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歡,高門女捕

第三 卷鴛鴦譜一九五

第三卷 鴛鴦譜(一九五)

慕北湮柔聲道:“這是你不曉得他身世。他父親原是皇上最親近的心腹侍衛,也是我爹好友,當年在戰場上為救皇上而死。皇上憐惜他幼弱,才讓我爹收養下來,但並未改姓,說好日後還要承繼左家香火,像他父親那樣效力於皇上麾下。所以即便他無才無藝,都能是皇上影衛。這次他被押解回京,下入獄中,端侯擔憂,我卻不太著急,也就是這個原因。念著他生父舊情,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皇上都不會真的拿他怎樣。”

阿原慢慢地旋著茶盞,低頭瞧著茶水中映出的自己的憔悴麵容,頓了半晌,方道:“於是,他殺人,同樣可以無所顧忌”

慕北湮聽她口吻,倒也怔住,“你好像知道些什麽事”

阿原道:“當日靈鶴髓一案,沁河衙差丁曹發狂後失足摔死,我一直疑惑,薑探病弱,是怎樣做到半夜三更在山間追殺他,並放出毒蛇的。後來左言希承認他戀著薑探,我才敢肯定是那夜追丁曹的是左。是他想以毒蛇殺丁曹,又在山間遺落薑探所贈佛珠。後來丁曹失足摔死,他才放心離去。”

慕北湮還想否認,忽想起一事,頓時變了臉色,“我記得,你查朱蝕案,也曾毒蛇咬過你認為那人是言希妲”

阿原歎道:“不是我認為,而我肯定,就是言希。他當時還想殺我,但景辭一出現,他怕被識**份,立刻匆匆離去。但我記得他的劍和劍穗。後來在賀王一案中,搜他房間時恰搜出了同樣的劍穗。我還曾因蕭瀟佩有相同的寶劍懷疑過蕭瀟。”

她翻出那枚蒼黑色的雙雀紋流蘇劍穗,遞給慕北湮。

“我後來打聽過,左言希的劍和蕭瀟的劍是一對,都是皇上所賜。皇上先給了左言希一把,後來蕭瀟被清離戲弄,丟下破塵劍落荒而逃,皇上便把另一把給了蕭瀟。言希便是想用那把劍殺我。禾”

慕北湮持那劍穗在手,臉色終於也不大好看了,“你好像從未跟人說過這事言希怎會想殺你”

阿原道:“景辭曾說,當年他的心上人挑斷他腳筋,把他丟在荒野裏喂狼。我後來想著,他指的莫非就是當年的我所以他往日親近的那些人,看到我一個個都是一副想掐死我的模樣。可笑我當時還以為左言希和景辭有點那什麽不可描述的關係呢,可人家左言希喜歡的明明是薑探那樣病歪歪的女人,而不是景辭那樣病歪歪的男人”

她努力說得輕鬆,言語間不乏調侃,但慕北湮委實已笑不出來。

他輕聲道:“阿原,你不會是那樣狠毒的女人。”

阿原道:“我也覺得我不會。雖記不得風眠晚的事,但我記得身為風眠晚時的感受。”

夢境或幻覺中零落的小片段裏,她謹小慎微,無時無刻不在看著他人的眼色,根本沒有說書人口說那種操縱朝政、顛倒乾坤的女謀士的威風。她的心裏眼裏,滿滿當當,隻盈了一個人的影子。

她開始看不清,但如今終於能辨出,那人正是景辭。

阿原突兀地笑起來,掩藏住胸口驀地洶湧上來的絞痛,大笑道:“我以前像是誰都可以過來踩幾腳的小羊羔北湮,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養鷹嗎我以前也養過一隻的,應該叫小風。大約它慘死在我麵前,所以我潛意識裏還記得它,小壞受傷那回,我喊成了小風真好笑,我叫風眠晚,我養的鷹叫小風,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和我的鷹其實是同一類,都隻是旁人豢養來看家護院、偶爾還能拿來取樂的小玩意兒”

慕北湮忽然也有些透不過氣。

他上前,輕輕將她擁住,低聲道:“你別想太多。如果左言希有參與此事,那你失憶之事,也可能與他有關。回頭我找他,問問可有醫治的方子。”

阿原大口地喘著氣,將眼底湧出的淚花一點點逼退下去,方道:“不用了我現在很好,不想當回那個卑微的風眠晚。別說一個景辭,便是天下人棄我於不顧,我都不會再那樣卑微地活著。”

慕北湮笑道:“你當然不會卑微。你現在在是原家大小姐,未來是賀王妃,即便跟我這個公子不怎麽投契,日後也可養上一群美貌小情人尋歡作樂咱們以後的日子不知會有多快活,又怎會卑微”

阿原將的眼睛用袖子掩住片刻,再將麵龐露出來時,已努力彎出了一抹笑,“有道理不過燕國的風眠晚可以被人算計,大梁的阿原可不想再被人算計。至少,我該弄清當日到底都有誰參與了原清離遇劫案。我可不想有一天,再被人換回風眠晚。”

連自己是誰都無法掌控的感覺,實在太可怕。

慕北湮凝視著她,半晌方道:“彼時原府那麽多人遇害,恐怕不是原清離或當時身受重傷、人在燕境的端侯所能辦到的。”

阿原道:“原清離隻想離開,不會令人殺害原府從人,何況其中不少都是跟她很久的侍從。裴四、烏六等隻是市井無賴,有家有室,隻想謀財,不想謀命。以原府侍從的身手,這些無賴根本無法得逞,所以真正下手的,是一直沒有暴露的第三方人馬。這群無賴隻是掩護第三方的替死鬼。裴四等受刑不過,說了不該說的話,恰我母親親身去刑部查問此事,所以才會有案犯暴斃和供詞被撕等事吧或許,繞了這麽多,隻是為了掩過我母親耳目,不至於讓我母親丟了女兒都沒能得個交待嗬,若真是這樣,倒也不難猜到是誰。”

“你懷疑”

慕北湮欲言又止,幹笑了兩聲,忙喝茶掩飾著,然後漫不經心般倚在榻上,伸了個懶腰,隻用眼睛餘光悄然留意著阿原的神情。

阿原沉默了好久,才自語般道:“清離遇劫現場,宮人落水現場,靳家奴仆掩屍現場,都出現了花生殼。這三樁案子,本該風牛馬不相及。難道是巧合”

說話間,小鹿已端了冰糖燕窩粥進來,笑嘻嘻道:“小姐,來喝點甜湯。夫人叮囑了,近來小姐身體不適,瘦多了,得預備幾樣夜宵補補身子。”

阿原接過燕窩粥,嚐了一口,隨手擱到一邊,皺眉道:“這麽甜,膩得很。”

小鹿道:“還有人參雞湯呢,我去端來”

阿原驀地想起景辭兩回做的雞湯,頓覺五髒六腑都被沸騰的湯水澆了幾澆,悶痛得喘不過氣,忙道:“算了,這個就很好。”

舌尖下的甜湯忽然不膩了,甚至嚐不出任何味道。

見小姐安靜喝湯,小鹿放心了,又道:“那個剛來的勤姑,聽說你們從宮裏回來,一直在打聽著,估計有什麽事兒。”

阿原心念一動,忙道:“請她進來”

一時勤姑進來見禮畢,阿原擱下湯碗,問道:“姑姑,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麽事”

勤姑穿得雖還樸素,但衣飾齊整,看著精神不少。她苦笑道:“大小姐,其實我真不曉得這事該不該跟你說。”

慕北湮臥在榻上,支起他的大長腿懶洋洋地笑,“這話說的明明就是姑姑想說,這麽著吊人胃口就沒人意思了”

勤姑早知阿原聰明,再不料慕北湮竟也是個人精,未免多看他兩眼,方道:“那日小姐在宮中問起小印子的事,老身不知深淺,有些事並不敢多聲張。”

阿原不覺凝神看她,“那個小印子逃往攬月湖方向,其實是想投奔姑姑你”

勤姑黯然點頭,“他是我的一個本家侄子,入宮不久便已尋到我,與我相認,待我頗是孝順,還帶那個瑟瑟來見過我一回。隻是我前朝宮婢的身份,到底有些妨礙,所以每次都是悄悄兒來,並不曾跟其他人提起。”

慕北湮眯著桃花眼輕笑,“你侄兒是個聰明人。喬貴嬪雖是皇上新寵,到底入宮未久,若是聽說小印子與前朝宮人有來往,難免忐忑,指不定就不敢重用他了不過聰明也沒用,還是死了”

勤姑滿是皺紋的臉便有些發黑,“小印子跟我提過,喬貴嬪和她的父親以及郢王,暗中來往得很密切,不像尋常安分守己的妃嬪。他年紀雖輕,但聰明機警,必定是發現了什麽,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

題外話

大家後天見.

兩世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