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輿論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輿論

秦宜寧吃了半碗幹飯,將剩下的一半米直接倒進逄梟捧著的瓦罐,端起白瓷杯漱口。

逄梟皺眉:“怎麽吃這麽少?現在有了糧食,你無須再如前一陣身了,我一個大男人,就是幾天不吃不喝都沒事,可你看你瘦的。”

說著又給秦宜寧盛粥。

秦宜寧卻搖頭:“真的吃不下了,許是這些天習慣了少吃,冷不防多吃這麽多就不容易克化,咱們以後糧食越來越充足,還怕我吃不好嗎?回頭好一些我讓冰糖煮藥膳粥來吃。”

逄梟聞言,心裏多少好受了一些,可是剛才吃在口中覺得香甜的稠粥,此時也失了味道。

他真的不願讓秦宜寧跟著她再受苦了,可每一次顯示總是狠狠的給與他迎麵痛擊。他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才會到如此地步?

秦宜寧見逄梟進食的速度方麵,顯得心不在焉,不必細想都知道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麽,湊上前摟著他的手臂,下巴擱在他的肩頭歪著頭去看他的雙眼。

她一湊過來,逄梟就回了神,再看她纏著自己愛嬌的模樣就像隻柔軟可愛的奶貓,心都快跟著融化了。

為了這麽好的宜姐兒,就是那些不想去做的決定他都能果斷的做決定!

逄梟與她貼了貼臉,近乎凶狠的吃了完了粥,叫了冰糖到一旁低聲囑咐她秦宜寧的身子,便又忙著往外頭去了。

冰糖和寄雲進屋裏來,叫了紫苑和含笑進來收拾,又陪著秦宜寧說話。

“才剛瞧著王爺那樣子有些嚇人,好像誰惹怒了他似的。”寄雲心有餘悸。

冰糖卻是笑著搖頭:“王爺那分明是心疼王妃了。”

秦宜寧緊了緊雲肩的領口,眉目間是淡淡的笑意:“他總是這樣小題大做。”

“哪裏是小題大做?”冰糖笑著拉過秦宜寧的手,指頭搭在她寸關尺處,“王爺是瞧見您掉根頭發都要心疼一陣子的,會覺得是自個兒沒護好您。如今您眼瞧著瘦了這麽多,臉色也不好,整天跟著他挨餓,他身哪裏能不心疼?”

寄雲連連點頭,莫說是逄梟這樣,就是湯秀都暗地裏給她送過好幾次幹糧,都是他從口糧裏省下來的。

一想到湯秀,寄雲的臉就有些紅。

秦宜寧見冰糖給自己診脈,便也笑了笑沒說話。逄梟的心意她怎會不了解?隻是眼下就是這樣的情況,大家能活命就已經很滿足了,饑荒她也不是沒有經曆過,艱難也不過是暫時的。

冰糖探過秦宜寧的雙手,搖頭道:“王妃就是吃的太少了,加之憂慮過重,才會如此虛弱,您得聽奴婢的,什麽事都沒有您自個兒的身子要緊,不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昭哥兒和晗哥兒您也得保重啊,給您說,這樣整日裏心事重重的,人老的極快,可別下次見著兩位小公子,孩子們都認不出您了。”

冰糖說的固然有誇張的成分,就是想利用兩個孩子刺激刺激秦宜寧,讓她別不拿自個兒的身子為重。

可秦宜寧聽了,心裏卻是咯噔一跳。

他們都這麽久不見,孩子走時本來就年紀小,待到天下太平他們團聚時,還不知要多久之後,到時候說不定孩子們真的不認得她了。

更有甚者,他們現在的情況如此緊張,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還不一定,一個不好往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麽一想,秦宜寧的眼圈都紅了。

冰糖被秦宜寧這模樣嚇了一跳,忙道:“王妃恕罪,奴婢隻是怕您消沉,奴婢說著玩的,您可別當真。”

“是啊王妃,您還不知道冰糖,這丫頭就愛危言聳聽。做大夫的為了給人瞧病,怕病人不肯聽話,總要嚇唬人。”寄雲暗地裏給冰糖使眼色,讓她趕緊勸說。

明知道王妃整天都在想孩子,偏生在王爺的跟前又不能表現出來,災區沒有吃飽的條件是不假,李啟天步步緊逼情況也是緊張,可誰又能說秦宜寧的憂慮和壓抑不是因為孩子呢?

冰糖這丫頭,也未免太魯莽了。

秦宜寧見兩人都緊張的很,笑著道:“你們這是做什麽,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冰糖說的對,就算是為了昭哥兒和晗哥兒,我也要打起精神來。”

“是啊,”冰糖連連點頭,“南方一路還長著呢,您若眼下就這般模樣,將來哪有體力幫王爺出謀劃策?”

秦宜寧笑著點頭應下,“下次我努力多吃點。”

冰糖笑道:“待會兒奴婢給您紮幾針,散了鬱積就好了。”

三人說笑了一陣,就一起拿了針線來做。

接下來幾天,逄梟忙的陀螺一般,他不隻是在附近收購糧草,還提前將是即將去往南方賑災的路線計劃清楚,從而選好了途中所經的城鎮,命人提前去探查災情、當地官員的情況,以及周圍又什麽府上屯糧發國難財的,這些都要各路斥候攜帶的輿圖上體現清楚。

秦宜寧也依著冰糖所言,逐漸增加了飯量,許是信念更加執著,她整個人仿佛都充滿了力氣,閑著無事時還會帶著人去城裏和城外的粥棚幫忙。

王爺為了能讓大家吃飽飯自掏腰包,王妃那樣精雕玉琢似的美人兒又每天都混在粥棚裏盡做一些粗活累活,時而還會組織吃飽了飯的男丁去城裏修繕房屋,搭建窩棚,天氣轉寒,也好收容外地而來的災民。

王爺與王妃這樣親力親為,著實令人動容。

逄梟和秦宜寧在金港附近的名聲比從前還要響亮,人人提起這夫婦二人都要比起大拇指稱讚。

一晃眼半個月過去,朝廷的賑濟依舊沒到,但是金港的百姓已經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而這些都是忠順親王給大家帶來的。

“王爺,這些日子真是多虧您和王妃,金港的百姓安頓好了,外地來的災民也妥善的收容起來,登錄在冊,大家夥兒今年冬天隻省一點,怎麽也能熬過去,這些都是多虧了您。您這會子要走了,下官和金港的百姓們著實是舍不得。”

陳知縣說的發自內心,感人肺腑,聽的周圍眾人都禁不住眼眶發熱。

逄梟笑道:“本王奉旨賑災,不能停留在一處,南方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本王。陳知縣是心思醇厚之人,加之能力卓絕,一心為民,將來一定會大有作為,將金港交給陳知縣,本王也很放心。”

陳知縣被誇獎的紅了臉,對於他來說,逄梟這樣位高權重、用兵如神又人品貴重王爺對他的評價,著實要比考績評優還能讓他開懷。

告別了陳知縣,逄梟便依著原計劃帶著秦宜寧啟程。

誰料剛出城門,便看到了路兩旁骨瘦如柴的百姓。秋日裏風冷的很,災民們穿的都單薄,但一個個伸長脖子看著城門前,並沒有人想先離開。

眼見著逄梟一行的隊伍出了城門,人群之中有人說“來了來了”,隨即便有人帶頭,一眾人跪下高呼著“王爺千歲”,還有人已感激的泣不成聲,高聲謝王爺活命之恩。

秦宜寧與逄梟並肩坐在車中,聽到那震懾人心的呼聲,看到這般熱烈的場麵,二人心中都十分動容。而跟隨逄梟的謀士此時也一個個與有榮焉,隻覺自己追隨了這樣一位仁慈英明的主子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因逄梟早有準備,接下來賑災的路程雖有坎坷,可到底一切也都在逄梟的掌握之中。

隻是逄梟這廂剛取大陸來至下一個城鎮時,京城中李啟天也得到了金港傳來的消息。

“他自個兒出錢賣糧?”李啟天泄憤一般將折子往桌上摔,“就顯擺著他仁義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是天下之主,朕都沒處倒騰銀子去,他哪裏就有?”

熊金水低垂眉眼,竭力的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禦書房中其餘小內侍也都將頭埋的低低的,生怕自己成為聖上下一個遷怒的目標。

李啟天氣的來回踱步,韃靼戰事吃緊,高文亮不中用,同樣的虎賁軍,在高文亮手中一成力氣都沒發揮出來,季澤宇咬牙堅持,可到底軍餉跟不上,將士們餓著肚子打仗又能發揮幾層?

可韃靼有陸衡助陣,思勤本人便是狡詐多端,加上一個狐狸似的陸衡,再有陸家的經濟支撐,這一仗打的著實太過艱難。

“熊金水。”

“奴婢在。”熊金水躲不開,隻好低著頭上前來行禮。

李啟天道:“去把雷國能和宋德秋給朕叫來。”

“遵旨。”熊金水立即應下,飛奔著去尋這兩位大人。

而逄梟這裏呆著秦宜寧又來到一座新城,發現陳大人當日所言造出的影響竟波及這樣遠,秦宜寧便有些擔心。

“百姓們信任你,對你的評價高,這些都是好事。可是我還是有些擔憂。名聲是想要,可是我也不想讓天子疑惑你的銀子哪裏來的。若是他不說那是寶藏,而是誣賴你這些年貪墨呢?”

逄梟點頭:“這些都有可能,不過好在謝先生給想了個好法子。”

“什麽法子?”秦宜寧好奇。

逄梟卻賣了個關子:“現在不告訴你,待會進城時你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