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人微言輕
第427章 人微言輕
月奴跪下了,額頭貼著地板,嚶嚶的抽泣。
薛紹搖頭,悠長的歎息了一聲,斃殺你除了錯上加錯,還能有什麽意義呢
公子月奴哭得稀裏嘩啦。
算了,起來吧薛紹說道,我還得回去再見一次天後。到時候,把你剛才對我說的話,原原本本的再對天後說一次。
是月奴一骨碌爬了起來,連連擦淚。
薛紹有點哭笑不得,伸手替她抹了抹眼瞼下的淚花,又掐住了她的臉蛋,你也是做將軍的人了,別動不動就哭鼻子。不嫌丟人麽
嗯月奴認真的點頭,紅著眼睛怯生生的傻笑,公子,你能饒恕我麽
薛紹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你隻記住一個教訓,以後有什麽事情,多和我商量。別再自作聰明,自作主張了
月奴指天發誓,再也不背著公子做任何事情了
別廢話了,走吧
兩人原路返回去見武則天,結果她已經離開了禦花園,去往後宮歇息。
薛紹隻好決定,明天再帶上月奴來跑一趟。
次日是雙日,不上朝。薛紹這個兵部員外郎直接先去了北衙講武院,上午忙活了一陣吃過午飯後,他才有時間帶著月奴一起去皇宮宣政殿求見武則天。
雖不上朝,可是武則天卻是很忙。薛紹來的時候她正在門下省的政事堂裏與宰相們開會議事,薛紹等了約有一個時辰直到傍晚時分才被武則天召請禦書房會麵。
武則天問薛紹有何事,薛紹開門見山就是一句話,天後,絕對不能讓艾顏回草原
武則天一點不驚奇,淡然道,說出你的理由
薛紹便道,明日朝廷即將公開處決伏念等一幹囚犯,此事傳到草原,必然引起各個部落的震動。朝廷在這時候派人前往草原進行安撫,的確應當。但是誰去都可以就是不能讓艾顏去她是阿史那汗室唯一的嫡係血脈了,她在草原上擁有無人可比的影響力。當初伏念就是看中了她特殊的出身與血統,才收她做了義女。從此伏念在草原上的威望日漸隆重,遂成一呼百應之勢。雖然阿史德溫傅是前後兩次草原叛亂的真正禍首,可是如果沒有伏念的出麵,阿史德溫傅也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再一次發動叛亂,而且兵力比第一次還要多歸根到底,阿史德溫傅利用的就是阿史那汗室一族在草原上的影響力艾顏對草原人來說,就如同中原王朝更迭中的末代皇族,或許她沒有能力沒有野心沒有心腹更加沒有兵馬,可是如果落在了草原人的手裏,她就是一麵招兵買馬聚攏人心的大旗
武則天既不插言也不表態的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還輕輕的點一點頭,等薛紹說到大旗時她才插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艾顏就如同前隋末期亡之時,各路反王與義軍將隋朝皇子擁立而成的傀儡帝王麽
臣正是此意。薛紹抱了一拳,說道,若非艾顏有著如此重大的價值,阿史德溫傅又怎會因為她而與自己的親生兒子反目成仇刀兵相向,並最終雙雙隕命就算艾顏是草原上難得的美女,我也仍舊認為,阿史德溫傅這樣的梟雄更加看重的,是艾顏的血統與出身
聽完了這些話,武則天在書房裏慢慢的來回踱步,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
薛紹沒有再說下去,靜靜的等著。
良久。
武則天說道:薛紹,你的成熟與睿智,再一次令本宮感到驚奇。你可知道,你方才說的這些話,正是近日以來本宮與陛下裴炎以及薛元超等人反複商論的核心與焦點所在
薛紹略微一怔,搖了搖頭,臣不知
那隻能說,天下高見大多不謀而合。武則天微然一笑,對薛紹投來讚許的眼神,我沒想到,你薛紹還隻有弱冠之年,就能在軍國之事上有如此深遠的見識。朝堂上的許多王公大臣和親身參與了北伐的大將,都沒有你想得多,想得遠。
微臣僭越,請天後恕罪薛紹抱拳而拜,心裏卻在苦笑,拜托我不是來圖表現求表揚的,這些事情朝堂上的王公大臣想不到並不奇怪,因為他們沒有牽涉其中更不了解其中的許多辛秘;從軍的大將想不到也不奇怪,因為他們的本職隻是打好仗,大多數的將軍都是粗人懂不了太多的政治除了裴行儉,其他的將軍對這些問題甚至想都懶得想
我卻不同,我來自21世紀,我不僅僅知道這許多的來龍去脈,我甚至知道未來百年的大體曆史走向眼前這樣的節骨眼上,我怎麽還能放任突厥人像曆史上的那樣強勢堀起,成為未來百年之中大唐的心腹之患
你無罪。武則天一邊淡然的說著,一邊穩穩的坐了下來,說道,如果滿朝文武都能像你薛紹一樣憂國憂民深謀遠慮,何愁江山不固社稷不昌
薛紹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天後,那艾顏究竟是
武則天麵帶微笑的輕輕擺了擺手打斷薛紹的話,說道:此事,本宮會與陛下以及宰相們反複的細細參詳之後,慎重決定。
薛紹心裏一堵,這話的弦外之音好像是讓我別再廢話了
薛紹,以後針對軍國之事乃至朝中大小事務,你但有任何見解,隻管前來對本宮直言不諱。武則天說道,大唐,需要你這樣的耿介之士與智慧才俊
是,臣知道了。薛紹隻得拱手一拜,得了,我不用說了,更不用把月奴叫進來再說一通更廢的廢話了
你回去吧武則天笑容可掬的挺和善,說道,太平還在家裏等你呢
那臣就告退了
薛紹退出了禦書房,麵無表情快步如流雲。月奴還在外麵候著準備見駕,這時看到薛紹大步就走一點讓她進禦書房的意思也沒有,她隻好快步跟上默默的走在薛紹身後。
從離開禦書房到走出皇宮,薛紹一路上片言不發臉色冷清,月奴都有點害怕了。騎馬走出皇宮朱雀門之後,薛紹沒有往斜對街的太平坊走,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上了朱雀大街,徑直往青龍坊的老家去了。
月奴步步緊跟卻半句也不敢多問,心中驚訝又害怕的想道:看來公子今天真是有點生氣了
薛顗夫婦還在長安,並且就住在青龍坊的薛宅之中。薛紹一路騎行回到這裏,下馬進院連兄嫂都沒有去拜見,直接一頭紮進了自己的書房裏,房門緊閉誰也不見。
薛顗夫婦很驚奇,逮住月奴追問二郎今天這是怎麽了月奴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一家人都有點忐忑不安。
不久,書房裏傳來一陣劈裏叭啦摔東西的聲音。
薛顗大驚,二郎一向沉穩,今日究竟是誰被招惹了
月奴連忙示意薛顗噤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字天後
薛顗的眼睛都一下直了,半晌無語。
就讓二郎發泄一番吧嫂嫂蕭氏反倒是冷靜,說道,現在的二郎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少不經事的二郎了。如今還能讓他大發雷霆難以自製的,必然是大事。待他心情平複之後,夫君再去探問與開解不遲。
也好。薛顗深以為然的點頭,就聽夫人的
過了許久,書房裏總算安靜了下來。一直心驚肉跳的薛顗小心翼翼的來敲門,二郎,為兄可以進來麽
吱啞一聲門被拉開了,薛紹站在門口苦笑,兄長請進。
薛顗進去之後掩上了門,往房裏一看,頓時搖頭。
滿屋子亂七八糟的扔滿了各式書籍,還有幾樣貴重的古董珍玩都被摔到了粉碎。
二郎啊,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要如此大動肝火薛顗攤著雙手無奈的說道,摔了東西倒是不打緊,怒火攻心傷了身體可是不值啊
薛紹苦笑的搖頭一屁股癱坐了下來,大哥,我一時跟你說不清楚
莫不是與公主吵嘴鬥氣了薛顗坐到他身邊小心的勸道,何必呢,她年紀小又出身嬌貴,讓她一讓,不就過去了麽
薛紹苦笑連連的直擺手,大哥,你二弟還沒有窩囊到,因為兒女情長與柴米油鹽而行為失矩大動肝火的份上。
那是薛顗想問,又像有所顧忌。
薛紹長歎一聲,再度連連的搖頭,我眼睜睜的看著大唐即將走進一個百年泥淖卻有心無力有誌難酬,如何能夠不焦頭爛額怒火攻心
什麽薛顗略微一驚,此話何解
薛紹雙眉緊擰的沉思了片刻,驀然一抬頭,是關於突厥與草原部眾之事
這薛顗愕然的眨了眨眼睛,這類事情,與你一個小小的兵部員外郎何幹這是二聖與宰相們該操心的
大哥,連你這麽認為薛紹雙眉緊擰。
難道不是麽薛顗的表情越加迷茫,二聖與宰相們執政多年,高瞻遠矚深謀遠慮。你一個初入仕途的弱冠仕子,何苦來哉要越俎代庖杞人憂天呢
越俎代庖杞人憂天
聽到這八個字,薛紹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連我大哥都會這樣想,也就難怪武則天聽了我的意見隻是微微一笑的敷衍塞責了
歸根到底,還是我薛紹人微言輕沒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