“聽靜靜說你們耿

直經常跟一個叫小劉的年輕女人聊天啊,靜靜說那女的不像一般人,臊眉搭眼的,跟個演員似的,那誰呀?”舒曼一臉無所謂:“耿直他們單位同事嘛,什麽年輕,也四十多了,唉,她到咱們

醫院來過好幾次,你見過的呀。”石菲菲:“哦,有點印象,長得有點像唱紅燈記那個劉長瑜是吧?”舒曼:“是嗎?我不覺得呀……”石菲菲:“我發現你從來不吃耿直醋唉,怎麽練出來的,我可不行,季誠要跟個年

輕漂亮女人這麽卿卿我我的,我可受不了。”舒曼仍是一臉無所謂:“什麽叫卿卿我我啊,就是聊幾句天嘛,大驚小怪幹什麽,

難道我和季誠聊天你也不舒服嗎?”石菲菲:“早幾年豈止不舒服,簡直怒火中燒。”舒曼笑:“可你到底也想明白了,聊天就是聊天。”石菲菲:“不管怎麽說,你比我強,你可真是‘宰相肚裏撐大船’啊!”舒曼:“哪有那麽嚴重,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耿直和劉鐵梅在湖邊碰上,邊走邊說:“我和老馬商量過了,多組織些人去給你捧

場,你放心吧。”劉鐵梅興奮:“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幫我。”正說著,就聽有人叫道:“唉,耿局

長!”耿直回身,有點發愣:“石親家,你怎麽也來了?”石菲菲走近了,看一眼劉鐵梅,衝耿直笑道:“這是公園啊,我怎麽不能來?”耿直:“這位是我同事小劉。”劉鐵梅點頭:“您好。”石菲菲哦了一聲:“你就是小劉啊,聽舒曼提起過,說你年輕時候可漂亮啦,還會

唱樣板戲!喲,你可不像快四十的人,不愧是首長夫人,保養得真好。”石菲菲說得特別誠懇,劉鐵梅隻是一路笑,不說話,耿直倒有幾分尷尬,也不知該說什麽,石菲菲說完就衝兩人樂:“你們聊吧,我先走了。”石菲菲一走,兩個人倒有點不知道說什麽了,耿直下意識看表,劉鐵梅立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