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華歌

第六章 相濡以沫

肩膀上的負擔越來越重,是他陷入昏迷了。

我連忙扣住他的肩膀搖了搖,一邊喊道:“喂,墨澈心!墨澈心!”

“殿下……”半響,他才低低回了一聲,微弱地像是剛出生的小貓,隨即又昏迷過去。

隨著我的動作,溫然的**沿著他的肩膀流到我身上,一片刺眼的殷紅。剛才我竟然沒注意到他受傷這麽重,對了,在我被陰獸拖下來之前,他就已被打傷了,而剛才的奔波和揮劍又讓傷口擴大。

我拖著他來到石壁前,讓他坐好,努力回憶著日常學過的功課,然後運起功力,手指疾點,先封住他傷口周圍穴道,又以寒冰術冰鎮。一番折騰後,血終於暫時止住了。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終於稍稍鬆了一口氣。

隻是體內靈氣的枯竭卻不是短時間能恢複的,我與他功體不合,也不敢擅自替他運氣療傷,隻能等他自己恢複了。

將他稍微挪動,讓他躺地舒.服些,剩下的我也不知還能做什麽了。

他臉色依然蒼白著,整個人看上.去格外脆弱,雙眸緊閉,鴉翼般的睫毛投下精致的剪影,我還從未見過他這般狼狽的樣子,倒是比平時那副雷打不動的淡定模樣順眼了不少。

抬頭四麵看去,低沉的天幕一.片陰暗,這裏其實應該是地底吧。

話說我們這一路急奔,究竟跑到哪裏了?四麵八方.都是無盡廣闊的冰川巨石,根本分辨不出方向。如果不是他對付陰獸時cha入地底的那一劍,我還真要以為這裏是極地冰原了呢。

望著不遠處噴湧而出的地火,我有些失神。

地火裂縫的存在本就是魔界的秘密之一,普通民.眾隻知道,魔界北方雲突山脈一帶存在一道地火之靈,威力狂猛霸道,常人難近,經魔祖蓋世功力鎮壓才平息下來,並成為魔界可利用的一大靈脈,造福天下。卻並不知這地火真正的威力絕非任何力量所能徹底鎮壓的,哪怕是功力蓋世的魔祖蚩尤。雖然現在地火裂縫對魔界有利無害,連魔皇閉關所用的丹雲地宮都是借助其靈氣,但是一旦利用不慎,將會引動整個地脈震動,甚至可以造成山崩地裂,赤地千裏的災難。魔界曆代帝王,都肩負著監督地火的職責。

宮中記載地火裂縫的典籍雖多,但我還從未親.身下過地火裂縫之中。本以為,所謂的地火裂縫,必然是遍地火焰熔漿,恍如煉獄。卻怎麽也想象不到,竟會是這種冰封千裏,陰寒刺骨的景象,甚至還有陰獸這種傳說中的存在。

為什麽會這樣?.我們真的不是被瞬移到了極地冰原嗎?我百思不得其解。

周圍的景物越發黯淡,我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地火噴泉上,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脈火光越來越弱,因為隨著寒氣掃過,被墨澈心刺破的地層正在逐漸恢複冰凍。片刻,地火閃了閃,終於徹底消失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我挽起袖子,手鐲上麵鑲嵌著幾顆花生粒兒大小的夜明珠,本來隻是無用的裝飾,此時卻意外得力。

瑩瑩光暈散發在周圍,我打了個哆嗦,沒有了噴出的地火,周圍的空氣越發寒冷了。而夜明珠的光線有限,隻能照亮周圍一小片兒地方,四周都是深沉無盡的黑暗,一種恐懼感油然而生。

剛才墨澈心好像還暗示過,陰獸不止一隻。萬一再有一隻冒出來怎麽辦?想到這個可能,我縮了縮身子。從小都是前呼後擁,鮮花著錦,想不到也會有這樣孤單無助的時候。若是母皇在這裏,會怎麽做?

記得父王說過,母皇從小功體修為不凡,更兼智計百出。若是她麵對陰獸,就算不敵,也能從容退走吧。

有點兒沮喪,但轉念想到,我好歹也是母皇的女兒,就算不及陰獸,也不能這麽膽怯,至少勇氣上不能輸。我暗暗給自己打氣,竭力鎮靜下來。視線掃過,忽然發現有一物在地上閃閃發亮。

好奇心起,我湊近了撿起,是一枚菱形的晶體,巴掌大小,晶瑩閃爍,眩光流轉。握在手中說不出的陰寒刺骨。

我立刻醒悟,是那隻陰獸的魔核。這可是難得的煉器的好材料。也算是這一次冒險的收獲吧。將魔核收入口袋,我定了定心神,去看墨澈心傷勢恢複地如何了。隻求他早點醒來,離開這裏。

可偏偏事與願違,等了片刻,墨澈心的臉色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發難看,蒼白中隱隱透出一股黑氣。

我隨即醒悟到,在這個四麵封閉,靈氣匱乏的地方,一個重傷員隻怕很難吸收到足夠的靈氣。

現在上麵的侍從已經發覺我與墨澈心不見了吧?憑借陰獸留下的痕跡,還有被我扔在溪邊的天羅地網,應該不難推測出我們兩個是進了溪裏。

關鍵是裂縫下麵的地形複雜難辨,而這一路奔跑,我們已經離出口很遠了……指望外界的幫助還不知會拖延到什麽時候。隻怕援助還未到,墨澈心就先重傷而死了!

怎麽辦呢?我狠了很心,將手掌抵在墨澈心後背,試著將功力緩緩輸入。可隻輸入稍許,墨澈心就身軀顫抖,一抹血跡沿著唇角無聲地溢出。

我連忙停下,他的功體果然與我不合。

正束手無策,忽然又想到,皇族初入門所修習的幾種功法都是偏陽和路子,照他這麽劇烈的反應,所修習的應該是陰寒一脈的功法吧?我不確定地想著,視線落到自己手腕上。記得他說過我的血液靈氣充沛,對於功體偏陰寒者,是絕佳的補藥。

猶豫再三,墨澈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再拖延下去,就算有補藥,隻怕也要虛不受補了。終於下定決心,我低下頭咬破了食指。

一開始也不敢多用,擠著手指肚向他嘴裏滴了兩滴。

鮮血入口,他臉上霎時浮起一層詭異的殷紅,像是被那兩滴鮮血生生沾染了。

半響,紅光漸褪,他雖未醒來,但臉色卻不再有黑氣了,我終於放下心,又喂給他一些。

低低的呻吟聲響起,片刻,他神智終於清醒過來。一開始視線朦朧,逐漸拉近,停在我的臉上,才如夢初醒,掙紮著想起來。

我扶住他,問道:“感覺怎麽樣了?”

他想要答話,嘴唇剛動了動,卻像是感覺到什麽,身形一顫。

“怎麽樣,現在能行動嗎?”我繼續問道。

墨澈心閉上眼睛,眉頭緊緊蹙起,像是極為苦痛,片刻,方鬆懈下來,低聲道:“有殿下的靈丹妙藥相助,自然已無大礙。”

是嗎?可這聲音聽著怎麽有點兒發顫啊?我心下忐忑。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是臣失職了,不僅讓殿下受傷,還需舍血相救,實在讓臣無地自容。”

任我如何厚臉皮,此時也隻能幹笑兩聲,“不過是幾滴血,哪裏有這麽嚴重。”其實鬧出這些事故,起因還都是我。幸好他不知我早就知道溪流底下有裂縫,我暗暗慶幸著。

“殿下血脈珍貴,豈是我等臣子所能輕易褻瀆。”他咳嗽了一聲,“此番有愧職責,墨澈心必向陛下領罪。”

我無奈地道,“我說沒事就沒事,我不會告訴母皇的。”

“其實若要論及責任,宮內也是失職,竟然一直未曾發覺異狀。”他繼續道。

現在是追究是誰的責任的時候嗎?我不耐煩地揮揮手,“是我不喜歡習武的時候有人打擾,多日未讓宮人kao近,與監天司他們無關。”

墨澈心卻長歎了一口氣,“殿下果然是欲置我於死地。”

“啊?!”我手一頓,望向他,而他正望著我,神情似笑非笑。

我頓時醒悟,若非早知道有裂縫存在,必然會以為是陰獸剛剛破開的,哪裏扯得上監天司。他所說的宮內失職,也可以理解為救援不及。是我自己心虛,供了出來。

已經被抓住了尾巴,再狡辯也沒意思了,我低下頭,但心裏不免有些鬱悶,又有些尷尬。

“或者,”他悠哉哉道,“是殿下認為屬下功力過人,必能平安逃拖。想不到殿下對屬下寄予如此厚望,實在讓人受寵若驚啊。”

我嘴角抽搐,卻沒有說話。好歹也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就算被他不輕不重地刺兩句,也隻能忍了。

好在墨澈心也沒有多說,靜坐調息片刻,站起身來,“我們離開吧。遲遲不歸,陛下與玄王殿下隻怕都要著急了。”

我也站起身來,“你知道離開的路嗎?”這一路奔逃,隻怕距離溪流出口已經很遠了。

“臣觀周圍氣流散而不凝,應該另有出路。”墨澈心道,一邊閉上眼睛,靜心感受著周圍的氣息。片刻便道,“就在不遠處,殿下跟我來吧。”

我們兩人向冰川深處走去,路上,我忍不住問道,“我們現在究竟身處何處?”

“自然是地火裂縫之上。”墨澈心道。

“可地火裂縫中怎麽會變成這般景象?”

這般情景……墨澈心身形一緩,凝望著四麵參差橫生的冰川巨石,神情中竟有種懷念的意味。視線轉過一圈落回到我身上,卻又神色微斂,道,“此事非臣所能詳述,待離開這裏,陛下必會與公主詳說。”

看他神情便知必然另有內情,但我也知道此時不是說起這些的時候,不再多問。