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歡,高門女捕

第四 卷蟠龍劫二三零

第四卷 蟠龍劫(二三零)

慕北湮道:“走,趕緊過去瞧瞧!這死丫頭,也不看看啥地兒,又想胡亂逞能!”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侍從和小壞奔了出去,轉瞬不見蹤影。

左言希並不放心,踉蹌向外追了兩步,又躬下腰來,咳嗽不已。

景辭取出傷藥遞給他,低低道:“你可真是……自己作死!”

蕭瀟卻快上前,說道:“公子,不如我也去一次喬府?那個黑衣人和我對過招,原大小姐不是他對手,我也未必製得住。但他如果是皇宮或哪位王府的高手,多半不會與我纏鬥。妲”

左言希長年不在京城居住,沒幾人知道他是皇上的影衛;但蕭瀟跟梁帝時日已久,朝堂內外都知他是梁帝心腹,敢公然與他為敵的還不多。

景辭看一眼墨黑如漆的蒼穹,低低道:“哦,去吧!”

蕭瀟領命,飛身躍上牆頭,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禾。

景辭便看向左言希,“我們在這邊等著消息?”

左言希壓著胸腹間的傷處,苦笑道:“我不信你能安心等著。”

景辭麵色沉了下去,清淡眼底蒼涼如雪。

左言希便歎道:“好吧……是我不能安心等著。即便我是畜生,我也不能坐視北湮出事。”

他忍痛站直身,問道:“你還支持得住嗎?”

景辭不答,卻已返身去更衣。

左言希苦澀而笑,輕聲道:“阿辭,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探兒是郢王的人。你不想見則笙郡主,我順手推舟勸你搬這裏來,的確有私心。我想見她,也想跟她好好談談。她做得再多,錯得再多,我做不到放棄她。”

景辭已換上齊整錦袍,轉頭看向他,“即便她嫁給朱繼飛,即便她可能成為郢王愛妾,你都不打算放棄她?”

左言希道:“阿原和北湮很快就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即便如今也已形影不離,你放棄了嗎?”

景辭扣衣帶的手頓了頓,終於沉默。

男女間所謂的不放棄,至少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勢在必得,一種是放卿圓滿。

放棄擁有,卻再不能放心,還得成全心上那人得償所願,一世圓滿。

阿原拿一方手帕蒙了臉,借著夜幕飛身潛進了喬府。

雖說已有近兩個月的身孕,這些日子在府中休養,她倒沒覺得身子有何不便。如今真的飛牆走壁起來,才覺得身手到底不如之前輕盈。

她想揭開真凶真麵目,但並不想被人當刺客拿了,於是行動越發小心,回憶著小壞受驚嚇之處,一路貼著牆邊緩緩靠了過去。

喬立是個文官,哪怕這兩年因喬貴嬪升遷得特別快,在兵荒馬亂、勝者為王的亂世中,也沒法與跟隨梁帝出生入死的那撥實力將領相比。他的府裏或許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還不至於去養多厲害的高手。

但如今忽然出現在喬府的那黑衣人卻是不折不扣的絕頂高手。

若是被發現,以阿原的身手根本鬥不過;即便加上慕北漂,大概也就是逃命的機率大些而已。

當然,若來的是景辭,以他不曾受創時的身手,大可和那黑衣人一戰。

她至今記得在涵秋坡第一次見到他施展輕功時的驚豔和驚嚇。

阿原胸口忽然又堵得厲害,扶著牆的手莫名有些發抖。

她深呼吸了兩下,欲待吐出滿懷的煩惡,卻覺夜晚空氣依然挾裹著白天的炙熱,反將五髒六腑都灼得疼痛起來。

景辭,該死的景辭……

阿原無聲地嘟囔兩句,才將那個已跟她毫無關係的男子暫時甩到腦後,再向前潛行一陣,便見有仆役提著燈籠從對麵行來,一路低低交談。

一年少的仆役在道:“這來的到底是什麽大人物?”

另一個年老的仆役警告道:“我說你來府裏也好些天了,怎麽還這麽蠢?記住,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是別問!那麽大的好奇心,回頭死都不知是怎麽死的!”

年少仆役道:“原也不想多看多問。不過後來進來的那姑娘實在好看,是男人都得多看幾眼呀!”

年老仆役便道:“你得了!再看幾眼,指不定眼珠子都給人挖出來了!你一定不知道書房外守著的那劍客是誰,是……”

他們一路說著時,已從阿原藏身的樹叢邊走過,漸走得遠了。阿原雖豎著耳朵聽,卻再聽不清那劍客是什麽人。

聽那言語間的敬畏,想來那劍客便是她想找的那黑衣高手。

而他竟隻能站在書房外值守。

那麽,書房內,除了喬立、薑探,還有誰?誰有資格支使這樣的高手為他賣命?

回想先前的推測,阿原隱約猜到了些,額上便忍不住地滴汗。

隻是已經到了這一步,斷無退縮之理。

推測畢竟是推測,若不能驗證,終不能作數。——哪怕驗證的結果,同樣會讓原府和賀王府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也比一世糊塗好。

她抿了抿唇,飛身潛向書房方向。

書房內外,燈火通明。

兩名仆役用竹子趕走夜間還在不知趣嘶叫的鳴蟬,躡手躡腳退到稍遠的回廊裏。還有數名佩著刀劍的侍從亦遠遠站在那邊,並不敢靠近。

唯一一個守衛在書房前的人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腰佩單刀,身材高大魁梧,滿臉絡腮胡子,一雙深凹的眼睛正警惕地觀望著四周動靜。

阿原藏於回廊後的搖曳樹影間,仔細打量其身材氣勢,果然與那日跟她交手的黑衣人相似。

書房門窗緊緊閉著,隱約看到人影浮動在窗紙上,房內應有好些人在品茗交談,但阿原再怎樣側耳細聽,隻聞得屋外枝葉蕭蕭,怎麽也聽不到裏麵在談些什麽。

阿原猶豫片刻,趁著一陣夜風刮過,借那風聲樹影的掩護,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滑落樹來,靈巧地一翻身,潛到書房背後,隱於窗扇下的草叢裏。

一連串的行動時機抓得極好,利落得近乎完美,即便不曾懷孕,大約也不會做到更好。

但那佩刀男子居然已聽到了些動靜,阿原剛剛隱藏好身形,他便已快步奔到書房後,拔出刀來持在手中,向暗夜樹影間看去。

阿原屏息靜氣,緊貼牆邊坐著,卻已悄悄握緊腰間的破塵劍。

她身材瘦巧,又隱於草木深處,此時一動不動,宛與草木融作一體,即便白天乍看去,也未必能看得出異樣。但男子察看得極仔細,大約發現在草叢有輕微的伏倒痕跡,竟欲走到牆邊察看。

阿原手心沁出汗來,正想著該從什麽角度刺這人一劍,得手可能性更大時,忽聞夜空裏傳來飛禽撲動翅膀的聲音。

佩刀男子頓時止步,凝望那隻擦著簷角飛過的鷹,低低道:“莫非又是那隻?”

他躍起身來,縱向旁邊高樹,竟欲斬向那隻鷹。

阿原見他出刀之招式力度,更敢肯定這人便是當日那個黑衣人。

而黑衣人想斬殺的那隻鷹正是小壞。好在小壞吃過他大虧,遠遠瞧見男子刀光閃動,早已驚得高高飛起,夜幕裏再不曉得隱到何處了。

男子已覺出那鷹來得古怪,滿天尋著小壞的動向,再顧不上阿原這邊了。

阿原又是驚喜,又是懸心,思量著小壞機靈,應該不至於被抓到,便繼續挪動腳步,尋了個靠窗處隱住身形,才悄悄舔濕窗紙,查看裏麵動靜。

屋內果然有三四個人正在品茗。

薑探眉目溫婉,身姿纖嫋,正替一位中年官員倒茶。窺那官員年紀氣度,應該就是喬貴嬪的父親,大理寺卿喬立。

上首坐的卻是個二十出頭的華衣青年,已經在品剛添上的茶了。

阿原不如當日的原清離長袖善舞,卻也認得此人正是郢王朱友珪。

老賀王出殯之時,他曾和博王、均王、端侯等一起隨梁帝前去吊唁。

郢王生得頗是英挺,微微彎著唇角,雖不若博王雍容溫雅,看著倒也和藹可親,甚是平易近人,並看不出隨父征戰沙場時視人命如草芥的狠戾殘暴。

他正向身後侍立的中年文士輕笑道:“紹浦,你們家探兒出去這麽些日子,性子倒是越發穩重了!”

他身後那文士,應該就是薑探的養父丁紹浦。

---題外話---

蟠龍是中國漢族民間傳說中蟄伏在地而未升天之龍,龍的形狀作盤曲環繞。——摘自百科

好吧,這是最後一卷了。謝謝大家這一路的寬容和支持!

後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