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跡在武俠世界的道士

第五章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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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談文論武的打賞

李誌常微笑道:“‘了情’者,‘情’未了矣,若當真‘了斷’,何必去‘了’,所謂‘放下’大都是放不下罷了。”

了情苦笑道:“道友一語中的,若能‘了情’又何必了之。”

李誌常幽幽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既不不知所起,又如何知曉所終。”

了情歎息道:“要是三十年前聽到道友這句話,了情也不是了情了,如今身將朽木,雖不能了,天道之下,不得不了。”

此時已經入了深秋,萬物枯黃,唯有鬆柏依舊,李誌常不知從何處攝來一根枯枝,淡淡道:“‘情’之一字難以深談,可談者唯有道,在下生性好武,今日有緣見得道友,願請賜教一下歸藏劍。”

了情身子一震,細細打量李誌常,好奇問道:“不知李道友是哪一位故人,恕我眼拙,沒認出來。”能知曉她會歸藏劍的人,普天之下寥寥可數,她都有印象,可是李誌常不過三十歲許,無論如何都非當年故人,讓她大是驚奇。

李誌常露出回憶的神色,淡淡道:“去年秋天我去天香山莊見了楚仙流,那時秋意無限,百花凋零,楚兄又無美人相伴,成名劍術‘名花美人劍’不免弱了一些,我們口中論劍千招之後,終於讓我一招‘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給破了他的劍法。雖則如此,對他劍術我卻好生佩服。”

了情道:“原來李兄已見了楚仙流,他劍術人品俱佳。其人其行當得起‘皓月當空’四字。細細算來。上一次見他還是二十多年前了。”李誌常有道者氣派,了情不自覺敬重之下,忽略了兩人年歲差距,稱之為李兄。

李誌常悠悠道:“分香劍術已給他練到前無古人的境界了,終歸是前人創下的劍法,何況明月的光輝,見了太陽也就隱去了。‘萬古雲霄,淩空一羽’總比楚兄高明那麽一分。可楚兄的劍術,已經超凡入聖,讓我欣喜不已,這‘萬古雲霄’的歸藏劍又怎麽不令我神往。”

了情道:“李兄能勝楚仙流一招,又何必來找我,於劍法一道我隻是螢火之光,怎又比得楚仙流皓月之白。”

李誌常道:“無妨隻是想見識一下歸藏劍吧。”

了情沉吟良久,歎道:“也罷,那我就用這隻洞簫獻醜了。”

了情手持洞簫,一招朝李誌常遞過來。這一招‘秋高雲淡勢’合著華山秋意。朝李誌常掃過來。

李誌常輕笑道:“自古天意高難問,這一劍便是‘乾劍道’了吧。”原來歸藏劍給公羊羽創出來。有八劍道,分為乾、坤、巽、坎、離、艮、兌、震,這八種卦象反複交替,將天地萬物歸藏其中,可謂‘一劍生萬法’。

李誌常大袖飄飄,鬆枝一抖,輕笑道:“天意難問,我卻偏要問之,不但問之,還要替天對之,了情道友看我一招‘本始之茫,誕者傳焉。’”劍勢蒼茫遼闊,似乎將天地都籠罩其中。原來昔年屈原做‘天問’,第一句便是‘遂古之初,誰傳道之’,李誌常一句‘本始之茫,誕者傳焉’乃是柳宗元做的天對,天對便是答天問的疑問。這一句‘本始之茫,誕者傳焉’便是對應‘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李誌常意思是不僅問天,還替天回答。這一問一答,落在劍招上便是兩個相對應的變化,自成方圓。他劍中自有天地,了情這一招‘乾劍道’天地再高再闊,也絲毫影響不了他。

正所謂劍有心而人無意,見招破招,這也是一種高明的劍理。

了情手腕反轉,隨即化生‘坤’劍道,所謂‘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將李誌常這自成方圓的劍勢載下,同時還暗含反擊。

李誌常劍招又變,劍勢如‘烈火燎原’,似乎欲將大地上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焚燒的幹幹淨淨。地上的東西沒了,自然就一片死寂。他這一劍,至大至剛,以火克土,將了情的坤劍勢破除的幹幹淨淨。

不過兩人隻是見招拆招,如此進進退退了三十餘招,劍勢綿綿不絕。了情將乾、坤、巽、坎、離、艮、兌、震八劍道反複交替,運出萬物變化,到後麵劍招越來越強。雖然了情功力不足,將歸藏劍用出來破綻很多,李誌常卻依舊讚歎不已。這門劍法跟獨孤九劍一樣,都是遇強更強,獨孤九劍破盡萬法,可是這劍法卻是蘊含萬物,兩者無分高低,隻在於使用人的修為差異,果然稱得上無上劍術。

鬥到這時,李誌常和了情本身功力差距極大,再下去也沒有了意思,李誌常生出內勁,透在鬆枝之上,輕輕搭住了情的洞簫,悠悠道:“歸藏劍果然不凡,多謝道長了。”

了情收回洞簫,含笑道:“李兄劍法之高,果然不曾虛言,這世上又多一位劍術宗師了。”

李誌常一聲長歎道:“劍道是養心,而非殺敵,我還是修行不夠,若我今日能夠忍住見識歸藏劍的心思,或許離道又更近了一步。”

了情道:“道長好一句‘劍道乃是養心’,世上殺伐太多,我等生逢亂世,能夠獨善其身便已經不容易。”

李誌常忽然道:“了情道長可知道最近老是上來和你徒兒交手那個小孩是誰?”

了情道:“這孩子也是個淘氣孩子,他那日也不知道怎麽溜上了崖頂,並且在道觀裏到處翻東西,我徒兒以為他是小偷,便出手教訓了他。這孩子不服氣,昨天又來,不過一夜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仿佛武功大進,若不是我徒兒比他學武久一點,估摸著就要吃虧了。”

李誌常笑道:“了情道長放他在這裏來去,也許還是看出了他身負黑水武功吧。”

了情道:“正是如此,看來李兄跟這小朋友頗有關係,不過他身負黑水武功,應當是那個人的後輩,李兄淡泊,和那人可未必能成朋友,教貧道有些納悶。”

李誌常笑了一聲,說道:“我不僅和他不是朋友,數月前我倆還在嶽陽樓上大打出手,老怪物‘天物刃’的功夫當真了不起,一手‘凝氣成鋒’的功夫,斬落我一縷青絲,飄然而去,果然當得起‘黑水滔滔,蕩盡天下’的名頭。”

了情歎道:“李兄能和蕭千絕平分秋色,當真了不起可是這孩子又和蕭千絕是什麽關係?他雖然用的黑水武功,可是體內真氣浩然純正,似乎有點類似李兄剛才的內勁,難不成李兄是這孩子師父。可是李兄既然是這孩子師父,他又怎麽隻會李兄的內功,對敵時還得用黑水一脈的功夫。”

李誌常道:“我和他並非師徒,這孩子天資橫溢,前途遠大,就算我不教他其他招式,將來他也能走出自己的路子。”

了情道:“這倒是有理,最厲害的武功都在天地萬物裏麵,隻要能師法天地,終有希望躋身絕頂高手。不過李兄還未告訴我,這孩子的來曆。”

李誌常道:“這孩子的父親叫梁文靖,了情道長一定聽過吧。”

了情道:“怪不得這孩子要偷入書齋?那書齋他父親少年時常來,之前道觀的主人玄音道長對我說過,我也翻過梁文靖這孩子在其中藏書留下的筆注,天真活潑,卻又有數分書生意氣,要是他見到了一定很喜歡,說不得會收他當傳人。”這處道觀叫做玄音觀,裏麵之前主人叫做玄音道長,梁文靖少年時候常來觀中讀書,和玄音道長亦師亦友。後來玄音道長傷在蒙古人手裏,臨死前把道觀托付給了了情。

李誌常道:“梁文靖十多年前就被公羊羽傳了三才歸元掌,三才歸元掌是公羊羽的成名絕技,公羊羽自然早就把他當傳人看了,同時梁文靖還拐跑了蕭千絕的女徒弟蕭玉翎,不過數月前梁文靖夫婦遇上蕭千絕,現在嘛,梁文靖就在華山下,成了個活死人。蕭玉翎卻被蕭千絕帶走了。”李誌常隨即又把這件事詳細給了情說了一遍。

了情道長歎道:“原來這孩子如此悲苦,幸好遇見了李兄。”

李誌常道:“我也不是什麽好人,我將神照功傳給他,也是私念,想通過觀察他練功的進境,來看看我這門武功到底還有什麽可以改進的餘地。”

了情微笑道:“李兄本事通天徹地,若是想讓人試功,江湖上有的是人願意,何必又非要傳給這孩子。”

李誌常笑道:“雖則眾生平等,可是有賢有愚,我這門武功非天資橫溢者,難以入門,這孩子乃是世上少有的良才美質,錯過這一個,可未必能找到下一個。”

李誌常和了情往道觀前麵走去,之前他們和梁蕭二人隔得甚遠,又有道觀遮掩,兩人卻不知道李誌常到了崖頂。

這時候梁蕭又被打倒在地上,一身灰樸樸的,乍然看見李誌常,又羞又愧。他本以為這番醜態給李誌常瞧見了,會讓李誌常說幾句。

哪知道李誌常隻說了一句:“小子,該回家了。”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