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華歌

第十八章 虛與委蛇

黎玥摔在地上,全身都如觸電般酸麻不已,直疼得她叫苦不迭。

剛才她往前走了沒兩步,忽然有一股怪力傳來,將她生生撞飛了出去。她抬頭看向剛才經過的地方,明明是虛空一片,怎麽會阻攔自己?

身體慢慢恢複,黎玥爬起身來,走近剛才碰觸到的地方。

吃過一次苦頭,她自然不敢大意,緩緩伸手向前觸摸,果然,一旦到了某個距離,便憑空生出一股阻力,如凝聚了一堵看不見的牆。

黎玥揉著酸麻不已的手掌,不死心地圍著轉了一圈。直到確定這層保護殼是全方位的,絲毫沒有突破的餘地,這才不甘心地停下了腳步。

隻能站在這裏欣賞了,也許是前輩不想讓人隨便褻瀆其遺體吧。

她站在圈子外麵遙望著,又細看了片刻,她忽然發現那無數根筆直懸空的細線似乎直接貫穿了下麵的墓地,像是無數根冰晶做成的釘子,將那人深深固定在冰晶之下。

黎玥打了個寒顫,隱約覺得這裏是墳墓的猜測未必正確。

她禁不住後退了兩步,卻覺腳下一硬,似乎是踩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個鵝黃色的絹帕。

原來是冰心草的碎灰,下午她去向賈執教求銀蘿珍lou的時候,特意帶上的,估計剛才摔倒在地上的時候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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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人猶豫片刻,終於低呼一聲:“師尊……”

這個意外的稱呼入耳,柳無相神情一怔,眉宇間浮起淡淡的懷念:“刑震,自從你出師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稱呼我了吧?”

“弟子既已在部中擔任職務,日常公務處理自當以首座為先,不能容半點私情。然而在弟子心中,師徒之情,授業之恩從未敢有絲毫忘懷。”門外弟子叩首道。

柳無相睜開閉合的雙眸,歎了一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並未稱呼自己首座,而是改稱師尊,便是要以一個弟子的身份勸諫自己了。

“師尊?”刑震低聲呼道。

“與妖魔串通一氣,實在非我所願,但我此舉也是為了我天源山萬年基業著想啊。”柳無相語重心長地解釋道,“自從盤古神璽失落魔界,我天源宗宗主之位空懸已有三百餘年了。雖然五部首座共同理事,從未出大的亂子,但邢震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所以能如此安穩,也不過是因為魔界也在那一戰損失慘重,所以這三百年來一直偃旗息鼓。”

“這些年,沒有了盤古神璽,沒有了宗主,不僅十三峰上的秘庫無法開啟,連天源山十二靈地,有一半都無法破除外麵的陣法,重新使用。”

門外的邢震神情一黯,十三峰上的秘庫、十二靈地等,都是天源宗最機密的內容,是隻有宗主和核心弟子才能夠接觸。三百年前的那場魔界大戰,讓這些弟子幾乎全軍覆滅,以至於天源宗這幾百年來,空守著寶庫而無法使用。

柳無相等高手也相繼研究過其上的陣法封印,卻始終不得其法。

麵對這樣的窘境,後果也很顯著,就以柳無相來說吧,二百年前他就已經邁入金丹期,卻遲遲無法結成元嬰,若能夠入天源山幾處最好的靈穴修行,或者借助秘庫中封存的萬年靈藥相助,早就能突破這一境界了。

據說天源山地脈運轉與上古神器盤古神璽息息相關,所以各處靈穴秘庫封印的能量均借助了盤古神璽。這也是天源宗三百年來苦苦追尋神璽下落,並遲遲未能選出宗主的原因。

“魔界這些年來休養生息,隻怕內中實力已經深不可測。一旦突破封印,我天源危矣。現在唯有尋回神璽,方能重振我天源神威。”柳無相神情肅穆地斷言道。

“可是……”邢震依然猶豫,“可是盤古神璽據說已經在那一戰中灰飛煙滅了啊,而且封印之力強大無比,魔界豈能……”

“那隻是據說而已,神璽下落究竟如何,你我枯坐天源山,一輩子也不可能知曉。唯有與這些魔物打交道,才能得到線索。至於魔界如今的實力深淺也是如此。閉關自守,固步自封,將來如何有把握迎敵?”柳無相有些不耐煩,但對麵是他的心腹弟子,隻得依然平心靜氣地說道,“就以今日那個白鬱來說吧,若不是他自曝身份,你我可曾猜得到他是妖魔?”說著長歎了一聲,“想不到短短幾百年裏,魔界竟又有人能將借體轉生之術修煉到如此精到的境界。”

“借體轉生大法?”邢震驚呼一聲,“竟然是這種殘毒狡詐的法子,難怪他看上去無絲毫魔氣。”說罷,他又遲疑道,“弟子就是害怕這些妖魔太過於陰險狡詐,隻怕盤古神璽未能得到,反而白白讓妖魔得利。”

“你放心好了,神璽本座誌在必得,而封印卻是絕對不會替他們解開的。”柳無相安慰他道。

聽柳無相說得斬釘截鐵,邢震終於暫時心下稍安:“那樣弟子就放心了,隻希望師尊能夠得成所願,為我天源宗尋回至寶,重振聲威。”

邢震在外麵叩首說道,頓了頓,他又問道,“那請問首座,這次封印被觸動之事,是否應該替他們壓下去,不要驚動別人為好。”

“這個……若讓這些妖魔太過囂張也無益處,你帶人過去,尋個別的罪名將那名弟子秉公處置了,不要落下話柄。”

“是!”邢震領命而去,房裏很快隻剩下柳無相一人了。他遙望著窗外飄逸如仙的風景,卻忽然笑了,帶著些許諷刺的意味。其實他確實不可能替白鬱他們解開封印,因為那個封印,就如同如今天源山最頂尖的秘庫和靈地一樣,連他這個術部首座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