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駙馬

第377章 鷹相

第377章 鷹相

兩人閑坐對飲了幾杯,倒是裴炎先行拉開了話閘。

裴聞喜的高足,果然是非同凡響,與眾不同。裴炎說這話的時候倒是誠懇,至少沒有讓薛紹感覺到他是在挖苦。

裴行儉被封爵為聞喜縣公,因此人稱裴聞喜。其實聞喜是裴氏大族的發源之地,裴炎也是聞喜人。

薛紹淡然一笑拱手對北麵方向拜了一拜,說道:相公謬讚了。薛某學藝不精德行簡陋,朝夕之間隻恐辱沒了師門。

裴炎撫髯嗬嗬一笑,公子人中龍鳳文武全才,弱冠之年名揚天下,誰不敬仰

薛紹淡淡一笑沒有回話。這樣的稱讚如果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薛紹可能還會感覺到一些被拍了馬屁的舒爽。但如果是從強勢宰相裴炎的嘴裏說出來,聽起來可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捧得越高,摔得越慘。大人物的吹噓,可不是那麽好承受的。

裴炎恭維之時就在對薛紹查顏觀色,見他反應冷淡不吃這套,心下一笑,又道:公子胸懷韜略少年老成,難怪天後對你如此器重。其實老夫也早就想與公子一會,切磋曲藝談些兵法,老夫正好向公子多多討教。

薛紹也是嗬嗬一笑,裴相公太高看薛某了。想我隻會一些市井靡靡之音,難登大雅之堂。於兵法麵前,我也是初來乍道未得真傳。隻恐裴相公恥笑。

學無長幼能者為先。公子精通音律詩賦美妙,北伐之時又屢立大功震驚朝野,似這般雅量高致文韜武略,著實令老夫敬仰崇拜。說到這裏,裴炎還主動拱手拜了一下薛紹,說道,公子切勿敝帚自珍,還望多多賜教。

薛紹眉頭微微一緊,聽話聽音,裴炎這話說得婉轉,表麵是上要請教韻律詩賦與兵法,實際上就是想讓薛紹跟他說一說軍隊裏的情況,與北伐時的一些所見所聞,尤其是草原上的態勢。

老奸巨滑

薛紹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了裴炎一聲,這種事情你不是應該把我叫到政事堂,正式的問我嗎為何要在家中設宴私下來問

莫非,這也是武則天的意思她也是當麵不請來問,卻叫裴炎私下來問

正式的匯報不聽,卻要私下的打聽,為什麽要這樣呢

薛紹一時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於是打算裝傻

你不明問,我也就不明說

於是薛紹回了一禮,說道:音律,我倒是略知一二。作賦填詞,偶爾興之所致。至於行軍打仗斬獲了功勳,那完全是我的上峰指揮得法,薛某隻知奉命行事。不知裴相公,想要知道哪些事情

裴炎的眼神略微一沉,其中隱隱透出一絲不快。

年輕後生,在老夫麵前裝傻充愣嗎

薛紹眨巴著眼睛看著裴炎,裴相公今日若有興致,薛某願親為相公撫箏一曲,如何

咳裴炎幹咳了一聲表情略略有一點不自然,笑道,老夫對公子行軍征戰一事,更有興趣。

哼哼,老狐狸忍不住了

薛紹心裏鄙夷了一聲,嗬嗬一笑道:那裴相公都想知道一些什麽呢

既然已經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裴炎索性也就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公子此次北伐經曆頗多立功不小,所見所聞想必也是非常豐富。老夫想聽一聽公子在北伐期間,和你最親密的袍澤們共同經曆的重要**。

薛紹心中一凜,最親密的袍澤,重要**,這話問得是什麽意思這麽籠統的一句套話就想從我這裏掏出幹貨來,你也太會做生意了吧

裴相公,何不問得清楚一些薛紹隻道,北伐期間我認識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經曆的事情也非常之多。如果麵麵俱到的說起,怕是三天三夜也不夠。

非要我挑明了說裴炎也在心中暗罵了薛紹一聲小狐狸,不動聲色的道:不瞞薛公子,朝廷正在對幾位重要的北伐大將進行考察。薛公子是親身經曆了北伐的將領之一,你的意見對朝廷來說非常的重要。

考察什麽

薛紹心中再次一凜,看來今天的這場非正式的會晤還挺重要,可能就直接關係到馬上就要來臨的軍隊重組與人員建製。裴炎一直把話說得模棱兩可,就是不想授人以柄讓別人說他因私廢公用這種私下的打聽來決定他人的政治前途,可不就是因私廢公了

薛紹算是大致弄清了裴炎今日約他來私會的真實用意,他就是想知道軍隊裏有哪些人是裴行儉的死忠,又有哪些人有可能成為他的追隨者。同時他也想知道,做為裴行儉的學生,薛紹本人的立場究竟是怎麽樣的這或許,也正是武則天想知道的。隻是,她不好當麵親自來問薛紹罷了

薛紹的心禁不住砰砰的跳了起來,現在的我就像當年的裴行儉一樣,一次站隊,或將決定一生的命運今日的會晤既是一個機遇,也是一場危機。我的話答得好,或許就能博取到裴炎和武則天的信任,將來能有一個不錯的政治前途。我的話要是答得不好,那可能就很難再重返軍隊繼續戎武生涯,也很難在政治上有所做為了

薛公子,好像心事很重啊裴炎笑容可掬言談輕鬆的說道,一邊拿起了茶來,慢條斯禮的淺酌了一口,然後又將茶杯慢慢的,平平穩穩的放了下來。

裴炎的話語和這舉止神態,薛紹聽在耳裏覺得刺耳,看在眼裏覺得紮眼。那種口吻,完全是智珠在握掌管他人命運的人,獨有的那種不動聲色的炫耀與刻薄,這遠比裸的威脅和恐嚇還要讓人鬱悶和憤怒

兩世為人的多次生死曆練,讓薛紹保持了不動聲色的態度,仍是淡淡的微笑說道:還請裴相公恕我愚鈍,薛某就想問一問,朝廷想要考察哪幾位將軍薛某也好一一作答。

裴炎成竹在胸的微然一笑,他好像早就料到薛紹會有這麽一問,於是道:此次北伐除了行軍大總管裴聞喜之外,從上至下的重要將佐,薛公子都可以談上一談。

從上至下,首當其衝的當然是行軍副大總管唐懷壁和程務挺,然後是大將李謹行李多祚張虔勖這些人。

薛紹心裏又罵了起來,裴炎實在是太狡詐了,他就是不點名,非要我主動一一點評。萬一到時候有人被清洗或是被貶官,那就是我背後中傷出口傷人要是我不說,那又是自動放棄了站隊的機會,耽誤的是我自己

官場上常見的一套,腹黑上司給可憐屬下設圈下套

此刻,薛紹真是跳起來掐死裴炎的心都有了。

薛公子,還在思量裴炎仍是笑容可掬的,在催問了。

薛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行軍副大總管唐懷壁,我不是太了解。

唔裴炎不動聲色的應了一聲,那就談一談別的人。

另一名行軍副大總管,程務挺我倒是相對較為熟悉。薛紹說道。

好,那就談一談程務挺。裴炎輕鬆自如的說道。

薛紹點了點頭,說道:軍中尊稱程將軍為古之惡來,他麾下的騎兵堪稱大唐最強騎兵,每逢征戰如疾風之掠原,無可匹敵。北狄諸胡聞惡來之名而色變,不敢相抗。

裴炎耐心的聽著,偶爾點一點頭,不作一字點評。

薛紹也一直在觀察裴炎的神色來決定自己的言辭,心中想起北伐期間曾經聽程務挺和他兒子程齊之提起過一件事情,就是裴炎好像有意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程務挺之子,程齊之。

由此可見裴炎是相當看好程務挺的。這樣的婚姻絕對是典型的政治婚姻。再加上武則天也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薛紹說過,將要重用和提拔程務挺。如此看來,程務挺的堀起幾乎已經是不可更改的定局

於是薛紹也就知道,該要如何回話了。他道:惡來將軍把守北疆十數年,精忠體國戰功赫赫,堪稱國門,棟梁之材

聽到堪稱國門棟梁之材這八個字時,裴炎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難得的真實笑容,但仍然隻是輕輕的點了一點頭,不置任何點評。

但就是他這一抹微笑,讓薛紹心裏有了一個清醒的覺悟,裴炎絕對是一個權力相當強烈的人,身為宰相他想提拔和重用程務挺這樣一位能幹的將軍,這沒有錯。但他同時又想嫁女兒過去,這其中就有私心。毫無疑問,他是想提拔和拉攏軍隊裏的人,為自己的權力增加砝碼

換句話說,裴炎想成為一名權臣。對於權臣來說,腦子裏麵絕對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強烈意識形態。薛紹可以想像,如果剛才自己對程務挺做出了一番貶損,絕對會招致裴炎的不快。也就是說,很多事情在裴炎的心裏其實早就決定了,他不會因為我薛紹的一番話而改變任何決定。

他就是想知道,薛紹是否與他意念相合。這不禁讓薛紹想起了美國政壇上的鷹派激進,強勢,充滿攻擊性

裴炎,何嚐不是大唐朝廷上的鷹派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