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九百一十一章 脫身

第九百一十一章 脫身

這麽多雙眼睛在看著,李啟天此時又能如何?

他隻能壓下心裏的憤懣之氣,將戲做全套,下了肩轝親自走近查看情況,一麵高聲吩咐人請禦醫,一麵去掐逄梟的人中。

李啟天憋著氣,手下並未留力氣。要是個尋常裝暈之人,能一下被掐的蹦起來。

可逄梟卻依舊無力的躺在地上。

虎子、謝嶽、徐渭之和精虎衛們近距離看到李啟天竟下那般的狠手去掐王爺,真恨不能上前將人踢開,奈何身份懸殊,天子肯紆尊降貴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他們又不能動。

就在這時,人群外一陣**。

百姓們如摩西分海一般往兩側讓開,紛紛將目光定在一身素服快步而來的女子身上。

秦宜寧花容失色,明豔的麵龐褪去血色,蒼白一片,瀲灩的雙眼含著水光,讓人望之便生憐惜。

“王爺,王爺!”跌跌撞撞奔至身畔,秦宜寧一把摟住逄梟,順勢將李啟天不客氣的推開了,“王爺,你別嚇妾身,王爺!”

別人不敢推開李啟天,可她身為逄梟發妻,見丈夫暈倒,情急之下做出什麽來李啟天都沒法追究,否則與婦道人家計較,臉麵還要不要了?

李啟天站起身,冷漠的看著這夫妻倆演。

偏生這事無憑無據,又無法拆穿,狠的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王爺!妾身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您是妾身唯一的依靠,您不能有事啊!”

秦宜寧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的落了下來。那仿佛氣若的貓兒一般聲聲悲傷的呼喚,讓許多心腸柔軟的老百姓也都鼻子發酸。

怎麽就這麽慘呢。

好好的秦大人,在北邊兒不明不白的沒了,到如今聖上也沒給個明確說法。

秦家所有親族,包括王妃的一對雙生子,也在送靈回鄉的路上被匪徒截殺了。

曾經讓人豔羨的幸福女子,如今卻一身素白,家人、親人和孩子一夕之間都沒有了,如今丈夫也病倒在地。

有人跟著掉眼淚。

也有人心裏疑惑。

天子對秦槐遠殞命之事的態度太令人沉思了,很多人不得不陰謀論起來——

送靈路上冒出山賊,將所有人都殺了,這種事簡直是驚天慘案,也沒見朝廷賭咒發誓的去抓住元凶,他們很難不懷疑這是有心人故意為之。

為什麽?

還不是忠順親王功高震主了麽!

百姓們中有敏銳的去這樣分析,朝臣之中這麽想的更多,隻是沒人有膽量說出口罷了。

李啟天憤怒之後,也很快意識到自己好像又中了圈套,氣的直咬牙,語氣焦急的道:“還不去請禦醫來!”

“是!”

熊金水連忙吩咐了隨行的小內監去。

冰糖這時適時地站出來,取出針灸用的細長銀針,“王妃,讓奴婢試試吧。”

秦宜寧連連點頭,側身讓開位置用袖子抹眼淚,袖口一接近眼睛,立即雙眼發紅的又滾出淚來,哭的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冰糖在逄梟的身上紮了兩下,逄梟當即幽幽的轉醒。

秦宜寧驚喜的撲上前,“王爺!”

逄梟躺在地上,看到分開好多天的秦宜寧,禁不住勾唇笑了一下,“宜姐兒。”

秦宜寧也破涕為笑,扶著逄梟起身:“王爺,您沒事吧?你真是嚇壞妾身了!”

秦宜寧扶逄梟起來時,袖口不小心沾到了逄梟的臉龐。一股辛辣刺激之感倏然衝了上來,他眼睛也頓時紅了。

逄梟心裏不由得無奈,這薑汁塗的也太多了吧?怪不得他的寶貝宜姐兒哭的這樣可憐。

可是他們夫妻二人“含淚”對視的模樣,依舊讓周圍許多人都看到了。

許多百姓想到英雄悲涼的情狀,都心生惻然,更有人已經抹起了眼淚。

逄梟被秦宜寧扶了起來,有些無力的給李啟天行禮:“聖上恕罪,臣衝撞聖駕,還請聖上責罰。”

李啟天能罰他嗎?這要是罰了,他怕不是要被老百姓的唾沫淹死!

李啟天滿麵關切的道:“無妨!自家弟兄,說這些豈不是見外?”

“臣不敢當。”逄梟恭敬的垂首。

秦宜寧便用另一隻袖子擦幹了眼淚,屈膝行禮道:“聖上,臣婦有個不情之請,王爺身體虛弱,情況堪憂,臣婦想請聖上允準,讓王爺暫且回府休養,待到好轉再入宮述職,不知可否?”

秦宜寧話音剛落,逄梟高大的身軀就晃了一下,壓的秦宜寧差點沒撐住。

人群中又傳來百姓的一陣驚呼。

若不是在場之人太多,李啟天真想掐死這個狡詐的婦人!

她無非是仗著他身為天子還要臉麵,所以才提出這種要求來,逄之曦也不是好東西,真是欺他不能翻臉!

可為了名聲,李啟天也隻能點頭應下,還不得不加上一句:“朕稍後讓禦醫去王府給之曦診治。 ”

“多謝聖上體恤!”秦宜寧再度恭恭敬敬的行禮。轉而與虎子幾人攙扶著逄梟去街角的馬車。

百姓們紛紛自發讓開了一條路。

秦宜寧先扶著逄梟上車,隨即自己也踩著墊腳的木凳上了車。

在放下車簾的一瞬,她的目光不經意的碰上了陸衡的。

陸衡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灼熱而溫柔,不過那情緒外露不過是一瞬,他就又恢複成淡漠的模樣。

車簾徹底放下,阻隔了馬車外的視線。

精虎衛們跟隨在馬車身後,一路駛向王府。

而老百姓們位於人群後的那些,則都自發的跟隨在馬車後,浩浩蕩蕩的送王爺回府。隻有靠近聖駕的那一部分,跪在地上不好動彈,隻能低著頭。

李啟天麵帶微笑的上了肩轝,吩咐:“回宮。”

“聖上起駕!”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姓們跪地恭送。

李啟天的禦駕來親自迎接逄梟了,最後卻沒接到人,白折騰了一趟,還白讓人背後議論了那麽久。坐在肩轝上的李啟天氣的身上發抖暫且不論。

而跟隨逄梟的馬車回到王府的百姓們,看到王府破敗的院牆和門庭,不免再度一陣歎息。

這就是王府?與他們心目中王府金碧輝煌的形象簡直大相徑庭啊!王爺在外打仗,風餐露宿出生入死,回京了住的地方除了大一點,也沒比他們這些百姓家住的好多少。

目送王爺進了王府後,寄雲就依著秦宜寧的吩咐到門前來感謝了諸位百姓,請百姓們各自散去。

待到王府大門徹底關好,人群中才傳來歎息之聲。

因為剛才見到了聖駕,不論遠近、是否看的清楚李啟天的模樣,可大家很有默契的不敢再議論。

隻是每個人或多或少心裏都在為逄梟不平。一個大英雄,竟然會全家殞命,落魄至這樣地步。

聖上一開始還隻安排個太監去傳旨,許是後來礙於輿論,才不得不親自出來迎接的。

聖上對待功臣,未免有些太不公了。

有人又想起了原來的定北候,現在的定國公季澤宇。

“聽說季駙馬現在也隻有爵位,沒有官職了。”

此話一出,又引起了許多人的唏噓。

王府裏,謝嶽、徐渭之、虎子和精虎衛等人已被寄雲安排在外院休息。秦宜寧和逄梟則去往二院正房。

眾人一路都不說話。

直到進了屋,冰糖帶著人上了茶點,隨後守在了門外。

逄梟看著屋內幹淨整潔的擺設,對比剛才他們回府來是看到的敗落景象,簡直形成了天差地別的衝擊。

他放鬆的躺在臨窗暖炕上,“哎!終於回家了!嘿嘿,我媳婦兒就是聰明。”

大手一伸就將秦宜寧摟在了懷裏。

秦宜寧便靠著逄梟的胸膛,笑著道:“我若是不趕緊出現,他氣成那個樣子,萬一將你帶進宮裏去了,怕是要想法子懲治你呢,我才不會讓你單獨落他手裏。”

她可是孤立無援被關在宮裏過的,那滋味兒,簡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逄梟若是被李啟天尋錯處拿下,她人在宮外豈不是無從下手?

逄梟大手拍著她單薄的肩膀,玩笑道:“難道我還能不上朝?”

“稱病啊。”秦宜寧坐直身子,一縷散落的長發垂在了肩頭,“這是多好的機會,所有人都看到你病倒了,正好稱病不朝。就算將來去了,風頭也過去了。況且朝會上那麽多的人,他也沒機會對你使陰招。”

“他若彈劾我呢?”逄梟笑著問。

秦宜寧美眸狡黠的一轉,“其實我回京後發生了一些事,那天進城時,正巧遇上昌國公府九公子,他……”

秦宜寧的話沒說完,外頭就傳來冰糖的聲音,“王妃,劉院判來了!”

秦宜寧一愣,忙按著逄梟躺好,自己則又用薑汁熏眼睛,眼淚又流了下來。

“快請劉院判進來。”秦宜寧囊著鼻子對外頭道。

逄梟見狀不讚同的皺眉:“下次少用點。多辣。”

秦宜寧抽空對逄梟吐了一下舌頭做了個鬼臉。

逄梟被逗的差點噴笑出來,隻是聽見外麵腳步聲接近,他還要費力的忍著,心裏將他家可愛的宜姐兒都已經按在懷裏親香了幾萬遍。

劉院判提著行醫箱,垂手躡足進了門,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參見王爺,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