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火入魔
“我尚且能夠支撐，剩下的路程沒有多少了。”逆龍笑了笑，將晶核遞給黎玥。
黎玥卻沒有接過，眼神堅持。
逆龍靜看了她片刻，終於無奈地笑了，“好吧，我來煉化這顆晶核。這些天趕路太急，你我功體都損耗嚴重，今天就在這個山洞裏休息一晚吧，你也可以自行療傷。”
明白他也是體貼自己，黎玥自然沒有異議。時間緊迫，容不得分毫懈怠，兩人進了洞穴深處，逆龍盤膝而坐，晶核浮動在他麵前，發出瑩瑩彩光。其中的靈氣正一點一滴被吸納入他體內，補充消耗的功體。
黎玥也沒有閑著，在一旁打坐運功。前幾天逆龍傳授給她一種驅寒的法術，可催動鳳凰木的力量，快速回複功體。可惜以她現在的內力水平，用這套功法還是勉強了一些。
運功片刻，就覺精神疲憊不堪，自查體內，功力隻恢複了三成左右，黎玥隻得睜開了眼睛。而對麵的逆龍還在繼續運功，晶核比剛才明顯小了一圈。
短暫的休息之後，黎玥提起.精神，繼續調息。內息行走在經脈中，和緩平滑，同時催動鳳凰木的力量。本來一切正常，可過了不久，內息竄行忽然變得越來越快，猝然一道陰寒真氣從丹田直衝向心髒，全身如墮入冰窖。
耳邊響起猛獸的嘶吼聲，意識中.那隻剛剛被滅掉的陰獸竟然又活了過來，向她撲過來。到了近前，倏然又變成了巨大的蟒蛇，森森銀牙閃著銳光，一口咬下，血腥橫生。
四麵一片漆黑，萬籟俱寂，幽幽.的哭泣聲傳來。她四顧茫然，她已經死了嗎？可是這聲音是哪裏來的？
她順著聲音跑過去，這條路似乎無窮無盡，寂靜的.空間裏，隻聞自己的腳步聲，伴著陰森的哭泣，形成詭異的旋律。
終於，她到了盡頭，光影交錯的邊緣，有一個小小的.緋紅衣裝的背影，正蹲在地上哭泣著。
一瞬間恍如雷擊，黎玥呆呆站在那裏。
是誰？
忽然一聲厲喝炸裂在耳邊，“你這個叛徒！jian細！妖魔！”
轉頭望去，是謝婉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眼神中.滿是厭惡痛恨，鋒銳的殺意如她手中的寶劍，鋒芒畢lou，“今日我要替天行道，誅殺你於劍下！”說罷，狠狠一劍砍下來。
“我不是……”一句話.沒說完，黎玥隻覺肩頭劇痛，那一劍竟然已經砍入身體，鮮血頓時噴湧出來。
她尖聲叫喊起來，忽然，一個聲音打破了她的嘶喊，“別擔心，你沒事的。”
溫和的聲音安撫了狂躁的她，定神一看，是再也熟悉不過的容顏。
謝東儀正向著他溫和地微笑。
那笑容溫暖和煦，可是伴著他躺在地上身首異處的景象，卻讓黎玥幾乎魂飛魄散……
……
冷靜下來，一切都是虛幻！
心魔突生！
黎玥額頭上有冷汗滑下，腦海中最後一線清明告訴她這一切都是虛幻，隻是心魔。
她強行壓抑腦中不斷浮現的畫麵，可隨著丹田越來越灼熱，黎玥隻覺渾身如遭火焚，意識也越發模糊。
一切恍如真實，恐懼，悲傷，彷徨，生死，離別……一瞬間黎玥隻覺自己身在無間，沉淪苦海。四麵是看不見盡頭的海洋，狂風怒吼，寒氣貫體，滔天巨浪中，她的魂魄正一點點沉下去。
眼看苦苦維持的一線清明也要被這激烈的狂風驟雨吞噬了。這時，一個清麗絕塵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最初隻像是古琴撩撥幾下，簡單寂寥，隨即音色連接成片， 曲調逐漸高昂，穿雲破月，直衝雲霄。一瞬間雲開霧散，一線陽光從天空中透出，投射在她冰冷的身上，寒氣盡消。
無論風浪怎樣搖擺，那縷光始終執著地停留在她的身上，溫暖著她，撫慰著她。也不知過了多久，光華直瀉而下，灑滿了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
黎玥心神終於安穩下來，明澈無垢，清輝千裏。
她睜開眼睛，還是冰川之上的洞穴中，森森寒氣籠罩在四周，身上卻帶著一絲暖意，是火靈龜外皮製成的毯子，正包裹在自己身上。
逆龍將笛子從唇邊放下，清雅的餘音猶自徘徊在身邊久久不散。
這首曲子，好像很熟悉，很親切，卻又很遙遠。
“是什麽曲子？”黎玥聽見自己問，聲音低啞地不像是她發出的。
“是祁連的民間曲調，天上來。”逆龍緩聲道，“你剛才練功太心急，走火入魔了，幸好我發現及時。”
果然是走火入魔。黎玥苦笑了，想不到以自己這般低微的修為，也能有幸與這種高手專用名詞牽扯到一起。
她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覺全身酸軟無力，隻略動了動就難以支撐。精神更是恍惚不安，顯然是剛才留下的後遺症。
“你精神損耗太大，先好好睡一覺吧，養足精神再動身。”逆龍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低聲安慰道。
睡一覺？黎玥卻遲疑了，想起剛才夢中的情形，她很害怕自己一閉上眼睛，就要繼續那場噩夢。
“心魔是人心靈中潛藏的最恐懼，最深沉的念頭，修行之人，越是修為精進，心魔也越發深刻。這一關，卻是隻能由自己本心克服，無丹藥，無神器，非任何外力所能輔助。唯心而已。”見黎玥並無睡意，逆龍便解釋道，“要解心魔，先解心結。心魔一生，心念過了，便過了，過不了，便難以逾越。”
“心結……”黎玥躺下，低低重複著，一時失神。她竟然一直不知道，那些記憶，會讓她這樣彷徨恐懼。
逆龍站在洞口處，微弱的光華映照他側臉模糊不清，但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眸，卻如暗夜中的星辰，玉華澄清。
黎玥抬頭望去，“前輩，你也有過這樣走火入魔嗎？”
“當然也有過。”
“是什麽？”拖口而出，黎玥才發覺自己有些失禮了，隨即道，“是我逾越了，前輩不必回答。”
逆龍轉頭看著她，眸中浮動著難以辨識的光華。短暫的沉默後，他轉過頭，看向外麵漆黑一片的虛無，“我最深重的心魔，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