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榮

第082章 又見

第082章 又見

許氏一聽張媽媽三個字,麵上的笑容更淡了一些,不待周氏開口,便點點頭說道:“也是這麽個理。”

雲初聞言,又朝周氏一福:“吃穿用度方麵,父親全都交給侄女打理,說是要讓侄女曆練曆練,若是有什麽不妥當的,還要勞煩伯母指教才是。”

“瞧你這話說的,生分了不是?在府裏,別的不提,吃和穿,伯母怎麽好讓你再費心?從小你的和萱兒的,都是一起準備的,如今你若是自己來,我可是不依!你是伯母心尖尖上的人,這點子事,若還不讓伯母為你置辦,我這心裏實在是沒著沒落的!”周氏既無辜又痛心地說道。

雲初輕笑出聲,“伯母是知道的,如今我和六姐年齡都不小了,各有各的喜好,平時也玩不到一塊兒去,就不給伯母添麻煩了。至於吃的方麵……我和我的丫頭們,整日在寺中除了念經的功夫,全都在研究素齋,正想露兩手給祖母和伯母嚐嚐呢!單獨設個小廚房,也方便一些。”

周氏還想張口再勸上一勸,隻聽許氏說道:“就照七娘的意思辦吧!”

話到嘴邊,生生又咽了下去,周氏隻好抓起雲初的手,歎息道:“真的是女大不由娘,若有什麽不便之處,要記得與我說才是。“

雲初笑著點點頭,福禮告辭退下了。

一行人回到沁芳園,見院子裏整整齊齊地站著十幾個丫鬟,雲初朝張媽媽擺擺手,徑自進了屋裏。

張媽媽拿出管家嬤嬤的派頭,隻留了四個掃灑的小丫頭,給其餘的人客客氣氣賞了銀錢,遣退了回去。

等到給新來的丫頭們指派完差事,方才回到屋裏向雲初回稟:“娘子,鬆瀾院的趙媽媽今天有事告假,聽說她的孫女……被大夫人要到六娘子那裏做二等丫鬟了。”

雲初正站在書案前,盯著空蕩蕩的桌麵發呆,聽到這話,也不覺得驚訝,隻是漫不經心地吩咐:“媽媽去找大管事幫我要幾個得力的人,我有事要辦。”

“娘子是說外院的人?”張媽媽遲疑地問。

雲初點點頭,輕描淡寫說道:“大夫人太閑了,我給她找點事做。”

張媽媽心領神會,躬身退下辦事去了。

果然,字條被收起來了,阿晚……究竟回來過沒有?

……

雲萱從開國伯府出門,一路氣急敗壞地衝進如意院,見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們一臉菜色,個個斂聲屏氣站著,有些驚訝,火氣倒是降了三分。

她風風火火走進正屋,見周氏坐在榻幾上,風平浪靜地呷著茶,心中又竄起一股急火:“娘親,我剛從外祖母那裏回來,聽說那個賤人前日又讓表哥難堪了!”

周氏斜睨她一眼,慢悠悠說道:“你表哥都不急,你急什麽!”

“您就任由她這樣囂張?我咽不下這口氣!”雲萱憤憤將頭扭到一邊,眉心擰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小孩子家的,就是沉不住氣。你今天回來,定是你外祖母交代了什麽吧?”周氏氣定神閑地問道。

“外祖母說,過段時間,等哥哥們回來,正巧趕上外祖父的冥壽,她準備以外祖父的名義辦一場宴會,屆時會邀請太夫人和那個小賤人去赴宴。”雲萱悶悶地回答。

周氏聞言,摩挲著茶盞,麵上帶著疑惑的神色。

父親都故去快二十年了……現在以他的名義辦宴會……真的會有人來嗎?

周氏抬眼看看雲萱,見她一臉鬱色地坐在椅子上,想必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不再去想,反正母親算無遺策,她隻需要聽令行事即可。

“這幾日你得空去看看七娘,你外祖母是怎麽教你的,若是連這點麵子上的功夫都做不出來,以後嫁人可怎麽辦?”周氏苦口婆心的勸道。

“我是姐姐,她是妹妹,為何不是她來看我,反而我要去看她?有騎在姐姐頭上的妹妹麽?太窩囊了,我不去!”雲萱皺著眉頭嚷道。

周氏無奈地搖搖頭,將茶盞往桌子上一放,衝她擺擺手道:“罷了罷了,若是不想去,便躲著吧,隻一樣,千萬別再跟她杠上,若是壞了我的大事,我拿你是問!”

雲萱一聽,眼睛倏地亮起來,“娘親可是想好怎麽整治她了?”

周氏意味深長朝她一笑,“隻要你別再壞我的事情,我有的是機會幫你出氣!”

……

雲初把沁芳園前前後後看了一遍,直到日影西斜,光線在竹林裏麵昏黃斑駁,都沒有發現半絲阿晚的蹤跡。

她莫名覺得有些失落,遂命人在梨樹下置張琴桌,又打了一壺酒,枯坐在凳子上。

“這日子,想一想也沒什麽意思,若我換成你這般無牽無掛,無影無蹤的,還快活些。”她斟了兩杯酒,低聲說道。

抬頭猛灌一杯梨花白,一股辛辣直衝五髒六腑而去,讓她直呼過癮。

不經意間一瞥,看到那把上好的七弦琴,靜靜躺在案上,心思一動,放下酒盞,撫起琴來。

先是一陣亂彈,酒勁慢慢上了頭,整個人飄飄忽忽的,突然,手下的音律一變,合著微涼的夜風,和沙沙的竹葉聲,自成一股曲調。

初聽上去,隻是平平,越往下聽,便越覺得有股韻味,特別是在承啟轉合之間,總有一個律點是撥在人的心坎上,一個點接著一個點,前者不消失,後者一直在撥動,如同一個針腳在密密麻麻縫著一般,至於縫的是什麽,隻有聽的人才能感覺得到。

阿晚正臥在湖邊的巨石上,聽著這個曲調,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他一邊聽著,一邊順著音律往源頭踱去。

直到穿過沁芳園那扇漂亮的拱門,跨過前院那條清澈的小溪,繞過那間明晃晃的上房,轉過後院那葉盈綠的芭蕉,終於見到了撫琴的那個人。

隻見她搖頭晃腦撥動著琴弦,身上穿著一件素色的家常衣袍,袍帶隨著夜風飄起,兩頰氤氳著醉人的酡紅,如果能夠忽略那粗暴擼起的袖子,和一頭如雞窩般淩亂的頭發,倒是一副極美麗的畫麵。

阿晚在雲初麵前站定,隻見她朦朧著一雙醉眼看過來,吃吃笑著喊道:“謫仙爺爺,我終於又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