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八百九十七章 前朝公主

第八百九十七章 前朝公主

“是啊。”秦宜寧好笑的道,“天機子是什麽人緣兒啊,穆公子那樣好脾氣的都無形之中給得罪了。”

逄梟也覺得有趣的很,“我倒是覺得,關不關著她都無所謂了,她若是想走,有很多辦法能出來。到時興風作浪照舊不耽誤,況且等咱們回去,信得過的人都要帶走的,也沒有那麽多餘的人手去看守她。”

秦宜寧也是這樣想的,笑道:“其實我倒是覺得天機子不會再鬧事了,讓穆公子去保護你這其實正是她希望看到的。”

當初不在意,隻不過是因為天機子想讓她死罷了。

現在逄梟被逼迫著逐漸走上“正途”,天機子解除了一大塊心病,恐怕也不會如從前那般計較了。

秦宜寧的意思逄梟自然明白,他歎了一聲,大手摸了一把秦宜寧的頭,“這些天就預備起來吧。咱們爭取快些啟程。”

“嗯。其實我還有一件是想與你說。”

逄梟見秦宜寧神色嚴肅,奇怪的問道:“什麽事,你說。”

秦宜寧猶豫著,到底叫了連小粥過來,還吩咐冰糖和寄雲:“你們在外麵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逄梟見秦宜寧如此鄭重,立即端正了坐姿。

冰糖和寄雲見此場麵,著實有些擔心,生怕是連小粥闖了什麽禍。冰糖心裏更是有一些預感,她雖然不確切知道連小粥的事,可到底朝夕相處了這麽久,她對連小粥又格外的關心,是以總能發現一些端倪。

不過主子自有分寸,輪不到他們來說話。

寄雲與冰糖就出去守著了。

秦宜寧將連小粥拉倒近前來。

四年過去,連小粥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營養不良的模樣,她已經是十三歲的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穿著一件蔥綠色的比甲,裏頭是淺粉色的棉襖,頭梳雙丫,戴著粉白的珠花,嬌嫩漂亮的就像是盛開在春日裏的桃花。

連小粥在秦宜寧身邊這麽多年,說話早就利落了,見逄梟的神色很嚴肅,就有些忐忑的拉了拉秦宜寧的袖子,“姐姐……”

當年剛來時,她還敢跟眼前這位“大叔”叫板,時間久了,反而還怕了……

秦宜寧道:“對不住,之曦,我一直瞞著你一件事。”

逄梟驚疑不定的看著連小粥。

秦宜寧也望著連小粥,拉著她的手,對逄梟低聲道:“當初大燕滅亡,我父親帶著一家子遷往大周京城,途徑邊境梁城時,隊伍被季嵐的人馬截殺,我為了逃命,被迫逃進了深山,就遇上了小粥。”

“是,你告訴過我,當日在山上差點凍死,還是小粥救了你。她的父親去了,她一個十歲的孩子在山上也沒法生存,你就帶她下來,認她做妹妹一般教養著。”

秦宜寧點點頭,“是,當時我對你和我父親都是這麽說的。但其實,我在這件事上欺騙了你。連小粥其實不姓連,她的名字應該倒過來,她姓周,小字小蓮。她今年也不是十四歲,而是十三歲。”

逄梟愣怔:“周小蓮,她姓周?”

“是。她的父親,表字維賢,她的封號是永福。”

逄梟大驚失色:“你是說,她其實是北冀國的永福公主?”

“是。”秦宜寧點著頭。

逄梟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你,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一直沒有告訴我呢?”

秦宜寧摟著連小粥,安撫的拍了拍她略有些顫抖的手,輕聲道:“當年北冀國尚未亡國時,末代皇帝便看出了情況不妙,皇帝唯獨疼惜年幼的永福公主,便送信給劉勁宣劉將軍,請求劉將軍將公主帶走。

“劉將軍將年僅五歲永福公主帶出了京城,一直隱居在山中,可他們一直都在被追殺,劉將軍沒多久就為引開追兵而犧牲了。

“永福公主才五歲,獨自一個人在山裏一個人也不知道多艱難才活下來,一個人生活到了九歲,直到遇見我。因為她出宮時年幼,記憶都已模糊,四年多的時間又沒有見過人,我遇見她時,她甚至連說話都不會,就像個小野人。”

秦宜寧摟著連小粥,麵色淒然:“我看到她,就想到了我自己。我知道,北冀昏君作惡多端,他的王朝滅的並不冤枉,可永福公主那麽小,她沒有做過惡事,甚至她被父輩牽連,小小年紀就受了那麽多的苦。

“我當時想,你的父親逄將軍是因北冀國昏君而死,而北冀國也是被你滅掉的,你與小粥有殺父之仇。即便她還是個小孩子,我怕你會……”

“你怕我會殺了她,所以一直瞞著我?”逄梟的聲音溫柔。

秦宜寧點了點頭,“這些年小粥跟著我,我一直在教她認識這個國家,認識當今天下。她漸漸的長大了,學了讀書識字,跟著冰糖學習了藥理醫術,也明辨了是非。所以即便她的身上流著周家的血,可她真的是與北冀昏君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逄梟點點頭,也不表態,又問:“那你現在為何告訴我了?為何當著麵提起殺父之仇,你不怕我因忌憚她而殺了她?”

“因為你是我夫婿,咱們生活了這麽多年,我了解你啊。若說殺父之仇,難道我父親沒有對逄中正和北冀昏君用過離間計?正因為有了離間計,北冀國昏君才會抓住機會對逄家下了黑手。

“可現在,你對我很好,也從沒有憎恨我父親。是非黑白你分的很清楚,其實也是我關心則亂,一直猶猶豫豫的沒有告訴你,在我小時候,你就曾經來看過我,那時的你十五六歲年紀,就已經能明辨是非,知道我是無辜的,現在你年近不惑,自然也能分辨出小粥是否是無辜的。”

逄梟笑了笑,“可她是永福公主。我能分辨她是否無辜,難道她不恨我滅了北冀?”

連小粥對上逄梟的銳利的視線,先是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但她馬上就挺直了身子,梗著脖子倔強的擋住了秦宜寧。

“你不要這麽說姐姐,姐姐是個好人!我跟著姐姐,也學會了怎麽做一個好人。我知道當初我父皇做過的很多事都是錯的,姐姐教過我盛極必衰的道理,也教過我曆史上曆朝曆代的更迭。

“大周滅了北冀,是因為我父皇勞民傷財、殘害忠良,北冀國的氣數盡了才會亡國。你是帶兵打進去的人,但你是為老百姓能過上好日子,你也不算壞人。

“我父皇對我很好,但是他對天下百姓太壞了。我雖然記著你是滅了北冀的人,可我從來沒有當你是仇人,不隻是因為我明白了道理,你沒有做錯什麽,更因為你姐姐的夫婿,姐姐很喜歡你,所以你肯定也不是什麽壞人。

“姐姐為了保護我才瞞著你的,她也一直在教導我道理,我更不會害你,所以你不準對姐姐這麽凶!”

連小粥聲音清亮,玉如漸珠,倒了一車核桃似的將心裏所想的話都說了。

逄梟聽的哭笑不得,他在這個小姑娘的眼中難道就是個蠻不講理的形象?

不過她說的那句“姐姐喜歡你,所以你肯定也不是什麽壞人”著實聽的他心情舒暢。

隻是逄梟有心逗逗秦宜寧,故意隻是微笑不語。

微笑有時往往比語言有更大的威懾力,當人開口說話時,尚且能從語氣和內容來判斷人的心情。可當人一句話都不說時,隻胡思亂想出的後果都會讓人膽寒。

連小粥背脊汗毛都豎了起來,編貝般的牙齒咬著下唇,緊張的全身緊繃。

秦宜寧到底不是別人,她對逄梟太了解了,逄梟的神色變一變,她就知道他沒往心裏去,心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對逄梟的豁達趕到愛惜和動容。

見這會子這人竟還有心思逗人,拉著連小粥的手讓她站到自己跟前,白了逄梟一眼,安撫道:“別理他,你姐夫就那個樣子,多早晚都沒個正經的,他沒生氣。”

連小粥回頭看了看逄梟那張凶巴巴的臉,對秦宜寧的判斷很是懷疑。

“姐姐,要不,要不你就把我送走吧,免得在跟前,會被人懷疑。”

逄梟被氣笑了,“懷疑什麽?”

連小粥道:“當然是懷疑我有心給父皇報仇了。”

逄梟指了指自己的的心口,“我就坐這兒讓你報仇,你看看你能不能殺了我。 ”

連小粥嚇的臉發白,卻倔強的道:“我剛才都說明白了,你這人怎麽聽不懂人說話。我沒有想報仇,曆史更迭是大勢所趨,姐姐教了我那麽多,就是為了讓我過的好。我現在殺了你難道我自己能過的好嗎?”

“說的好像你殺得掉我似的。”逄梟笑道。

“你!壞人,壞大叔!”連小粥氣的瞪眼。

秦宜寧看這兩人話題都歪了,好笑的搖頭,起初的忐忑也被這一鬧弄的煙消雲散了。

逄梟被叫大叔,想起自己已近不惑,秦宜寧翻過年才剛雙十年華,加上他戰場上風裏來雨裏去,長的本就糙了點,倒真是比秦宜寧老相不少,與連小粥一對比,更像個大叔,不由得哼了一聲,不想再理她了。

秦宜寧見狀笑道:“好了,我告訴你這些,為的是告訴你一個秘密。等我們回京的時候,我想轉路去一趟當初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