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榮

第290章 元霜

第290章 元霜

子雲初沒有回答,抱著匣子轉身往雲築走去。

蘇錦澤緊走兩步跟上去,腦中又是一個畫麵一閃而過,仿佛也是這般,他追著她詢問……

他再次甩甩頭,困惑地往前走。

雲築的敞廳裏,除了朱紅柱子上的刀痕,仍斑駁地留在上頭,其它一應物事全部恢複了原樣。

雲初走到正中的長幾旁,上麵早已備好了筆墨和茶水。

待到蘇錦澤走進來,她不發一言,緩緩將匣子打了開來。

蘇錦澤凝神細看,匣子裏放著一幅畫軸、兩個牌位,看上去雖是平常,卻隱隱有股陰氣。

雲初見蘇錦澤麵露不解之意,示意他坐在對麵,慢慢將慧娘之事娓娓向他道來。

“你的意思是,解元霜就是慧娘?”蘇錦澤問道。

隨即又快速否認:“不對,你口中的慧娘,死前未婚,更沒生過孩子,而且,你既然見過慧娘,不可能在見畫屏的時候沒認出來。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麽?”

“我從百餘個牌位中,篩出來兩個人,一個是蘇駙馬,一個是李元洲。因為你出的事,同慧娘的異狀關係密切,所以,一直以來我都誤以為慧娘的負心人便是蘇駙馬。”

雲初看著他的眼睛,頓了頓:“直到見到畫屏,才發現這一切另有玄機。”

她拿起那個畫軸:“慧娘被人施了邪術,困在般若寺裏。我從駙馬房中發現這個畫軸的時候,也發現了異狀。”

她緩緩展開卷軸,指著解元霜的右手,素白的手腕上,一點朱砂極惹人注目。

“解元霜應該是被封在這裏。“雲初低聲說道:“同慧娘的事,大抵出自同一波人的手筆。”

雲初說罷,從手邊拿起湖筆,放在茶水裏麵蘸了蘸,小心將那點朱砂慢慢浸濕,又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將朱砂剜了下來。

畫卷上,穿著素白裙裳的解元霜,一點一點坐起身,她環顧四周,眼中帶著茫然,不知道身在何處。

直到看見一旁的蘇錦澤,她的眼睛瞬間變得清亮。

“德郎……”她輕喚出聲。

話音還未落,她的神色卻猛然大變,素白的衣裙瞬間變得血紅一片!

她淒厲地朝蘇錦澤身上撲去:“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我命來!”

雲初從她坐起時便示意蘇錦澤起身,見她這副模樣,趕忙拉著他躲到一旁。

“他不是你的負心人,你好好看看!”雲初威聲喝止道。

解元霜直直穿過黃花梨的插屏,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她眯著眼想了許久,想起自己早已死了,又看著眼前肅容站著的女子,既然能看見她這個鬼魂,想必一定是個高人……

想到此,她像風一樣飄到雲初麵前,直直跪在地上,淒聲哀求:“求大人為我報仇!”

雲初負手而立,沉默一下,慢慢踱到榻幾上坐下,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有何冤屈,說來我聽一聽。”

解元霜見她這般模樣,心中大定,神色更加恭敬。

又想起往事,她麵上露出哀戚,娓娓道來。

“當年我與相公成親數載,卻未曾有過身孕,心中不免有些著急。忽有一日,鎮上來了個江湖郎中,專治疑難雜症,我便悄悄去把了脈息,開了幾貼藥,偷偷吃下去。”

“說來也是蹊蹺,自從吃下去以後,身子就有些倦怠,整日都提不起精神,便又尋了那郎中,郎中說我身子弱,好生將養著,便能好轉。”

“再後來,我身子越發不濟事,那郎中卻找不見了人,我心知上當受了騙,卻也無可奈何,隻好滿心不甘地等死。”

“一直熬到相公上京趕考的前一天,我便歸了西。家中無父無母,又是農村人,沒有什麽講究,為了湊夠我的棺材錢,和上京的盤纏,相公將祖上留下來的房子和薄田皆賣了去,湊出來一口薄棺,匆匆將我埋了去,便進京了。”

“我迷迷糊糊再醒過來,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一個女神醫路過墳地的時候,遇見天殺的盜墓賊,將我的棺木翻了出來,神醫發現我隻是中毒假死,又把出了喜脈,順手將我救起來。”

“我自然對神醫千恩萬謝,恰逢神醫要去京城,我便腆著臉跟神醫來了京城。”

“可到了京城我才發現,那負心人已經被官家賜了旨,又娶了身世顯赫的貴女為妻。我背井離鄉,懷著身孕,身上更無分文,當真是走投無路。”

“女神醫和我一路上彼此作伴,相處融洽,見我這般境地,心生憐憫,設身處地為我出謀劃策。她醫術高明,認識不少權貴,便尋了個心善的貴人,為我做主,將那負心人悄悄約出來,威脅他給我和孩子一個名分。”

“負心人見到這般情勢,無奈之下,出了一個計謀。他說那新婚的娘子,也懷了身子,又是個心善的,他說隻要我以孩子的名義相求,博取她的同情,隻要不求名分,不求生死,她必會被感動,同意將這孩子撫養成人,這樣孩子憑白就得了顯赫的身份,我也不必再過苦日子。”

“也怪我貪心,衡量再三,終是同意他的計策,按照他的示意,一步一步騙取那個貴女的信任,直到將孩子生下來……”

說到這裏,解元霜想起那日的情景,怨氣蹭蹭往上漲,衣裙的顏色瞬間如烈焰一般燒得血紅。

她剛生完孩子的第二天,便被他送出府去,在京郊偏僻的莊子上,他拿著一包藥粉,巧言令色地說道:“阿元,趁著她月份大,精力不濟,為了咱們的兒子,你趕緊吃下這個假死藥,她見你為了孩子甘心提前赴死,如此毫無保留地信任她,必會消除疑慮,善待咱們的孩子。”

“德郎,你不是說她會被我感動,容我做個乳娘或是外室嗎?怎地最後還要假死瞞天過海?若有一天被她發現這一切是在騙她,你自然沒事,我該怎麽辦?”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頭。

他也是一臉煩悶:“我以為她是這樣的人,結果卻沒想到……果然皇家子弟最是薄情。”

“如今隻有這一步棋可走了,孩子還在她手裏,咱們隻能將這件事圓住,孩子才能保住榮華富貴。”他抬起頭切切地看著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