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七劍

第三十二章 膽顫心驚

火千裏那肯相信,依言略微運氣,果然發覺真氣大有散去的模樣,不禁臉色大變,愕然道:“申兄,果然……”

申公豹詭笑道:“兄弟說的不錯吧?”

就在對方驚愕之際,突然出手如電,一指向火千裏肋下點了過去!

“嘶……”

一縷極其輕微的破空銳嘯,應指而出,雙方相距咫尺,一個早有存心,一個毫無準備,指風很快襲上了火千裏的“期門穴”。

但火千裏總究是久經大敵之人,雖在這封解、閃躲兩皆不及之時,猛力提吸一口真氣,硬把“期門穴”移開了幾分!

“撲!”到底申公豹這一指,出手極重,火千裏縱然把穴道移開了幾分,還是抵不住,一個身子朝後直摔出去,腳下踉蹌,連退了五步,臉色獰厲,咬牙哼道:“申幹臣,你……”

申公豹獰笑道:“這是副總護法的意思。”

他自然知道火千裏功力深厚,尤其一手火藥暗器,霸道無倫,隻要給他緩過氣來,就休想擋得住他。

因此話聲才發,人已晃身欺去,凝足十成功力,環地一掌向火千裏劈擊過去。

火千裏自知傷勢不輕,勉強按住一口要散未散的真氣,身形一旋,飛起一腳,踢翻酒桌,滿席杯盤碗盞,一齊朝申公豹飛來。

同時雙足疾蹬,身發如電,直對廳門竄去,當真有如負傷之狼!

席間群雄正在拚酒之際,忽然間,踞坐上席的兩位駐堂護法,竟然大打出手,不禁全都吃了一驚。

這一瞬間,邙山四鬼的老大白日鬼右手高舉著一方黃蝠令牌,高聲喝道:“本堂堂主有令,申大護法係奉副總護法密諭,火千裏叛教有據,著即拿下,此事與諸位無關。”

黑心鬼、討命鬼雙雙橫身一攔,兩柄鬼頭刀,刀光如雪,交叉攻到。

陰癟鬼身形一矮,揮刀向火千裏雙足砍去。

火千裏若在平日,那會把他們邙山四鬼放在眼裏,但此時重創之下,腳下不禁一停,急怒交進,狂吼一聲,揮手拍出兩股掌風,直向二鬼撞去!

他這一全力發掌,剛剛聚攏的一股真氣,重又有瘓散之象!

就在他腳下一慢之際,申公豹、白日鬼已同時撲到身後。

火千裏雙目盡赤,低嘯一聲,突然回身,雙掌揮舞,猛朝申公豹急撲過去。

黑心鬼、討命鬼齊聲大喝,鬼頭刀挾著破風嘯聲,同時加急劈出。

申公豹眼看對方服下‘散功丹’,依然狀若瘋獅,強悍無匹,心頭也大感凜駭,—記“前門拒虎”,雙掌排山推出!

四掌接實,發出蓬然巨震,申公豹被震得斜退了兩步。

火千裏卻悶哼一聲,—個身子朝後仰摔出去,但他卻在摔出之時,左手順勢廣撈,抓住了討命鬼的右腕,右腳一掃,砰的一聲踢中了黑心鬼膝蓋。

黑心鬼驚叫一聲,跌跌撞撞的往後退去,蹲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討命鬼卻被他連拖帶拉,跟著衝了七八步。

火千裏神誌漸昏,也不知手上抓到的是誰,咆哮一聲,把他當作兵器,舉在頭頂,連舞帶衝,朝廳外竄去。

這下果然厲害,邙山三鬼,眼看老三被擒,那敢再出手攻去。

申公豹是個心機極深的人,他從種種跡象看出,已經猜想到這位副總護法,並不是真正的黑風婆。

尤其這邙山四鬼,雖然隻是五福堂四名香主,但副總護法無論到什麽地方,都要帶他們四人同行,就這一點,副總護法真正身份,也不難思出過半矣。

此時再看討命鬼被擒,也不禁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出手。

火千裏一下衝出大廳,隻覺強摒著的一口真氣,突然散去,手中一輕,討命鬼啪達一聲摔落地上,身子也起了一緊搖晃,似欲倒下。

申公豹那肯放過這個機會,身形疾飛而出,一指點向火千裏後腦。

火千裏總究功力深厚,一口殘存的真氣,雖已即將散去,但還是在這竄出廳外之時,不忘殺敵,突然—個急轉,雙手大袖一揚,飛射出四枚藍色火焰!

申公豹這一指,發的又抉又準,堪堪點上火千裏後腦,火千裏也在同時射出藍焰。

火千裏“吭”了一聲,應指倒下,串公豹眼看藍焰迎麵射到,心中大吃一驚,雙掌奮力一推,身子朝後一仰,箭—般倒射回去。

這一下,說也真險,申公豹遲退那麽一步,必為火焰射中。

也幸好是火千裏後力不繼,射出的火蹈,勁力不足,雙方相距又近,四枚火焰經他全力一擊:—齊拍落地上。

隻聽“轟”的一聲,藍色火光,衝起兩丈來高,周圍數丈,頓時化成了一片熊熊烈火。

玩火一生,有“火神”之稱的火千裏,也在這熊熊火光之中,倒了下來。

申公豹驚出一身冷汗,瞧著一片火焰,陰森的臉上,綻出勝利的微笑,向後一擺手道:

“你們快把這火焰撲滅了。”

廳上群豪轟應一聲,立時奔出多人,擔水、擔沙,撲滅火焰。

申公豹緩緩回過身去,朝白日鬼問道:“你搜過他的屋了嗎?”

白日鬼道:“屬下搜過了。從火千裏屋中,搜出霹靂子十八枚,子母彈,藍磷箭各三十支。火藥兩大包。”

申公豹點點頭道:“好,你們一起繳到兵器房去就是了。”

白日鬼躬身應“是”,一齊退下。

廳後嫋嫋走出一名青衣使女,朝申公豹福了一福,道:“婢子奉二姑娘之命,特來請申護法到內堂議事。”

申公豹一手摸著蒼髯,問道:“二姑娘有什麽事嗎?”

青衣使女道:“這個,婢子就不知道了。”

申公豹頷首道:“好,老夫這就去。”

青衣使女道:“婢子給申護法帶路。”

申公豹隨著青衣使女繞過前廳,進入後堂。

但見廳前放了許多盆花,香氣襲人,籠中鸚鵡,靜靜的啄著翠羽,簷前垂著一排湘簾,日影初斜!

這是宮如玉平日治事之所,申公豹來過多次,走近石階。

青衣使女回身道:“申護法請稍等,婢子進去通報。”

申公豹手捋蒼髯,停下步來。

青衣使女搴簾進去,過了一會,才聽裏麵傳出使女的聲音道:“二姑娘請申護法入內。”

申公豹心中暗暗忖道:“這位二姑娘,看起來比宮如玉的架子還大。”

兩名使女卷起簾子,申公豹緩緩跨上石階,進入堂中。

易如冰扶著靠手大模大樣的坐在一把繡披椅子上,身後侍立兩名佩劍使女,瞧到申公豹進來,也沒起身讓坐,隻是抬目道:“申護法請坐。”

空氣顯得有點冷落!

申公豹很少和二姑娘有過接觸,看到這般光景,不禁暗暗皺了下眉,心想:“這丫頭,平日敢情看慣了她師傅的模樣,對人這般冷傲!”

心中想著,依然拱拱手,笑道:“二姑娘叫屬下進來,可有什麽事嗎?”

易如冰這時稍微露出一點笑容,說道:“申護法請坐下來再說。”

申公豹在下首一把椅上坐下,一名青衣使女送上茶來,放在幾上,低聲道:“申護法請用茶。”

申公豹回頭道:“多謝姑娘。”

這一回頭,他看見白梅、白蘭兩名使女,一手按劍柄,站在簾外,心中不覺一動,暗想:“這情形,分明二姑娘和自己有什麽機密之事相商?”

易如冰道:“申護法已經把火千裏拿下了吧?”

“拿下”這兩個字聽得申公豹心頭一震,忙道:“屬下正要向二姑娘報告……”

易如冰抬眼道:“他可曾招出同黨來了?”

申公豹道:“火千裏已經死了。”

易如冰道:“那是他自戕死的了?”

申公豹道:“火千裏意圖頑抗,施放藍磷箭,屬下一時失手,他為烈火燒死的。”

易如冰臉色微微一沉,冷冷的道:“你怎好連口供也不問一句,讓他活活被火燒死?須知他是逍遙宮護法身份,咱們不把事情問問清楚,如何向逍逍遙宮呈報上去?”

申公豹臉上一紅,惶恐的道:“屬下奉副總護法密令,火千裏叛教有據……”

易如冰沒待他說下去,接著道:“副總護法方才交待,隻是叫你把他拿下,可沒說格殺勿論?”

申公豹被她申斥得沒有作聲。

易如冰又道:“火千裏叛教罪嫌,節情重大,極可能還有不少同黨之人,串護法這麽一來,他的同黨之人,就無法查出來了。”

說到這裏,兩道冷厲的目光,盯在申公豹的臉上問道:“申護法平日和火千裏交情如何?”

申公豹心頭猛然一震,道:“屬下隻是奉派和火千裏同駐本堂,並無私交。”

易如冰徽徽一笑道:“不,我是說比較和他接近,也許會知道有些什麽人,值得可疑的?”

申公豹和火千裏一同派到五福堂來,朝夕與共,憑良心說,他實在看不出火千裏什麽地方有叛教行為,聞言不覺遲疑的道:“屬下疏忽,平日沒有注意到。”

易如冰道:“是啊,副總護法,讓他服下‘散功丹’,就是要親自問問他口供,雖然副總護法接獲密報,總究事無佐證,萬一隻是誣告,也很難說,申護法貿然把他殺了,實在叫副總護法和我都難以作主……”

申公豹也已急出一身冷汗,連連躬身道:“屬下該死,還望二姑娘多多包涵。”

易如冰隻是沉吟不語,過一會,才抬頭道:“事已如此,人死不能複生,這樣吧,申護法寫個手稟,就說你接獲密報,火千裏受敵利用,密謀在副總護法返堂之日,在五福堂四周,暗埋火藥,準備炸死所有與會之人,由你揭發陰謀,火千裏畏罪引火自戕,這樣報上去,你看如何?”

申公豹多年老江湖了,那會聽不出來?火千裏根本沒有什麽叛教罪嫌,隻不知何事得罪了副總護法,才替他扣上一個叛教罪名。

而且這是圈套,讓自己也套在裏麵。

自己原是奉命行事,但這麽一來,就變成了由,自己揭發陰謀,同時也證實了火千裏的罪行。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手段當真高明已極!

他原是城府極深之人,心念一轉,立即奉命唯謹;連連欠身道:“二姑娘說得極是,屬下遵命!”

易如冰嬌笑道:“申護法,這可是一件大功,我回去自會在師傅麵前替你說話。”

這明明是許願!

申公豹心頭暗暗一驚,心想:“自己還當火千裏得罪了副總護法,聽她口氣,原來是得罪了她,這丫頭當真心狠手辣,第一天上台,當上堂主,就拿火千裏開刀!”

一念及此,不覺暗自起了戒心,一麵連忙惶恐道:“屬下奉派本堂,一切全仗二姑娘栽培。”

易如冰淡淡一笑,回頭道:“白蘭快去替申護法準備紙筆。”

白蘭答應一聲,立即送上紙筆。

易如冰道:“申護法就請寫吧,我還要送給副總護法過目呢。”

申公豹連聲應是,起身走近書桌,白蘭早已替他磨好了墨,這就拿筆來照著易如冰所說,振筆疾書。

他為了討好這位新任五福堂主,還在中間加了許多無中生有的情節,把火千裏如何勾結敵人,如何密謀舉事,以及自己如何發現,如何揭發陰謀,火千裏如何畏罪自戕,著實表功了一番。

然後劃了花柙,送到易如冰麵前,阿諛的道:“二姑娘看看,還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易如冰略一過目,含笑點頭道:“很好,就這樣好了。”

說著,就把手稟往幾上一放,一麵抬手道:“申護法請坐,我還有一件事,要向你請教。”

申公豹回到椅上坐下,欠身道:“二姑娘請說。”

易如冰抬眼道:“我想問問大姐的事。”

申公豹聽她問到宮如玉,不禁暗自提高警覺,宮如玉雖然叛教,但自己不知道她們師姊妹平日感情如何,此事還是少說為妙。心念一動,臉上神色卻是絲毫不露,囁嚅道:“不知二姑娘要問什麽,屬下隻怕知道的不多。”

易如冰心中暗罵了一聲:“好個老奸巨猾!”

她平靜的道:“聽說大姐這次背叛師傅的行為,不是你申護法告的密嗎?我聽的不大詳細,所以要問問你咯!”

她不待申公豹回答,輕輕哼道:“其實大姐平日恃著師傅寵信,也太驕橫了些,說實在,早就有人說她閑話了,我們也隻是礙著同門,有許多話不好跟師傅說就是了。”

申公豹自然聽的出,這位二姑娘口氣,似是和宮如玉不睦,這就諂笑道:“二姑娘說的極是,屬下也是隱藏已久,隻是不便報告……”

易如冰目光一閃,“哦”道:“你早知道大姐叛師行動了,那你怎麽不早說?”

申公豹道:“屬下雖是知道一些,但死無對證,不敢多說。”

“死無對證?”

易如冰睜目道:“大姐害死了誰?”

申公豹道:“那是五福堂派去迎接大姑娘的一名車夫,在大沙坪附近重傷未死,正好屬下有一名手下,經過那裏,才說出大姑娘和那個姓南的小子同車,那小子原已中了黑瑪瑙之毒。大姑娘把他救了,兩人在車上,一路聊聊我我的山誓海盟……”

易如冰臉上一熱,口中輕哼了一聲,道:“後來呢?”

申公豹奸笑道:“車到大沙坪,大姑娘怕他泄露奸情,殺人滅口……”

易如冰道:“那車夫沒死?”

申公豹道:“死了,他被大姑娘點在心脈上,那能活得下去?隻是當時並沒有死,才把這段秘密泄露了出來。”

易如冰口中“哦”了一聲,問道:“你那手下呢?”

申公豹道:“屬下怕他亂說,也把他殺了。”

易如冰冷哼了聲。

申公豹忙道:“屬下當時雖知大姑娘和姓南的小子,暗中已有勾結,但也隻好放在心裏。”

易如冰道:“你怕大姐殺你滅口?”

申公豹道:“大姑娘心狠手辣,這種事,讓人知道了,豈肯放得過屬下?但屬下卻也暗暗留上了心。”

易如冰“唔”了一聲。

申公豹續道:“這次屬下奉命前去茨林嶺,從荊山毒叟和姓南的小子兩人低聲交談中,聽出那老尼姑就是姓南的小子的母親,此事大姑娘原也不知底細。她明明已經得手,把老尼姑和五姑娘一並拿下,後來聽姓南的小子一喊,就把老尼姑她們一起放了。”

易如冰冷冷的道:“大姐和五妹平日原是極好。”

申公豹道:“後來荊山毒叟和司副總護法惡戰方殷,姓南的小子也被困在五毒大陣之中,屬下和火千裏幾次想衝入石室拿人,均被荊山毒叟門下劍陣所阻。大姑娘如能在那時出手,局勢立可改觀,但大姑娘卻是假裝中毒未醒,不肯出手,其實不需大姑娘出手,就是白梅姑娘等四人出手助戰,也可把人全數拿下了,但白梅姑娘等人,沒有她的命令,誰也不敢妄動。”

易如冰回目瞧了四個青衣使女一眼,點頭道:“這點,我也聽她們說過了,唔,後來呢?”

申公豹得意的道:“後來司副總護法一走,大姑娘吩咐屬下等人,在山下等她,哈哈,那天風向正好是西風。”

易如冰道:“這與風向有什麽關係?”

申公豹詭笑道:“屬下從前練過天耳通,隻是火候不足,那天屬下站在小山底下,正是山嶺的東麵,大姑娘和五姑娘的對話,屬下全聽到了。”

易如冰哦道:“原來如此!”

申公豹為了討好易如冰,越說越有精神,接道:“正好副總護法派邙山四位香主前來接應,屬下就以飛鴿報逍遙宮。”

易如冰道:“當晚不是本堂就有人駕車把他們接送到黃家堡去了麽?就是飛鴿請示,也沒有那麽快呀!”

申公豹怔得一怔笑道:“二姑娘原來都知道了?”

易如冰道:“我要聽你說得詳細一點。”

申公豹道:“那是屬下因大姑娘叛跡已露,隻是臨機應變,先把姓南的小子送去黃家堡監視再說。”

易如冰冷冷的道:“好個臨機應變,唔,那駕車的是誰?”

申公豹得意陰笑道:“那是陰癟鬼喬扮的,屬下怕黃氏兄弟不是那姓南的對手,才要他們四人,留在黃家堡聽令。”

易如冰點點頭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

說到這裏,抬目道:“白蘭,邙山四位香主的東西已經送來了麽?”

白蘭在門口應聲道:“送來了。”

易如冰道:“好,拿進來好了。”

申公豹不知邙山四鬼送來了什麽東西,心中方自思索,暗想:“莫非是四鬼因二姑娘新任五福堂主,他們合送一份重禮?那麽她在此時此地,當著自己,吩咐使女送進來,自然是向自己示意了,看來自己也少不得要隆重意思一番才好。”

心念才轉動,隻見白蘭、白梅兩人,已自掀簾走進,每人手上各自捧著兩個朱漆小箱,緩緩放到桌上。

易如冰揮了揮手,兩人很快就退到門口,分左右站停。

申公豹隻是打量著桌上那四隻朱漆小木箱,不知裏麵放的什麽貴重之物,心中不禁暗暗怒惱:“這四個勢利鬼,平日和自己常打交道,這會你們就是要送新任堂主的禮物,也該知會自己一聲!”

隻聽易如冰嬌笑道:“白菊,你把箱子打開來,讓申護法瞧瞧咯!”

站在她身後的白菊,應了“是”,嫋嫋婷婷的走近桌前,伸手打開四隻朱漆小箱的蓋子。

易如冰也在此地,臉含微笑,緩緩的站起身來。

申公豹目光落在四隻朱漆小木箱之中,這一瞧,任他平日老奸巨滑,城府極深,不禁臉色大變,一股涼氣,從脊背上直冒出來!

你當四隻朱漆小木箱中,裝著的是什麽奇珍異寶?那是血淋淋的四顆人頭,申公豹一眼就可以認出不是別人,正是五福堂的四位香主邙山四鬼!

他心頭起了一陣顫傈,據自己料想,邙山四鬼可能是副總護法的門下,副總護法也不是黑風婆,極似當年邙山的鬼嫗閻婆!

但這一猜想,此刻已經被推翻了,鬼嫗閻婆決不會允許二姑娘一下把她四個門下全都斫了頭。

副總護法一回來,就密令自己搏殺火千裏,此刻二姑娘又殺了邙山四鬼,他明白這已經不是排除異己,或是他們得罪了什麽人的問題,隻是一時想不出其中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陰森的臉上,流露著驚惶不安之色,朝易如冰望去!

易如冰唇邊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笑得那麽冷峻,她連正眼也沒瞧申公豹一下,隻是冷冷的道:“申護法!”

“是。”

申公豹悚然一驚,連忙垂手回答。

易如冰道:“你知道邙山四鬼犯了什麽罪嗎?”

申公豹道:“這個屬下不知道,據屬下猜想,二姑娘殺了他們,自有他們該殺之處。”

易如冰目中寒芒暴射,盯著申公豹,冷聲道:“他們未奉本堂令諭,勾結黃承業、黃承斌兄弟,就是泄漏本堂機密,我大姐當時在名義上還是本堂堂主,他們擅自做出不利堂主的行為,就是犯上,本堂號令天下,豈能容他們泄密犯上,目無法紀?”

說得斬釘截鐵,好不厲害!

申公豹聽得膽戰心驚,但他總算明白了!

二姑娘一上台,就拿火千裏和邙山四鬼開刀,表麵上,一個是叛徒,四個是泄密犯上,但事實上,是二姑娘在假公濟私,替她大姐出氣!

他弄不懂何以她敢如此大膽妄為?易如冰見他臉色連變,不禁哼了一聲,道:“申護法,你說我這樣做對不對?”

殺的已經殺了,還有什麽對不對?申公豹連連躬身道:“二姑娘聖明,做的完全對,最對也沒有了,本堂號令天下群雄,立法不嚴,何以服眾?”

易如冰格的笑出聲來!

申公豹笑聲入耳,如被雷殛一般,高大身軀,禁不住陡然一震,驚駭的目光,急急朝易如冰投去!

因為這聲“格”的嬌笑,太耳熟了!

易如冰平靜得出奇,她目中閃著異采,臉上笑容未斂,徐徐說道:“申護法,我請你來,就要問問你該如何呢?”

口氣不對了!

申公豹機伶一顫,他不是糊塗人,剛才那一聲笑聲,已可想到眼前的二姑娘是誰了,隻是他瞧不出破綻,不敢妄動。

此刻目光迅疾一掃,四個侍婢各按劍柄,分立四周,隻待她下令,他感到無比驚疑,猛然抬頭,神色有點怕人,顫聲道:“你……”

易如冰突然目露狠毒之色,格格嬌笑道:“申幹臣,你想不到吧?”

申公豹這會證實了,身軀暴退,駭然道:“你真是……”

右手正待揚起!

易如冰那容他毒針出手,身如魅影,一閃而至,嬌笑道:“自然是我,可惜你知道的太遲了!”

纖纖玉指,閃電朝他五陰絕脈點下。

申公豹隻發出一聲淒厲慘嗥,四肢亂顫,混身抽搐,撲通倒了下去。

午前!

嵩山,少室北麓。

一條古木參天的山道上,出現了一頂藤製敞轎,由兩個渾身長著茸茸黑毛,腰圍豹皮的赤膊大漢抬在肩上,一路如飛而來!

這頂敞轎上,端坐著一位白臉黃髭的漢子。

這人頭戴玉冠,腳登玉屐,身上穿一件半長不短金光閃爍的錦袍,裝束非古非今,仰首望著天上悠悠白雲,神情倨傲而悠閑!

這藤轎後麵緊隨著兩男一女,五個奇裝異服的男女,一路疾奔而來。

碧瓦黃牆,巍峨莊嚴的少林寺業已在望。

藤轎越過廣場,在山門前不遠,停下來了。

轎後四男一女,迅速趨到轎前分左右侍立,五人中為首一個胸繡金蜈蚣的漢子,昂首闊步直向山門走去。

“阿彌陀佛。”

大門內頓時迎出兩名灰衲僧人,合十道:“施主是進香來的。”

胸繡金蜈蚣的漢子麵情冷漠,口中高聲道:“呔,和尚,快去通報你們掌門方丈,徭山千毒穀主來拜。”

徭山千毒穀,以豢養天下奇毒,名聞江湖,千裏穀主突然親自上少林寺來,隻怕不安著好心!

兩個灰衲僧人對望了一眼,右首一個忙道:“師兄,你快去通報。”

左首一個點點頭,朝胸繡金蜈蚣的漢子合十道:“施主請稍等,小僧這就進去通報。”

說著轉身如飛而去。

胸繡金蜈蚣的漢子也自回到藤轎前麵,垂手站立。

此刻正是和尚做午課的時光,鍾磬木魚,夾雜著梵唱之聲,繚繞不絕!

鍾聲才起,那木魚梵唱,頓時寂然不聞!

徭山五毒驟然聽到鍾聲,不禁臉色微變,大家心中同時暗想:“這大概是少林和尚聽到師傅來了,才鳴鍾示警,在召集闔寺僧侶!”

坐在藤轎上的千毒穀主司無忌卻是絲毫不放在心上,隻是麵含微笑,一手捋著黃髭,端坐不動。

鍾聲不徐不疾,連鳴九響。·就在第九響鍾聲停止之際,少林寺中兩扇大門,徐徐開啟,同時從左右兩道邊門中,魚貫走出兩行一十八個手持漆金錫杖,身穿袈裟的僧侶。

徭山五毒久聞少林寺“羅漢陣”之名,據說“大羅漢陣”

是由一百單八人組成,“小羅漢陣”就是十八個人,這些和尚,果然擺出“小羅漢陣”

來了!

五人心意相同,頓時不約而同的伸手去拔背後鋼叉!

這是師傅來的時候吩咐過的,隻要少林和尚不識時務,今天就來個毒攻少林,要他們八百僧侶,嚐嚐千毒穀的奇毒!

但就在他們伸手各取兵刃的同時,坐在藤椅上的千毒穀主司無忌低喝一聲:“徒兒們不得魯莽,這是人家以上賓之禮,接待為師。”

不錯,這九響鍾聲,和十八個手執錫杖的和尚,列隊而出,正是少林寺迎接一派宗主的大禮!

隻見那一十八個身穿袈裟,手執金漆錫杖的僧侶,一出大門,便自雁翅般排開,肅立不動。

緊接著從正中大門出現一位身穿紫金袈裟,貌相清臒的老和尚,雙手合十,緩步迎出。

這老和尚正是少林方丈百了大師,他身後是兩名青袍中年和尚,也雙手合十,緊跟著方丈,神色恭敬,目不斜視。

千毒穀主眼看少林寺以隆重禮節接待自己,覺得麵上大有光彩,自然也不肯失禮,百了大師才一跨出山門,他已飄然走下藤轎,向前跨出三步。

兩名大漢立時把藤轎撤到邊上。

百了大師雙手合十,趨近階前,朗誦佛號,道:“阿彌陀佛,司穀主遠蒞少室,貧衲迎接來遲。”

千毒穀主司無忌嗬嗬一笑,拱手道:“大師言重,兄弟久仰少林寺盛名,特來拜訪,大師以這般隆禮相待,兄弟如何敢當?”

百了大師合十道:“司穀主遠蒞,乃是敝寺無上光寵,快請到裏麵坐。”

千毒穀主抬手道:“大師請先。”

百了大師道:“司穀主是客,自然司穀主請先。”

兩人互相謙讓了一回,終於由百了大師陪同千毒穀主緩步朝山門走去。

十八名僧侶,立時一齊躬下身去。

千毒穀主也連連還禮不迭。

進入大殿,百了大師含笑道:“司穀主請到方丈室待茶。”

一麵回頭朝身後兩名中年和尚吩咐道:“十緣、十勝,你們接待司穀主幾位高弟,到東廳休息,吩咐廚下,準備素齋。”

十緣、十勝同時躬身領命。

千毒穀主目光一轉,眼看少林寺似乎並無戒備,其實縱有戒備,自己采者不善,亦無所懼,這就故示大方,道:“大師毋須客氣,小徒們就讓他們在殿上等候好了。”

百了大師笑道:“司穀主難得光臨,乃是敝寺上賓,令高徒也同樣是敝寺貴賓,豈可簡慢?東廳是敝寺專門接待貴賓之所,貧衲已吩咐他們準備素齋了。”

千毒穀主道:“既然大師如此說了,你們就到東廳去休息吧!”

百了大師早已連連肅客,陪同千毒穀主朝後進方丈室而去。

十緣、十勝等師傅陪著千毒穀主走後,立即合十道:“五位施主,請隨小僧到東廳奉茶。”——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