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聲

第十五章冤家路宅情意真

第十五章冤家路宅情意真

他細飲一口茶,“蕭閣主若想等下去,怕是來不及了。”

蕭殊慢慢地放下腕處的衣裳,看著林放涯說道,“碧蕾確實難得,否則我也不會親自動手。隻是林公子難道沒有聽說這最後的一支碧蕾竟在林家麽?”

茶杯微微顫動,裏麵的水差點也抖落出來。林恒扭頭看著林放涯,“爹,此話當真?”

“看來林公子不知道的事情還不少,這些事林家的家事,我蕭某不想參與。”蕭殊整理衣衫說道,“隻是碧蕾之事,哪怕是我想要,江湖上也並不是我一人有聞,若是林老爺讓出那支碧蕾,蕭某必定感激不盡。”

林放涯咳嗽一聲,將林恒拉起身來對著蕭殊說道,“碧蕾是何等寶貴之物,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蕭閣主縱使為江湖大派,我林某若是不肯拿出,想必蕭閣主也不會強人所難。何況,天下隻我一人知道它在哪。”

孟善聽完踏上前一步,想要拔出染玉,蕭殊將她攔住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規矩,我蕭殊自是首當其衝。”蕭殊站在孟善前麵,用身子擋住孟善,以免她太過衝動,“隻是蕭殊,不得不在貴府多打擾幾日了。”

“求之不得。”林放涯搓著手,招呼林恒與蕭殊坐下來慢慢詳談,從長計議。

孟善會意退下,一個人守在門外,看著林綺遇與幾個丫鬟在那裏嘻嘻哈哈,其中有一個丫鬟被蒙上眼睛四處捉著人群,周圍的人皆是用各種方式逗她捉弄她,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孟善看著夕陽落下,餘輝撒在地上呈現金子般的顏色,安寧而又溫暖。她抱著劍蹲在一邊看著他們玩鬧,記得那時幾歲來著,好遠好遠的事情。

那時她是孟家的掌上明珠,整個孟家都將所有的寵愛給了這唯一的孩子。記得娘說過,在過百歲生日那天起,爹讓自己抓鬮,她放著金銀首飾不選,放著絲綢衣帛不要,偏偏選擇了柄孟家從祖上傳下來的一把破銅爛鐵,牢牢地抱住,誰也不給。

那天,爹將她高高舉起,興奮地告訴孟家人,孟白因的女兒,將來是要做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軍的。

從那時起,她上樹掏鳥蛋,沒事女扮男裝在街市上溜達,琴棋書畫隻學的皮毛,各種捉弄人的小心思卻層出不群。

母親常常擔心自己不像個女兒家,整天舞刀弄槍的,小心長大沒人要,父親手掌一拍,吹眼瞪胡子地說道,“我孟白因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將來可是要讓女婿入贅的,不能委屈了她。”

這時,她就會歡快地飛奔在父親身邊,撒著嬌說道,“父親真好。”看著母親變了臉色,她又會油嘴滑舌地強調,“母親更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這一番天真的話,曾經讓孟家從爹娘到陪她長到大的下人們笑的前仰後翻。

畫麵一閃,那日的情景又曆曆在目,孟善的身子在微微發抖,陰冷的水井,那兩個無辜慘死掉落在井裏的孟家人死死地瞪著她。

是的!閣主說的沒有錯,她有心魔,孟家六十幾口人的性命快將她的身體壓的直不起來,可若是連這往事煙消雲散的話,她怎麽對的起拿些死去的親人和朋友,這往後的幾十年,她有該抱著什麽樣的期待活下去。

報仇,是她現在唯一的願望,至於其他的,孟善睜開眼睛,看著林家小姐嬌俏的臉蛋,明媚的目光,她想,和她沒什麽關係吧。

屋子吱呀一聲,裏麵的人出來了,蕭殊看到蹲在柱子前的孟善,心裏一緊,沒有發話叫她,而是走到她跟前拍了下她的肩膀,孟善一著慌,趕緊起來,無奈身子起的太快,腦袋一暈險些站不住腳,蕭殊搭手過去扶她,皺著眉柔聲說著,“這樣蹲久了,你的腿自然會麻,一會兒便好。”

林恒看著二人,嘴角的笑容掛在臉上,隻說是今日天色不早,他還要安排今日救來的孩子,事情就等明日再說。

眾人散去,孟善和蕭殊回了偏房,兩人並肩走著,因是孟善腿還尚有點發麻,蕭殊一直扶著她。

林綺遇停下歡快的腳步,興致瀾姍地走到林放涯跟前嘟著嘴說道,“爹!”

林放涯微眯著眼睛,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對著綺遇說道,“女兒,這孟護法可不是好容易對付得了得,看來你得加緊了。”

林綺遇自是恨及不過,當時就咬牙切齒地說著,“女兒知道了。”

夕陽殘霞,落幕的火燒雲將整個天空染成了血一般的紅,院子裏的木棉花重重地落地,讓人聽的心驚。

“你為什麽不問我今日我和林家老爺談了些什麽?”蕭殊在路過一片湖水時開口說道。

孟善身子一震,蕭殊也明顯地感覺到,她隻好低下頭,“屬下不敢私自猜測,閣主和林老爺決定的事情,屬下也不會過問。有什麽事情,閣主隻需分夫妻,屬下照辦就是。”

蕭殊笑著,一陣風出來,他忍不住地咳嗽,孟善拍著他的肩膀,替他順氣,他笑著說道,“這樣啊!”

走到偏房,兩人並未直接回房而是走到蕭殊的房裏,蕭殊寬衣解帶,上衣脫落,這是孟善第一次見到蕭殊**的布滿傷疤的背部。

那是極其恐怖的如蜈蚣似的疤痕個個都是深深的紋路 像是故意地刻在上麵似的,那麽細密的紋路,當時鮮血淋漓的時候,又是怎麽樣的一種痛?

他是那樣風華絕代神聖不可傾犯的人物,是誰將他傷成這樣,又是誰因為什麽忍心傷他。

她摸索著上麵早已結疤的紋路,閉口不言,按照今日林恒白天講的方法給蕭殊運氣。

隻見她點住蕭殊內關穴,大拇指垂直於上麵,圓潤白色的指甲豎向與手上兩脈平行。蕭殊胸中得氣,呼吸慢慢地平緩下來。

隻見孟善又按住他的檀中穴,臉一紅,在他胸前畫著圈。蕭殊自始至終盯著她,兩隻手也乖乖地放在肚子上。林恒說的是最基本的調理方法,蕭殊以前也知道,隻是效果不大,後來終止。今日那林恒得知這樣的情況便什麽也不管不顧的開口訓起來。

醫生最討厭的便是不聽話的病人,囑咐孟善回去立即為他調氣降逆,寬胸利膈,可以緩解咳嗽的症狀。

一柱香的時間過後,蕭殊穿上了衣服,抖著衣領說道,“你今日奔波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

孟善巴不得早點走,腳下生風般地走在門口,蕭殊一句等等叫住了她,她側耳傾聽他想要什麽吩咐時,蕭殊燦然一笑,“今日謝謝你,沒有把你嚇著吧?”

孟善慌忙點頭,又趕緊搖頭,逃一般地離開了這個不能多呆一刻的房間,跑到外麵,大口大口地呼著空氣。

蕭殊係好腰間的絲綢鍛子,看著那嬌小的身影消失無奈地搖搖頭,不由笑了起來,繼而又緊鎖眉頭。

再說那林恒,外表一副浪蕩公子的行徑,其實內心也是極其的善良,他將帶回來的宋豫章安排在林家跑腿的活計裏,這樣,那少年有地方住有工錢拿,小小年紀做的事情也不是太重,算是有了個落腳之地。

等事情忙完之後,他想著白天為蕭殊診脈的事情,情況不容樂觀,真氣在慢慢的泄露,想必他隻要運用功力,身體便如撕扯般疼痛,能忍住這樣的痛苦,不愧是名動江湖的淮南閣閣主。

再看那女子,也是麵容隱約地有些發黑,到底是因為什麽,他現在還沒有查清楚,隻是覺得,這二人實在不簡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一個人在屋裏踱來踱去,也沒有什麽意思,他心一橫,抬腳向門外走去,想去探個究竟。

他本也是個喜歡清淨的人,當初學醫,一是為了可以做個懸壺濟世的醫者,二來也是為了父親的控製,擺脫家族的責任。

所以他住的房間自然也是清淨之地,離那兩人並不是太遠,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到了西麵偏房。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林恒順著月光照下來的光影向前走去,這才發現,那本是蕭殊住的房屋頂上,赫然就是他自己,隻見他身披著較厚的裘衣,坐在屋頂上。

林恒一陣火從胸腔裏發上來,這人還真是不珍惜自己的身體,好好的翩翩一個少年公子都已經成了那副樣子,還這樣不在乎。

他正想走上前去教訓他兩句,這才發現那屋頂上的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對麵的房間,裏麵的人身姿灼越,窕窕佳人,從窗戶上看,她正在細細地擦拭著劍柄,林恒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呆了。

很長時間後,對麵的屋子才吹熄了蠟燭,蕭殊的目光還是一直看著窗前,明明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月上枝頭,很長時間後,應該是對麵房裏的人睡著後,蕭殊才翻身進了窗戶,“呼”地一聲,也吹熄了自己房間裏的光。

林恒踏著步子往回走,一個又一個疑問漸漸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