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出城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出城

謝嶽轉身向所居廂房而去,廖知秉和鍾大掌櫃正在廊下低聲說話,見謝嶽走來,笑著低聲問:“謝先生不是有事與王妃商議?”

謝嶽笑道:“王妃身子未痊愈,還是讓王妃修養修養的好。”

廖知秉與鍾大掌櫃都點頭。

他們這些人在牢裏挨餓受凍就已經快要崩潰,王妃卻連日受那等折辱,吃那麽多的苦,連遊街示眾都經曆了。他們真的不知道,若是換個性子稍微柔弱一些的,回頭就要尋死覓活他們可怎麽對王爺交代。

可王妃自始自終都很冷靜,好像那些傷痕和屈辱根本就不是在她的身上。

謝嶽是王爺身邊的老人了,自然是一心效忠於王爺,可是他覺得,有些事王妃瞞著不說,他若是再不說,可能王爺永遠都不知道王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多少的苦。

這些苦,都是今上給的!

他們的孩子,還差點慘遭毒手!

謝嶽與徐渭之這般王爺的親信,多少都知道一些王爺私下裏留有底牌。他們也並不覺得是被欺騙,反而樂於見到王爺此舉,至少他不是一味的敞開心懷,對人懷有防備又不是壞事。何況王爺對他們也素來信任,除了被瞞著一些事外,逄梟從來都信任他們,什麽事都讓他們放開手去做。

更何況,他們更欣賞的就是王爺這般心懷天下的仁義之人,所以王爺對於家人之事上,防備一些也並不是什麽大事。

的確,謝嶽和徐渭之私下裏也曾多次商議過,知道秦槐遠那等驚才絕豔的人物是不可能輕易走向絕路的,現在可能已經安排好了一個退路,而他們倆智謀過人,又善於觀察,已經從王爺日常言談之中發現了關於子嗣之事王爺的態度。

可無論如何,這一次李啟天的確搶走了龍鳳胎,要以他們來做要挾,甚至有可能置他們於死地!

謝嶽奮筆疾書,簡明扼要的說明了情況,強忍著沒有加上自己的觀點和判斷。

他將紙條卷好了,用蠟封好,交給了身邊的精虎衛,“趁現在城裏還不是很嚴,趕緊用飛鴿傳書將信傳出去。”

“是。”精虎衛立即點頭應是。

謝嶽擔心的是,再過幾天, 他們就連飛鴿傳書也傳不出去了。李啟天若要搜查的仔細起來,恐怕他們現在的藏身之所也不能久呆。何況,他們也不能確定這個天機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全可信,會不會轉手就將王妃給賣了……

可天機子卻是安心的住在正屋裏,整天大魚大肉吃的不亦樂乎,沒事兒還讓手下人去給她買酒回來,有時候就抓著個蹄髈斜倚在門廊前悠哉的啃,還不忘伸長脖子往秦宜寧所在廂房看,或者去逗逗龍鳳胎。

秦宜寧正在養病,天機子卻如此悠閑,看在謝嶽等人眼中著實不順眼的很。

秦宜寧的情況卻是在慢慢好轉,隻是想要痊愈,沒有個十天半月是不成了。

又過了三天,秦宜寧終於退了熱,不再動輒高燒不退了,也著實讓眾人都鬆了口氣。冰糖開始預備一些清補的膳食喂給她。

“暄哥兒和昀姐兒呢?”

“王妃放心吧,乳母帶著呢,孩子好的很,要不要將孩子們抱來給您瞧瞧?”

秦宜寧搖頭,蒼白的唇被她抿出了幾分血色:“孩子還小,外頭冷,也別過了病氣給他們。乳母帶著就是。”

冰糖笑著道,“王妃放心吧,乳母這些天將小少爺和小小姐照顧的很好,這些天龍鳳胎被搶了去,乳母懊悔的就差一頭碰死了,自責自己愧對王妃,沒有保護好孩子們。”

秦宜寧咽下一口湯,禁不住笑道:“這也不是他們的錯,那種情況,他們還能搶得過天子?”

“王妃就是豁達。從來都不遷怒旁人。”

“這有什麽遷怒不遷怒的,本來也不怪他們。”

“哎呦,喝湯呢,好香啊!”

正說著話,門口忽然傳來天機子的聲音。

秦宜寧抬眸望去,就見天機子啃著一隻燒雞腿走了進來,臉頰上沾了油也渾不在意,在她斜對麵的杌子上坐下,笑道:“怎麽樣,看你氣色好點了?”

秦宜寧笑了笑,“還好。還要多謝你此番救命之恩。”

“別別別,你可別謝我。”天機子搖頭,又啃了一口雞腿,撕下一大塊肉,邊嚼邊道,“我這也是沒辦法啊。你以為我願意去救你?”

秦宜寧微眯著眼,笑道:“我記得,從前仙姑都是恨不得我能死於非命的,這一次若是我死在大牢中,豈不是更能激發王爺對天子的仇恨?仙姑讓我自生自滅就能達成目的了,為何會出手相救呢?”

天機子挑眉道:“看來你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冰糖和寄雲不悅的皺眉,聽天機子這樣說話方式就覺得不愛聽。

可秦宜寧一個淡淡的眼神掃來,他們二人就知道王妃是不願意他們多嘴的。

“仙姑素來恩怨分明,這點數我心裏還是有的。”秦宜寧笑了笑,“仙姑若有機會,幾次三番都想要我的性命。所以這一次仙姑出手相救,我真的很意外。”

“你也不必意外。 ”天機子開始啃雞腿骨,腮幫子都啃的鼓起來一個包,“我為的自始自終也不是你,你也別把自己看的太要緊了。”

“哦?願聞其詳。”

“我是為了紫微帝星的霸業,從前,你的存在是他的絆腳石,沒有你紫微帝星才能更快登上那個位置。所以我要殺你。而現在,你若死了,紫微帝星是不可能去登上那個位置的,沒辦法,我隻好救你。”

秦宜寧一時有些怔愣。

天機子的話是什麽意思?紫微帝星,自然就是指逄梟。若是站在她的角度上行來說,從前逄梟不想做皇帝是為了她,現在逄梟想做皇帝,也是為了她?

不,不,就如天機子所說的,她不必要將自己看的這麽重。

可是若將天機子的話翻譯過來,也的確就是這個意思。

而且逄梟若是真的有心大位,除了為了百姓,也或許真的就有想給她安穩無憂的生活這個原因在。

這世界上,誰的女人才能不用擔心被覬覦,被折辱?在逄梟看來,那必然是最為尊貴的那個了。

天機子見秦宜寧一副呆呆的模樣,不由得嗤笑出聲,“你這個人,存在便是個最大的變數。我這一生掐算無數,算過多少人,卻獨獨算不明白你。一遇上你的事,必然要鬧出變故。”

隨手將啃過的雞腿骨丟在地上,天機子隨便用袍子擦擦手。

“得了,你也準備準備吧。這兩日咱們就想辦法出城。再給你時間調養,可就出不去了。”

秦宜寧不自禁坐直了身子,“你是說……”

“不必我說你都知道。聖上命人搜查城裏,隻會越來越嚴密。要麽我說你是個麻煩麽,先前要走也更容易,可你病著起不來吹不了風,我又怕好容易將你救出來了,你卻半路上出了閃失,所以隻好給你時間休養。現在你也清醒了,至少能撐著跑一段,咱們也就耽擱不起了。”

天機子站起身,散漫的往外走,“你好好準備吧,明兒個傍晚城門落鑰之前,是守備比較薄弱的時候,咱們就那時候走。”

看著天機子的背影,秦宜寧笑了笑,“知道了。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你。”

天機子擺了擺手,似是懶得搭理秦宜寧。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冰糖和寄雲見天機子湊了,這才來服侍秦宜寧將剩下的補湯和藥吃完。

寄雲低聲嘟囔:“這人說話也太沒趣兒了,好像見著王妃不說幾句難聽的就能少塊肉一樣。”

秦宜寧搖搖頭,“各有各的立場罷了,一碼是一碼,這件事是她幫了我,回頭我也要好生想辦法報答才是。”

冰糖則又取了銀針出來,“在給王妃紮幾針,鞏固鞏固。明兒個好準備啟程。”

秦宜寧便配合的被紮成個刺蝟。

如此平穩的過了一夜,次日,宅子裏所有人就都開始忙而不亂的預備起出城的一切。

為以防萬一,謝嶽會易容的本事也就不再藏著了,他用有限的材料,將秦宜寧打扮成了一個病弱的公子,寄雲和冰糖則打扮成兩個美妾。其餘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變裝,讓他們刻意改變走路的姿勢,不必要的時候也不準開口說話,倒是看不出這些人都是秦宜寧身邊的。

天機子穿上一身土黃色的棉布襖裙,打扮的就像任何一個大宅門裏的老媽子。

“咱們這是陪著少爺和剛出生的小公子小少爺以及兩位剛誕下子女的美妾回北方老家去,你們可都記住了,別給說走嘴了。就說是韃靼被趕走了,咱們離開親戚家回家裏去。”

“知道了。”

寄雲和冰糖成了美妾,昭哥兒和昀姐兒成了他們倆生的。秦宜寧則是個衣著華貴的病癆少爺。

謝嶽是佝僂著身子冒充管家,一行人離開宅子,便乘上尋常商賈人家乘坐的油壁車,將藍布的棉車簾放下,一路往是北城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