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勤王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勤王

秦宜寧已許久沒見過逄梟這般小孩子似的模樣,禁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逄梟大步走到拔步床旁,側身挨著秦宜寧坐下,鳳眸之中依舊滿是驚喜,上下打量著秦宜寧,像是在堅定一樣寶物。

冰糖與寄雲對視一眼,便悄然無聲帶著紫苑和含笑退了下去,將房門輕輕掩好。

“看什麽?難道是第一天認得我?”

長臂一展,將秦宜寧摟在懷中,逄梟滿足又愉快的歎息一聲,“真好。昭哥兒和晗哥兒要有弟弟妹妹了。”

秦宜寧枕著他的肩膀,整個人都被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氣和冬日裏特有的冷香包圍著,安心的點點頭,“隻是希望昭哥兒和晗哥兒下次見了我可別不認得娘了。”

逄梟掐她臉頰一把,“不會的,嶽父和外婆都特別注重這些,先前兩個孩子不是一直看著你我的畫像嗎。再說我也會盡快結束眼下的局麵,不會讓你和孩子一直分別的。”

聽的出他語氣之中的振奮,秦宜寧笑著問:“可是朝中有了什麽進展?”

“聖上已下旨天下兵馬進京勤王了。”

“這原也在意料之中。”

韃靼人就快打到京城,李啟天若再不下旨,難道要坐以待斃?

秦宜寧坐直了身子,長發隨著她動作柔順的垂在肩頭,映著她白皙的麵龐,在燈光下仿佛泛著瑩瑩的光。

“這麽說,你要帶領府兵進京勤王?”

“還有平南軍。今日馮大壯已經找來商量過了。聖上還讓勤王之師自備糧草。”

秦宜寧嘲諷的笑了,“這碗羹現在吃了,往後可不好克化。”天下大亂之時,各地有誌之士不在少數,誰能保證入京後人人都沒有異心?到時李啟天拿什麽來防範,又拿什麽來封賞?難道依舊是隻動動嘴嗎?

逄梟修長的指頭滑過她柔順如絲緞的長發,觸手是一片微涼,“這次上京,我原打算帶你同去的。可如今你情況不同……”

秦宜寧笑了笑打斷逄梟未盡之言,“你總不會想將我留在舊都吧?”

逄梟一時語塞,他的確是這麽想的。

可看著秦宜寧明亮的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逄梟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你難道不怕我被人擄走?這裏可是距離秋家產業不遠,秋飛珊那人做起事來不擇手段,上次與你談崩了,她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必定會尋各種法子來達成目的。”

逄梟聽的臉色都變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逄梟一把拉住她的手,幹燥的唇落在她細膩的手背。

秦宜寧噗嗤笑出聲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咱們先回北方,若是實在不合適帶著我的時候,你再尋個妥善的地兒將我藏起來。”

說的像是要藏寶物一般,可她果真是他的寶物。

“好,都聽你的。”

逄梟看過秦宜寧,囑咐她先吃飯,又去了外頭找謀士們商議回京之事。

“南方賑災雖算不得順利,但王爺散盡了寶藏,好歹給了百姓們活命喘息的時間,眼下再有兩個月便是春暖花開之時,今年好生勞作,好歹不至於餓的沒活路。”謝嶽笑著,臉上皺紋都多擠出兩條。

徐渭之也道:“說不定待到秋收之際,韃靼人就已經被趕出去了。”

“哪裏有那麽容易。”逄梟禁不住笑著道,“韃靼人這次有了陸家的支持,陸家又聯合了不少北冀國想著匡複國朝的舊部,此番戰事進行的極為焦灼。季嵐並非愚笨之人,論打仗用兵,就算是我與他對上怕也站不了上風,如今被壓製,全然是客觀原因造成。”

“王爺說的極是。定國公同樣驍勇善戰,可是掌不住朝廷的補給遲遲不到,將士們餓著肚子,自然有怨氣,加之高文亮在旁指手畫腳,這兵馬就更加難調派,何況戰事敗退一次、兩次,之後士氣上受損。種種不利的條件疊加在一處,可一說都叫定國公給趕上了。”

眾人皆是一陣唏噓,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占,也難為季澤宇怎樣一直堅持到現在的。

逄梟與眾人謀士仔細商議了一番,大軍開拔可不似他們幾十人說走就走,必須經過嚴密的部署才行,好在眾人都經驗豐富,行軍之事算不得什麽難題,逄梟帶領眾人待到將回京之事一切細節敲定,便吩咐人先去預備,隨即起身就往內宅去。

“王爺今日怎的如此匆忙?”看著逄梟的背影,徐渭之有些疑惑。

“許是即將啟程,還有許多要預備一並帶去的吧。”畢竟此處是王妃的娘家。

眾人心裏疑惑,也不過轉眼就丟開手各自去忙碌了。

逄梟則是飛奔著回了內宅,不轉眼的盯著秦宜寧,生怕她磕碰著有個什麽閃失。就連冰糖和寄雲幾人忙來忙去收拾行李,逄梟都怕他們吵著了秦宜寧。

“王爺這是做什麽,我如今好的很,身子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王爺何必如此緊張?”

逄梟連連搖頭:“你有了身孕,一切自是要小心一些的。我待會兒讓人多預備幾層褥子,還有你給我趕製的鴨毛褥子,這次正好給你派上用場,免得馬車顛簸。”

秦宜寧隻得點頭應下,“有你在身旁呢,又不會有任何意外,你何必如此緊張?”

他哪裏能不緊張?之所以狠下心來用了那種藥,就是怕秦宜寧有孕再受分娩之苦,誰料想老天自有安排,她依舊還是有了身孕。當年種種現在逄梟回想起來都覺得後怕。女人產子著實太過危險,逄梟幹著急又幫不上忙,隻能無時無刻不小心著秦宜寧的情況,將所有細節都關注到,該做的都做到極致。

就在逄梟與秦宜寧緊鑼密鼓的安排行程,預備帥軍回京勤王時,李啟天呆坐禦書房,正在發呆。

手上戰報仿佛有了溫度,越來越熱,炙的他不自禁鬆了手。

薄薄一張紙飄落在地,而上麵的消息卻仿佛重於千斤,壓的李啟天喘不過氣來。

“混賬,混賬!都是一群廢物!”李啟天猛然暴起,憤怒大吼,“十萬虎賁軍,加上五軍營、神機營,竟然抵不過區區一個韃靼!退守京城?若是京城再失手,大周朝都不複存在,還能繼續退往何處!”

“聖上息怒!”兵部侍郎撲通一聲跪地,驚恐之下抖若篩糠。

熊金水等內侍更是紛紛跪倒在角落,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生怕聖上將注意力移到他們的身上。

除了對李啟天的畏懼,所有人的心裏都仿佛籠罩著一層陰雲。

季澤宇與高文亮兵敗如山倒,一行人已在往京城退守,韃靼的鐵蹄一旦踏破城門,他們這些人豈不是都要跟著陪葬!

他們真想一走了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免得銀子沒得多少,卻落個丟掉小命的下場。

李啟天滿腔怒火無處散,偏又想不出其他辦法,隻得準奏。

回到養心殿,身上就像是長了草一般讓他坐立不安,悶頭出了門身一路憋著氣在外遊蕩,不知不覺便到了坤寧宮。

午後的坤寧宮中透著暖意,內外間都燃了銀霜炭。皇後正斜歪在暖炕上看書,聽聞宮人問候之聲,忙起身下地,端雅的行禮:“臣妾參見聖上。”

李啟天仿佛被激怒的鬥牛,鼻孔裏哧出一聲,大馬金刀落座,黑沉著臉氣的喘粗氣。

如此盛怒模樣,惹得坤寧宮眾人噤若寒蟬。

皇後努力回想近日的所作所為,生怕有什麽做錯了惹得天子不快。但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隻能作罷,將一切都歸咎於朝堂之事上。

宮女端來茶盤。皇後轉身接過白瓷蓋碗,雙手端著輕放在李啟天手邊,柔聲道:“聖上請用茶。”

李啟天麵容猙獰,咬牙切齒的看著那茶碗,翻騰的怒意和對未來的恐懼以及對逄梟的妒恨在發妻跟前仿佛再無須掩飾。

寬袖一揚,茶碗被狠狠的掀翻在地,碎瓷聲響唬的皇後渾身一抖。

“聖上息怒。”皇後忙吩咐宮女來撿拾碎片,不敢用掃帚和簸箕,生怕掃地的聲音擾了天子。

李啟天卻不領情,盛怒之下顧不上顏麵,大吼道:“息怒,息怒!所有人都隻會讓朕息怒,卻想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來!我大周的兵卒難道都是三歲孩子,遇上韃靼人就嚇的屁滾尿流,一路隻知道退守!”

皇後一聲不敢吭,得知這樣的壞消息,也不怪聖上動了震怒,就連她個女眷也覺得心裏發寒,國破家亡的刀子仿佛已經懸在頭頂。

李啟天拍著桌子怒道:“逄之曦那個陰險狡詐的混蛋!早日日便知那廝心機深沉,如今想不到他竟會不顧國朝廷的安危!”

皇後一聽李啟天提起逄梟,心裏就陡然一跳。

難不成,逄梟去了南方起兵造反了?

李啟天拍著桌麵,憤然的道:“他也不知哪裏來的銀子,大肆收購糧食,如果不是有他從中作梗,定國公軍中也不會缺少糧草,鬧的軍心大亂!逄之曦果真天生就是來克朕的!”

皇後聽的眨了眨眼,原來不是逄梟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