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940章 放她走
夜色漸深，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宮陌獨自走到套房的客廳，獨坐在房間裏的三腳架鋼琴前。黑白琴鍵映著月光，如同覆蓋上一層朦朧的薄紗，他舉止優雅的伸出一隻手放在琴鍵上方，懸空彈奏起最熟悉的那首《天空之城》。
他是趁著笑笑睡熟後才出來的，所以不能吵醒她。
無聲的曲子在清風中流淌，旋律在他的心間奏響，他本就俊美的臉美得沉靜，唇邊的梨渦若隱若現，一雙黑曜石般深情的眸光，高貴瀲灩而典雅迷人。
宮陌的腦海裏浮現起種種畫麵，他第一次學鋼琴的時候，指尖欣喜的在鍵盤上跳躍彈奏了幾個音節，坐在他旁邊的白流蘇就已經開心得決定要給他買下最好的鋼琴，送他去學。
那一天，兩個人就坐在同一張凳子上，一個束手無措，一個胡亂敲奏，叮叮咚咚的響聲讓房間裏有了前所未有的熱鬧。
白流蘇揚起眉，漆黑桀驁的眸裏滿是期頤，搭了胳膊在他肩頭，笑起來，“小陌陌，我最喜歡聽天空之城，你一定要學會彈給我聽。”
“嗯。”宮陌的臉微微發燙，他永遠記得月色灑在她美好麵容上的瞬間，這個笑，這句話，就這樣深深烙印在他心上，生了根，盤著生長，枝蔓交錯。
後來，便是他一個人練琴，半路出家的他一開始總是沒有辦法彈奏出完美的曲子，他就認真的反複的一遍又一遍的練習，用別人十倍的努力去學。
再後來，他如願以償，他終於可以彈奏出最動人的天空之城，可是她卻不告而別，消失在米小雅的背後。
五年時間，宮陌已經記不清他反複彈奏了多少次天空之城，隻記得第一次他觸碰鋼琴的時候，她把胳膊倚在他肩頭，看著他笑的模樣。
直到笑笑出現，她會爬的時候，就已經喜歡鋼琴了。每次哭鬧哄不住的時候，隻要聽見宮陌彈奏鋼琴，她就乖乖的入睡。
宮陌知道她喜歡，於是抱著她，把她胖嘟嘟的小手放在鋼琴上。誰料小家夥的粉嘟嘟的嘴一癟，居然不幹。
宮陌正犯愁的時候，笑笑居然爬到鍵盤上，扶著三腳架站起來，用肉嘟嘟的小腳踩著鋼琴叮咚作響。他忍不住笑了，那亂糟糟的調子，真像流蘇那天彈的。
笑笑也跟著咯咯的笑起來。
後來，每次隻要笑笑看見宮陌坐在鋼琴前麵，她就會爬到宮陌的腿上坐著，四手聯彈。
他彈行雲流水的音樂，她時不時的調皮搗亂，可最後都能夠被宮陌把調子圓回來，有時候甚至即興發揮出更動人的旋律。
於是，鋼琴成為他們默契的遊樂場，房間裏因為有了笑笑，再次溫暖明亮，熱鬧起來。
宮陌忽然想到什麽，她懸在鍵盤上彈奏的手，僵在半空。美如畫的麵龐，彌散開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想起來，自從有了笑笑，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去認真的想流蘇了。對白小雅的感情更像是他記憶褪減的過程，他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對流蘇的感情幾乎都放在了笑笑身上。
那樣的感覺，就像是他提前遇見了小時候無助的白流蘇，這一次身份轉換，他來照顧她嗬護她，看她一點點蛻變成長......
種種過往仿佛輪回一般在宮陌的腦海中浮現，從白流蘇找到他，留下他，陪伴他，再到他找到笑笑，留下笑笑，陪伴笑笑.....
前塵往事在他麵前不斷回放，月色下宮陌的臉有種令人心疼的憂鬱蒼白。 越是愛一個人，對他要求越高，害他窒息，當初的流蘇，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感覺，他的愛是不是讓她無法呼吸過？
可是，當初的流蘇是那樣寵他啊。
哪怕他做了再多過分的事情，她也會原諒他。
她說，每個人都有被原諒的機會。
所以他就仗著她的疼惜，一次又一次的逼她回來......
當初的他，最愛的就是在白流蘇的歎息裏尋找那一絲的無奈寵溺，因為他懂，那是對他的在乎。
可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的在乎會成為她的負擔。
直到眼睜睜的看著白流蘇和米小雅的融合，宮陌才懂他造成了多麽大的傷害。
宮陌倏地閉上眼睛，一顆心如火焚一般，五味雜陳，輾轉掙紮。
“不找了。”他似是在自語，又像是說給別人聽。溫柔如水的聲音像是和沐的小提琴，明明悅耳至極，卻帶著絲絲震顫，像是壓抑了無數難以言說的情緒。
可是當這句話清晰的落地
後，宮陌像是被釋放了的囚犯，如釋重負的緩緩把手放下，落在鋼琴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臥房的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半開，笑笑穿著睡裙扶著門站著，清澈聰慧的大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心疼，她知道陌叔叔又在想媽咪了。可是為什麽陌叔叔又為什麽要說不找了？
“笑笑，我們不找了。”宮陌又說了一遍，一滴淚落在黑白相間的鍵盤上，飛濺起碎鑽一樣的晶瑩。他微側過身子，並不意外的看向笑笑說，“我們相依為命，好不好？”
他儒雅的臉上，卻也泛起淡淡的笑意，唇邊兩個梨渦淺淺的若隱若現，迷人至極。
“陌叔叔.......”笑笑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陌叔叔這是在逼她選擇，到底是要媽咪，還是要跟著他......
“笑笑，你媽咪有你爹地，有你的哥哥，我隻有你。如果你要走，我.....”宮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平靜。可他的雙肩微微顫抖著，長睫垂下，掩住全部的脆弱，可是淚還是止不住的流。在他眼裏，笑笑才是最珍貴的，他默默地守護她三年，哪怕一點點小事都舍不得逼她。
如果可以，隻要笑笑高興，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奉獻給她，又怎麽舍得讓她不開心。可是這一次他居然要自己要逼著她選擇，宮陌心裏撕裂如刀割的痛，讓他幾次窒息快無法繼續說下去。
可是，如果他不問，那麽以後隻會讓笑笑麵對更痛苦的局麵。他更不忍心。
“笑笑，如果你想離開，陌叔叔送你。”宮陌不知道是如何艱難的才把這句話說出來的，月光在他的側臉照出一片瑩潤的晶瑩，淚迷蒙了他美好的麵龐，可是當他看向笑笑的時候，臉色還是那樣的溫潤如玉，眉宇間還是她所熟悉的包容和寵溺，連笑容，也溫柔得像是以往的日子。
“不用著急回答我，你隨時有離開的權力。什麽時候，你想走了，就告訴陌叔叔，陌叔叔就送你回家。”宮陌優雅轉身正對著笑笑，稀薄的光線鍍在他肩膀完美的曲線上，比雕塑更精致的側臉，長短恰到好處的睫毛如蝶翼般劃出美妙的弧度。
幹淨的，純澈的，溫柔深情的眼神，如守護天使，如晨曦陽光一般的溫暖深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