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動手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動手

可饒是如此,聖上依舊隻在乎他的皇陵!

以李啟天的聰明,沒有人相信他真的看不出大勢,隻是從草根變作上位者,八年來一直在眾星捧月的環境之中,收複大燕後又平了韃靼之亂,這等歌功頌德之語聽的多了,李啟天難免沾沾自喜,致使他雙眼被蒙蔽。

他或許並非看不出南方的局勢,身為帝王,又怎會真的看不出局勢?

李啟天隻是懷著僥幸心理罷了,說不定他還在想:再不濟,天下各地糧倉多著,富有仁慈的人也多著,百姓餓死一些就餓死一些,難道大周朝還能為此顛覆?

秦宜寧與逄梟都是將百姓性命看的較重的人,無法理解李啟天的任性作為。

逄梟道:“忠義伯采買的石料已從戶部和內帑之中分別得了銀子支應上了,上好的花崗岩正陸陸續續運往輝川縣。另外,聖上下旨拆解前朝戰船,選用其上木料,金港處也有工匠於碼頭上拆船。”

逄梟薄唇揚起,鳳眼熠熠生輝:“新的石料陸續會到,石料廠空間有限,忠義伯早已為‘殘次品’找好了買家,正好借此機會向外運輸。兩位先生,咱們等待的時間到了。”

謝嶽與徐渭之皆是心中一震,頓時生出萬丈豪情。

“在丹福縣休整了這些時日,實不相瞞,老朽也真是閑的筋骨都鬆了。”謝嶽笑道。

徐渭之掩口咳嗽兩聲,打趣道:“可不是,這老家夥成日背地裏與我埋怨,嫌棄忠義伯性子太慢,手段太緩,嘮叨的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既是忠義伯終於有了動作,王爺不若多給老謝安排一些差事,免的他太閑。”

秦宜寧與逄梟忍俊不禁。

謝嶽笑著搖頭:“不過是上次搶了你的好茶,你便這般報複我。”

“難道叫你多做一些事,叫你的老胳膊老腿兒鬆鬆筋骨,你還委屈上了?”徐渭也禁不住笑起來。

兩人打趣之下,氣氛輕鬆不少,他們籌謀已久,如今終於到了可以動手的時候,說真的,不隻是謝嶽急,逄梟也等的不耐煩了。

他也並非自己急著用銀子,他想的與秦宜寧所想幾乎相同,南方情況難料,隻怕最後會爆發饑荒,這筆銀子若給了李啟天定會填補進皇陵,若給了陸衡,也隻不過給對手增添實力罷了。這銀子若他拿著,救災是必然的。

逄梟道:“忠義伯行事頗為謹慎,不到最後一刻,誰也無法確定寶藏到底會走哪條路線。本王已命人嚴密觀察了。”

秦宜寧垂眸想了想,柔聲道:“若我是忠義伯,必定不會將寶藏一起運走。這事情變數太多,俗話說的好,雞蛋不能放進一個籃子,我一定會將寶藏分成幾分,分別放在幾處。一則可以分散注意,二則也能保證一旦一處出了亂子,不至於所有都丟了。”

逄梟笑著頷首,看著秦宜寧的眼中滿是欣賞。

“王妃說的極是。”徐渭之笑道,“而今王爺最好命人將那些殘次品的買家所在打探清楚,咱們便可借由地勢分析一番,到時又多幾分勝算。”

逄梟道:“先生說的極是,本王已經將此事分派下去了。想來不出兩日便會有結果。”

果真,兩日時間,逄梟便將購置石料的十個方位列在一張紙上,邀謝嶽與徐渭之研究,最後得出了一個大致的結論。

“王爺,這四個位置最有可能。”徐渭之點指輿圖上的四個地點,那分別是臨南鄉、萬舟鎮、武寧壩、慶杭坡四處。

謝嶽捋順呼吸,讚同的點頭:“老朽讚同徐兄的觀點,這四處分別在四個最遠的方向。一旦有人追蹤,逃脫起來最容易。而且若老朽沒有記錯,上次咱們的線報上得知,這四處非常巧合,都沒有陸家的旁支或者門人在此處。王爺且看。”

謝嶽指著輿圖上其他六個地點,那六個地點的共同特點,便是那裏都有陸家的旁支或者門人。

“忠義伯足智多謀,必定考慮的非常全麵,一旦事情爆發,沒有陸家的地方反而嫌疑最少。想來就算有人發現此時要調查,也一定會將注意力都放在有陸家人助力的方向吧。”

“兩位先生言之有理。”逄梟在得到消息時便已有猜測,私下裏與秦宜寧商議過一番,得出的也是相同的結論。

“本王安排的人會繼續觀察,最後以確定寶藏到底運往哪個方向。本王打算按著運送寶藏的馬車和石料預備一些,先一步趕到運送寶藏的必經之路上,屆時尋機會讓我的探子將馬車調換。能夠不動手,就盡量不動手。兩位先生以為如何?”

謝嶽笑道:“王爺思慮周全。”

“王爺的想法很好。動手明搶,那是最後一步的無奈之舉,一旦動了手,難免會引人注目,且太容易暴露了。能悄然替換自然是好。”

“想不到王爺已經將探子安排的那麽深了。”謝嶽感慨。

逄梟笑道:“這還多虧了宜姐兒,在得知寶藏就在石料廠時,宜姐兒就安排了青天盟的弟兄悄然潛進去。我手下的那些人做軍人出身,在人堆兒裏太過醒目了,就不如青天盟的那些兄弟善於刺探,他們若想,很容易就能隱於百姓之間。石料廠既然要搬運,皇陵也要動工,自然有民夫前後趕到,又要從當地招選一些人來守著,宜姐兒就安排了幾個可靠的人進去。”

“王妃果真是女諸葛,巾幗不讓須眉啊!”

謝嶽和徐渭之都十分感慨,即便秦宜寧今日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可她人雖不在, 事情卻早已安排清楚了。

“王爺身邊能有王妃,著實是幸運。”徐渭之感慨道,“家有賢妻夫禍少,王妃不但對王爺深情似海,還頂的上一位出色的謀士。再看看忠義伯家裏。嘖嘖。”

說到最後,徐渭之忍不住咂舌。

這段日子輝川縣裏傳來不少消息,有用的沒用的,隻要是關於忠義伯的都會傳到他們手裏。是以忠義伯家裏那潑婦又做出什麽奇葩事來,他們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總結一句,卞氏就是被寵壞了,嫁了忠義伯後所求太多,越發的偏執了。現在忠義伯已是不肯回府,住在衙門裏圖清淨,而卞氏竟會帶著人去衙門門前大吵大嚷,全然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簡直是給忠義伯跌份兒。

逄梟想起陸衡對秦宜寧的那些小心思,心裏便是一陣膈應。若不是他一開始就對秦宜寧心存妄念,新婚之日還幾次三番當眾給卞氏難堪,卞氏之後便不會有種種的過激行為,逐漸愈演愈烈。

身為男人,既然答應了娶親,就該對自己的家庭負責。若不想娶親,拒絕了便是,難道還有人將刀子架在脖子上不成?

答應了就好生過日子,娶了妻又不好好對待,人卞氏也不是不容陸衡納妾,陸衡卻隻管想著有夫之婦,人品著實堪憂,令人鄙夷!

逄梟心下冷哼,對寶藏之事就更不猶豫了。陸衡那樣人品,坑他一頓他都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接下來幾日,輝川縣陸續有消息傳來,通過探子的觀察和逄梟的分析,大致已能斷定寶藏即將運往哪幾個方向。

如今等的便是運送的正日子。

因為“殘次品”要運往不同的地點,且考慮到裝車之類的問題,運送處出發的日子自然也不同。

很快,就有兩批石料運了出來。

陸衡這些日連日操勞,眼下有著淡淡的烏青陰影。著實自從兼了皇陵督辦的差事,肩上的擔子一下加重了,且從前能用看熱鬧的心思去看待此事,現在確實要他自己負責,一個弄不好也會招來聖上的怪罪。

應付聖上交給的差事已是複雜,他還要私下裏辦寶藏的事。

好在,經過這段時間的周密安排,一切都在依著他的計劃進行。

“伯爺,外麵無任何異常。 ”陸文如壓低聲音在陸衡耳邊稟道。

陸衡微微一笑,又放心了一些。

“那麽明日便先運送一批吧。”陸衡轉回身走到桌案旁從背後的一摞書中取出一張折疊好的輿圖。

輿圖展開後鋪在桌上,陸衡端起燈台湊近了觀察,片刻後點了點西北方向,“先往這裏吧。”

陸文如順著陸衡手指方向看去,指甲處正是“武寧壩”三個字。

次日清晨,天際剛剛泛起魚肚白,石料廠便已熱鬧起來。

已有工人們連夜做工,將一塊塊沉重的花崗岩搬運上車。此時車夫與隨行的夥計們都已準備妥當,肌肉勻稱健碩的一頭頭牛被牽了來。

賣石料這種小事,陸衡的身份自然不必親自到場,就連他的親隨陸文如也不會親臨。

但石料廠中依然有許多陸衡的眼線。

眼看著十輛牛車平穩的使出,石料廠的工人們紛紛散了,會去補眠的補眠,吃早飯的去吃早飯。

運送這批石料的隊伍是臨時由一個商隊和兩個鏢局抽調來的人。因知道是運送皇陵修建時不用的殘次品,即便這些石料不用在皇陵上,凡事隻要與“皇”字沾邊兒,事情便要嚴重許多。

是以一行人格外仔細,仿佛車上不是一塊塊花崗岩,而是一根根金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