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榮

第196章 海棠

第196章 海棠

“顧婉容死了,你竟然二更天便睡了?”雲初佯裝若無其事地問道,手卻不動聲色地抓住搭在一側的衣袍,準備隨時趁他不注意穿上。

楚沄嗤笑一聲,“我在這裏什麽都看不見,不用忙著起來。”說著他又悠然補了一句。“反正也沒什麽可看的。”

雲初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快速將擦身用的白布拽進水裏,將自己該遮的地方裹好,這才神情自若地拿起澡豆搓起頭發來。

楚沄鳳眼微挑,見她臉色紅都不紅一下,倒有些不習慣,“你最近還真是越來越坦然了……”

雲初聽見這句,冷不丁想起撲在他身上的吻,趕忙掬起水洗了把臉,硬聲硬氣地說道:“也要看對方是誰,像你這樣……和鬼沒什麽區別的,也沒什麽可忐忑的。”

楚沄唇角微勾,想要說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以手支頤,半闔雙目,不再言語。

“皇莊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在墓穴裏顧婉柔隻差一步就親口承認自己是凶手了,到了那個地步,承認或者不承認又有什麽區別,便是這樣都能被顧家人放出來?”雲初見他半晌沒有說話,搓著頭發問道。

“承恩公府的女眷還沒到,鄒夫人守著婉容無暇顧及,誌堅在太子那裏請罪,顧婉柔便趁機偷跑了出來。”楚沄皺眉回答道。

“那顧婉容呢?昨夜我把玉佩交給鄒夫人,既有鄒夫人在一旁守著,醒來以後,怎麽這麽快就讓人抬出來了?”雲初疑惑地問道。

“鄒夫人見她醒過來,恰好趕上顧至才高燒不醒,婉容便將鄒夫人勸走了。晚間鄒夫人傳話過來,將當時隨侍的丫鬟一個個審了,說是婉容醒過來以後,就一直在問海棠花的事。”楚沄說道這裏,臉上泛出幾絲譏諷的笑意。

“海棠花?”雲初想起顧婉容被人抬過來時,手裏拿著的那株海棠花,遲疑地說道:“顧婉柔今日看見海棠花的神色不大對頭,莫非……她的毒是借助海棠花下的?”

楚沄笑著看她一眼,眸子裏皆是讚賞:“婉容有個小嗜好,平日裏最喜歡折些花來揉。上個月開始,顧婉柔就喜歡親自折些花插瓶,特別是自海棠花開以後,每天都要剪上幾枝送到婉容的屋裏,還會讓人做些花茶花餅什麽的,那降叟草無色無味,想來便是通過這些,一點一點把毒下給婉容的。”

“這麽算來,應該是從秋桐死了以後開始的?”雲初掐指算了算,又問。

楚沄點點頭。

“秋桐要麽就是太忠心護主,要麽就是發現了什麽,才會被顧婉柔設計滅了口的。隻是我不太明白,顧婉柔為什麽會對秋桐的死那麽恐懼,她這麽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雲初不解地問道。

“第一次殺人,這樣的表現也實屬正常,人們都是對第一次做的事,印象格外深刻。”楚沄想了想,說道。

雲初搖搖頭,“她對我能看見秋桐這件事,格外恐懼,好似生怕被我知道些什麽,莫非秋桐是發現了什麽?淩晨在墓穴裏,顧婉柔提了一句‘他們說’,她能做出這一連串的局,若說背後沒有人,絕對不可能,單憑顧婉容頭皮上的圖騰便能說明一切。”

說到這裏,她抬起眼,欲言又止地看向楚沄。

楚沄鳳眼一挑,好奇問道:“如今還有什麽事,是你不能對我說出口的?”

雲初聽見這句,臉上莫名有些發燙,她清了清嗓子說道:“之前我曾說過十年以後,太子之位不保,你可還記得?”

楚沄斂住笑意,坐直身子,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我所知道的是……蘇錦澤暴斃、顧婉容暴斃、太子暴斃……至於你……”她吞了吞口水,繼續道:“我隻知道父親死在秦王府裏,不知道你是生是死,若你活著,那皇位……”

楚沄皺眉想了想,否定道:“若這樣說的話,恐怕我也不會活著。”

“那……”雲初遲疑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有話但說無妨。”楚沄溫聲鼓勵道。

“這一連串的事情,如今細細推敲,若我作為旁觀者,恐怕會以為是你籌謀的……”雲初慢聲細語地說道。

楚沄眼眸一凝,沉吟許久,麵色越來越凝重,“倘若蘇錦澤的死是在食園,顧婉容的死又怎能與我聯係起來?”

“症狀和圖騰一樣,天家最忌巫蠱之術,若太子也死於此,被有心人翻出來,那麽……”

“僅在食園身死,便能定我弑兄之罪?也太過兒戲了些!”楚沄斬釘截鐵地否決道。

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你親爹會變成什麽樣子!

雲初腹誹完,緩聲開口道:“你這個墓穴,便是前朝國巫的祭祀祝禱之地……”

楚沄猛然站起身子,正欲開口,又聽見雲初幽幽補了一句:“若再在你身邊安插一個巫女,那便扯上了。你曾經說過,你本尊原本對趙靈的巫舞有些感興趣……”

“若非遇見你,我或許已將趙靈收進麾下,畢竟我一向對自己的異常有些擔憂,並不介意用巫的方法試一試。”楚沄坦然說道。

“趙靈對你的竹樓也很感興趣,所以,那個抓走她的青老,或許便是這一切事情的幕後操縱者。”雲初說道此,抬起眼,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怎麽是這副表情?”楚沄眉心跳了跳,問道。

“我這具身體,便流著前朝國巫的血脈,我有一個失去蹤跡的外祖母,那些圖騰上的血線恐怕與她有些關係……”雲初徐徐說道。

楚沄看著她,沉默良久,又問:“你呢?你又在哪裏?”

“水冷了。”雲初突然說了句。

她沉默著將頭發洗幹淨,又仔細聞聞,再聞不到血腥氣,站起身,拿著衣袍走到屏風後麵,把裹著身子的濕布褪下,將衣服穿好,這才絞著頭發走出來。

“我隻是一個尋常女子,見不到鬼,也不知道這許多事,除了父親,誰也不知道我的身世。糊塗活著,糊塗死掉,沒什麽可說的……”雲初把頭埋進擦頭發的巾子裏,慢聲回答道,聲音平靜如斯,卻讓人聽了有些難受。

楚沄深深看她一眼,走到她的麵前,伸出手想要幫她一把,手卻穿過她的發絲而過……

他歎息道:“如今你的身份,恐怕在那些人麵前,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